看到人重重落地，吳達腦海裏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今天還真是熱鬧。

  物業小高第一個迅速反應，去看看情況，畢竟人是在小區門口撞的，今天他值班。

  “兄弟，沒事吧？”

  飛出去的黃衣服懵了有一會兒，艱難坐起身，緩慢地晃了晃頭。

  看衣著跟被摘下來的頭盔，是個外賣小哥，跟吳達過去是一個職業。

  “還行，燈太暗，沒看到防撞杆，一下就……”

  他指了指近處歪倒的黃色柱子，可憐自己那輛嶄新的電動車，破損嚴重，看樣子是要大修了。

  口水大媽永遠是看熱鬧的先鋒軍，不能理解的是，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安撫額頭淌血的外賣小哥，而是態度強硬的指責他撞壞了屬於業主們的防撞柱。

  “這柱子的所有權屬於我們小區全體業主，你把它撞壞了，業主們還要分攤維修費用。誰損壞誰修繕，今天要是不掏錢，你也別想走！”

  神奇的是，她的論斷竟然得到了大媽們的全體支持。用在廣場上與人論長短的氣焰來，圍攻可憐的外賣小哥。

  想他身體受到折磨，精神上疼痛應該更上一層。

  這都是什麽屁事！

  好在物業小高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常年跟刁鑽業主打交道的他，練就了左右逢迎，暗中偏頗卻又不被察覺的本事。

  外賣小哥受了極大挫折，在唾沫星子的包圍之下，一語不發，蔫頭耷腦地看著挺可憐的。

  吳達跟鍾靈都在照顧喝醉的小姑娘，分不出心裏去關注那邊。

  “你沒事吧，有手機嗎？我試著幫你聯係一下家人？”

  提到家人，小姑娘著了魔一樣渾身發顫，用咬住舌尖似的含混聲音說：“家人？我沒有家人！父母、父母眼裏隻有哥哥，我什麽都不是……不是！”

  又是一個有故事的。

  偌大一個城市，誰沒有個心酸苦楚呢？

  吳達嚐試再問，對方緘默不言，回憶也借著酒勁翻滾，導致她默默無聲不停落淚。

  “這樣不是辦法，我去對麵便利店買瓶水，多喝點水興許能醒酒。你幫忙照看著，我很快回來。”

  不等吳達開口，鍾靈便迅速行動，靈巧的小魚似的，穿過街道。

  小姑娘還在低聲啜泣，他什麽都不能做，隻能陪著。

  也許就像自己一樣，等她宣泄完情緒就好了，順便把酒氣一同揮發掉。

  偏頭觀察小姑娘是否坐正，伸手防止她從馬紮上摔下去，抬頭的功夫，驟然與一雙眼睛尷尬相對。

  對方顯然是在觀察他，然後小心翼翼的靠近。

  “我靠，不是吧，你是吳達？”

  聽到熟悉的聲音，某個明明被吳達打包收拾好，丟進垃圾箱的記憶又有了卷土重來的跡象。

  黃胖子……

  那個曾經搶走他的女友，並背地裏無數次恥笑他的黃胖子，好像比多年前更胖一些了，本就捉襟見肘的眼睛被肥肉擠成兩道可憐的縫隙，閃爍的目光裏，堂而皇之的得意多年未變，還是老樣子。

  此刻的吳達隻想罵娘。

  今天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麽瘋，接連倒黴，竟然與多年來隻是活躍在田浩八卦裏的前情敵狹路相逢。

  堪稱傳奇啊。

  “黃建業，好巧啊。”

  黃胖子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臉，看不出一點誠懇，“你小子大忙人啊，好幾年沒見了。”

  明明體重出眾矮墩墩的身材容易給人踏實可靠的感覺，他卻是個例外。形象倒是腦滿腸肥的生動寫照。

  一時尷尬，吳達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正常情況，畢竟存在不快過往，對彼此都有微詞甚至是怨恨。無意相見打個招呼再各自作別是最體麵的重逢。

  黃胖子偏不，擺出勝利者的姿態，遞上一根中華。

  吳達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你就拿著吧，跟我還客氣什麽。”

  吳達覺得可笑，好像他們是情深似海的兄弟一樣，明明過去也曾兵戈相見，鬧得非常不愉快。

  “煙戒了，不抽了。”吳達堅持將煙推了回去，就是不想讓他的優越感得到滿足。

  多年前輸了感情，現在不能再丟了麵子。

  黃胖子沒堅持，自己點火抽起來，看情形並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吳達有點頭大。

  “你小子，是不是還記恨我呢？過去這麽多年了，你總不至於這麽小氣吧？”

  很早之前吳達就發現一個比較奇怪的現象，往往施惡的那一方總喜歡詰問受到傷害的為何如此小氣，不能豁達地忘卻過往。

  吳達冷笑，“我為什麽要記恨你，咱們之間發生過什麽嗎？”

  對於過去，他靈光一閃決定學習劉海燕，否認個徹底，剛好也遂了她的心願。

  愣怔過後的黃胖子嘿嘿幹笑兩聲，“嘿，我就知道……”

  然後略去後話，讓自己看起來是如此的無辜外加無奈。

  你知道個大爺！

  吳達不屑在跟他交談，裝作東張西望，好像與人相約，正耐心等待。

  沒有眼力價的黃胖子又走近一步，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我要跟劉海燕結婚了嗎？”

  “恭喜啊。”吳達的祝願很不走心。

  “看來你是知道了，這麽多年跟她分分合合，其實我早就厭煩了。你可能不知道，走生意場的，多得是國色天香的狐狸精，論條件，她在我麵前排隊都不配。早年也就是嚐個鮮，才跟她有了一腿。誰能想到狗皮膏藥一樣甩不掉。”

  說著，黃胖子看似憂愁地深深吸了口煙。

  放下過往的吳達如今隻想笑：劉海燕，真希望你能親耳聽見你的另一半都說了什麽混賬話。被即將相攜度過一生的伴侶說的如此不堪，未來的你，真的會幸福嗎？

  你棄若敝履的東西，曾經我也曾使如生命啊。

  想想挺可悲的。

  黃胖子仍不過癮，繼續通過貶損他人來獲得自己的優越感。

  “結婚其實也是她逼我的。要不以我的身家，找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綽綽有餘，年輕有文化還漂亮。可她說我浪費了她的青春，為了我打胎四次虧了身子。這次懷孕，再去刮宮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再生育了。我黃建業什麽樣的人周圍的朋友都知道，心軟，想了想結婚就結婚吧。平心而論，劉海燕對我還成。多晚回去都給準備熱水泡腳，我喝多吐一地她都不嫌棄，可以直接拿手來……”

  耐心被黃胖子毫無重點的話消耗的差不多，再加上，吳達看到買完水回來的鍾靈穿過馬路朝自己走過來。

  於是打斷他：“今天我還有事，我們改天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