繭中蝶 不好帶
作者:素陌      更新:2020-05-15 21:07      字數:3981
  煙塵四起,擾亂了視線,對方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射箭。

  季笙側耳傾聽,根據羽箭極長的破空聲可以判斷,射箭的人應該是從距離至少兩條街之外的地方射出的。

  看樣子應該是打算直接從遠處殺死了事。

  他心裏咯噔一聲,心說失算了。本來想著要逃到一個人少僻靜的地方,卻沒想到追來的人正好利用了這個特點展開圍捕,否則在鬧市之中投鼠忌器,幾人應該還是有辦法逃離的。

  季笙就地一滾來到那月身邊,試了兩下發現拷在那月身上的枷鎖紋絲不動,出乎意料的結實。

  “梭羅石和梭羅木做的,雖然不能說是完全,但是也能一定程度上抑製蟲師身上的蟲。”蘇似爬過來道。

  季笙火冒三丈,一腳給他踹到一邊。

  “我真沒騙你,老大,我要是站在他們那邊的,他們還會這樣無差別射箭嗎?我為什麽不趁剛剛那個機會逃走?”

  “但是你也沒跟我說真話,我沒法相信你,現在有兩條路擺在你麵前。一條,說實話,讓我自己判斷,另一條,你想幹嘛幹嘛,但是別湊上來,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季笙說完不再理他,在一堆廢墟中找來相對結實的木板,把那月遮起來,那月不能靈活行動,在這種情況下幾乎就是個活靶子,不想辦法藏起來肯定就是個馬蜂窩的下場。

  蘇似立馬就急了,“老大你讓我有點兒自己的秘密好不好,我發誓我說的全部都是真的,隻是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能說。”

  “說真的有個屁用,你說你早上吃了三個雞蛋是真的,但是隱瞞了想殺老母雞的事實,換你你覺得老母雞能接受嗎?”季笙側頭,立刻有幾道黑影從他耳側嗖的一聲飛過。

  “我哪兒想殺老母雞了?”蘇似委屈道,“還有沒有天理了,連點兒秘密都不能有?!”

  “那你可以走啊,我又沒逼你,還有別叫我老大,我倆現在什麽關係都沒有,你是你,我倆是我倆。”

  “我真是自己人!”蘇似看著季笙,都快哭了。

  “你說錯對象了吧?”季笙從木板上摘下一支羽箭,反手扔出去,“你該跟他們說。”

  遠處傳來啊的一聲,箭雨停了片刻,忽然變得更加猛烈,密密麻麻的箭雨射過來,滿耳都是嘯聲。

  季笙連忙俯身,整個人都趴在地上,避在一麵斷牆後麵作掩護。

  “靠,老大你把他們惹急了,這是火上澆油啊。”蘇似呈一個“大”字趴在地上,側頭說,“我們能不能先達成統一,逃出去之後再討論這個問題,他們這樣我壓力真的很大,我一不小心嚇尿了,到時候你說你信不信我?”

  季笙那邊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蘇似又道:“老大你信我一次,我隻是有事情沒跟你說,又沒騙過你,你總得給個機會吧,不能就這麽一棍子打死。”

  “好,就信你一次。”季笙道,心說看這箭雨的氣勢,那些人真的不像是跟蘇似一夥的,“你有什麽辦法?”

  蘇似扭動屁股來到季笙這裏,掏出那個金閃閃的牌子,咧嘴一笑,信心十足地高高扔上去,同時昂首高呼,“看這是什麽!!”

  黑夜中一點亮光升起,又直直落下。

  箭雨不停,攻勢依舊,根本沒人管他。

  季笙頂著攻勢越發凶猛的箭雨,眼中充滿疑惑地看向蘇似,低聲說道:“就這?”

  蘇似懊惱道:“靠,這波傻逼越來越不好帶了。”

  “你帶過傻逼?”

  “何止帶過,我還當過呢,”蘇似搖搖頭,“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不說這個。”

  兩人如今處境堪憂,那月被季笙推到了一個角落,又被層層木板遮蓋住,箭雨

  覆蓋了一陣,就轉去集火到季笙蘇似二人那邊,所以還算得上安全。

  可二人這邊承受的壓力卻越來越大,羽箭力道十足,若是射準了直接就能射穿木板,原本可以藏身的半截斷牆,都被箭雨寸寸削短,眼下就剩了不到半個人的長度了。

  這樣算下去,不到半刻,二人就要淪落到被打成篩子的下場。

  “不對啊?他們是要打你還是打我,要是打你的話我說清楚就可以離開了,屁事兒沒有。”季笙突然道。

  蘇似盯著季笙看了半天,突然意識到季笙是認真的,於是連忙抓過季笙的手死死攥住,“老大你不能這樣啊,做人要厚道你知道不?”

  季笙哼了一聲,大聲喊道:“蘇似在這兒,活的,我把他交給你們,你們放我們走行不行?”

  箭雨頓時停止。

  靠譜!季笙眼睛一亮,就想一腳把蘇似給踹出去,結果蘇似抱著他大腿不撒手,兩人在地上就像兩條泥鰍一樣扭來扭去。

  一個腳步聲由遠及近。

  “蘇似,出來吧。”

  正在死纏爛打的兩人一對視,都認出了那是楊公子的聲音。

  為什麽他會在這兒?

  蘇似一抬頭,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劃過臉側,若不是他反應快,這會兒就該被穿頭而過了。

  季笙一愣,似乎是沒想到這楊公子是真的想致二人於死地,至於嗎,不就是花滿樓裏的那些矛盾,難道麵子真就比天大,都不顧後果了要在城裏就殺死二人?

  沒仇沒怨啊。

  蘇似想動,結果被季笙狠狠摁住腦袋,他一抬頭,又被季笙瞪了一眼,意思很明確,不想死現在就別動彈。

  蘇似忽然流下兩行清淚,充滿感激地用季笙的袖子擤了把鼻涕。

  “姓楊的,你腦殼裏裝的都是屎嗎?我既然能拿到金玉牌,還會沒有後手?你信不信你現在在這兒把我殺了,明天,不,半刻之內我就有辦法讓你整個楊家都給我陪葬?”

  漆黑的夜幕下,隻剩遠處街道上傳來的喧鬧聲。

  季笙沉默片刻,試探性抬起頭,然後拉著蘇似從一片廢墟之中走出來。

  楊公子披穿甲胄在身,陰狠地看著蘇似。

  “說吧,你們的條件是什麽?”

  ----

  隱州百花城,花家大宅。

  花山衣站在桌前,看著那個微微佝僂的背影。

  這個人是她的二叔,花及義。

  在三兄弟的大哥、也就是花家家主花及禮失去行蹤之後,他一手接過花家所有大小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沒有了家主坐鎮,本應人心渙散的花家在二家主花及義的領導下,內排憂外解患,勢力越發壯大。

  坊間甚至都有花及義即將接任下一任花家家主的傳聞流出。

  花山衣自顧自玩著手指。

  兩人這樣站著已經快有一刻了,沒人發話,自然也沒人答話。

  最後還是花及義先轉了過來。

  麵如冠玉微有須,眉眼間可以看出這個人年輕時必然是那種風流倜儻的青年才俊,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充滿成熟男性魅力的中年人竟然和那個長相歪瓜裂棗的花及信是親兄弟。

  花山衣看到,許久不見的二叔,鬢角也有些花白了。

  “三叔呢?”她先問道。

  “老三去休息了,之前去青石,他受傷很重,必須好好療養。”

  “那爺爺呢?”

  花及義沉默著。

  “老三跟你說了什麽對吧?”

  “是,但是我已經不相信他了,我要自己親眼確認。”花山衣麵色不改。

  花及義歎了口氣,“老三就是這個樣子,什麽都好,可就是不會說

  話,你不信他,怪不得你,要是一個人反複跟我說謊,我也不會信他,但是你要知道,我們都不會害你。”

  “爺爺呢?”花山衣不管他說什麽,再次問道。

  這次回花家,她已經做好了跟三叔二叔徹底撕破臉皮的打算,甚至不顧哥哥偷偷給自己傳遞的信息,冒險回來,就是為了看看爺爺到底出了什麽事。

  “我之前看到你們在爺爺身上下蟲,是不是想用爺爺的身體喂蟲?就像三叔在小鎮用的那樣,”她頓了頓,“想用蟲師的禁忌。”

  “你都看見了?”花及義抬頭道。

  “對,要是你打算殺我滅口我也不怕,我這次帶了幫手,厲害的幫手。”花山衣橫著脖子道。

  “你是我侄女,我為什麽要殺你?”花及義笑道,“嗬嗬,幫手就是那個季笙?老三都告訴我了,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嗎?”

  花山衣小臉突然紅了起來,低下頭扯著裙角。

  花及義慢慢走過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衣兒也大了,有自己喜歡的人了,那二叔就不再瞞你,也不再把你當小孩子看,但是這件事非同小可,你要自己想好。”

  花山衣點點頭。

  花及義手腕一翻,托了一朵花在手心。

  花似牡丹,層層疊疊,卻又在每一片花瓣的邊緣泛著耀眼的金色,輕輕撥開花瓣,有一隻蟲在靜靜地沉睡。

  花山衣在二叔的示意下,將手掌輕輕覆蓋上去,片刻之後,渾身猛地一顫。

  花及義將花收起,低聲道:“父親的同源蟲,我不說,你也能從上麵感覺到父親的氣息。同源蟲一體雙生,從中分開,一隻寄生人體一隻用於保存,同生共死。即便是二者相距千裏天涯,也會保持著相同的生命特征,隻要這隻蟲沒事,那就說明父親沒事。當時你看到的,確實是我們在往父親身上用蟲,卻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要加害他,至於為什麽,時機到了我便會告訴你。”

  花及義看了她一眼,重複了一遍,“你知道的,蟲不會騙人,更不用說同源這種五足蟲,想要偽裝,根本不可能。”

  花山衣將信將疑。雖然她十分懷疑三叔,但與二叔卻並沒有關係,更不會懷疑這隻蟲,畢竟確實是爺爺的氣息,蟲不會說謊。

  不知不覺間,她整個人放鬆下來,長長籲出一口氣。

  爺爺沒事就好。

  “那爺爺現在在哪兒,我能見他嗎?”

  “不急,”花及義引她坐下,“現在來跟我說說那個季笙,是個什麽樣子的人,能讓咱們衣兒這般喜歡?”

  花山衣想了想,開心地笑了起來,滿臉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季笙他啊,很正的一個人,知書達理,對我很好,在小鎮上一直保護我呢。”

  “是嗎,聽上去是個彬彬有禮的正人君子呢,還聽我們衣兒的話,不錯,咱們衣兒眼光不錯。”花及義笑著說。

  花山衣眼睛眯成一條長長的縫,咯咯嬌笑。

  這時外麵忽然進來一個護衛,神色慌張,花及義皺皺眉,訓斥道:“慌裏慌張,像什麽樣子。說。”

  護衛單膝下跪道:“屬下回報,今夜有兩個白衣人大鬧花滿樓,毀壞東西無數,出來後還打爛路過蟲師囚車,光天化日之下劫走犯人一名,之後在大庭廣眾之下逃之夭夭,囂張無比。所幸無人傷亡。”

  花及義聽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哪家的公子,如今囂張跋扈到這種程度了,真當百花城是他自家後院嗎,可曾把我們花家放在眼裏?!”

  護衛看了看花山衣,眼神有些躲閃,在花及義的催促之下,才支支吾吾道:“額,不是城裏的人,似乎、似乎是跟小姐一同回來的那位、那位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