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頭男子跨刀靜跪坐在神木熏身後，神態中全是敬畏和對主人的順從。潘陽的注意力不由自主，落到他的配刀上：長柄黑鞘，刀身彎度較低，刀鞘插在腰帶裏，邊鋒朝上的角度佩戴，以便拔刀速度最快。

  製式與中原的刀略有差別，刀身弧度看上去非常流暢，看上去非常舒服。

  發現潘陽在盯自己看，男子謹慎地把刀收入臀後，跪姿更嚴肅了些。

  染兒端坐一邊聚精會神，用她的話說，自從潘家落魄，不要說女人，就連母豬都繞著他家走。今天終於看到一個育齡期雌性登門拜訪，染兒絕不肯錯過這個機會。

  “潘公子昨晚睡得還好？”神木熏望著潘陽的黑眼圈微笑。

  “還好……”潘陽難忍哈欠：“阿熏小姐把兵器帶來了吧。”

  “當然，請公子過目——”神木熏素手向後神去，帶刀男子恭敬地雙手遞上一個卷軸。

  卷軸顏色深黃，有了年頭。在兩人之間的案幾上徐徐拉開，卷軸上有畫有字跡，筆勢雄健活潑、如筆走龍蛇。

  “這就是奴家要送給公子的“買賣”。”神木熏蔥玉的指尖，在最右側“神龍唐刀”四個字上撫過。

  保存了多年的卷軸，紙麵中心，繪畫了一柄剛直的刀。

  製式：唐橫刀。

  四周密密麻麻的是打造要求、規格和簽名。

  “神龍唐刀，如阿熏跟您承諾過的：強盛、剛直、無堅不摧；掃蕩群魔、光耀萬年。是整個唐國都無二的神刃，是百年才出一把的神刀，它的沉重和霸道完全滿足您的要求。”

  “我需要付出什麽？”潘陽等了半天，隻有圖紙，就知道此事沒那麽簡單。

  神木熏頷首低聲，說起這把刀的傳奇故事。

  “神龍刀緣起扶桑，多年前，平京城六個大名被邪崇困擾。飛頭蠻、溺女、裂嘴女殘殺人命。六家族計無可施，最終在我家祖先的建議下，決定六家籌錢，打造起一把神刀震懾妖邪，庇護子孫後代，這就是神龍唐刀的由來。”

  潘陽聽的一愣愣的：“然後呢？””

  “鑄造師是你們唐國鑄劍大師。三年後，唐刀造好，首次試用就震懾百鬼，城內城外，鬼哭狼嘯。消息傳到扶桑，大名們都想把它當成震懾群魔和諸侯，立威江山的標誌。”

  “但恰在此時，平京城發生戰爭，刀渡扶桑的事也被耽擱了下來，多年後，戰亂平息，滿地屍骸，六個大名盡數死於戰亂。而我神木家的後人發現了當年的契約，想要再收回這把刀，可惜——”

  說到這裏，神木熏微微歎了口氣，這聲歎息非常突然，一下子將聚精會神聽故事的染兒驚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潘陽從桌下抽了張草紙，給染兒擦了鼻涕和口水。

  回來繼續問：“鑄造師不認契約，拒絕把刀交還？”

  “老鑄劍師病逝了，他的兒子不但否認神龍唐刀的存在，而且還勾結了黑幫幾次想找我們的麻煩。我跟他交涉了一年，他都不肯兌現承諾，顯然，他看中了這把刀的價值，想要私吞！”

  “並且根據可靠消息，他最近缺錢，很可能把刀賣給揚州的富豪，我們必須在他們出手前收回寶刀。”

  神木熏蒼白素淨的臉浮上憂慮，顯然，她已經為這件事困擾很久了。

  “所以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你，強要回這把刀？”潘陽道。。

  “沒錯！”神木熏果斷地說：“公子能要回這把刀，我可以將其低價轉賣給你。。”

  “因為按照扶桑人的習俗，祖先的刀劍如果被他人搶走，將是子孫的恥辱。但如果贈給英雄，則是家族的榮耀，至於多出來的價格，算是公子欠我的一個人情，如何？”

  潘陽把整件事回顧一遍，覺得可以試試：“你們說的鑄劍師是誰？”

  “張鴨子。”神木熏道：“家裏排行老九。他病死後，大兒子張小吉掌管家產，也是張小吉拒絕的我們。”

  潘陽知道，張鴨子是唐國一流的鑄劍師，歸隱後住在龍泉，在去年年老病逝。兒子張小吉是有名的敗家子，出了名的好賭。

  “我…..我大概明白了。”潘陽盯著紙上的唐刀圖案沉吟道。

  “公子同意我們的交易了嗎？”神木熏眉頭舒展，一張潔白的臉似乎有了光芒。

  “不就是討債嗎？你們要幾天時間。”潘陽笑了笑，在前世，他也聽說過各種各樣討債、催收的把戲。

  “五天，可以嗎？”

  “三天。我三天內幫你取回刀，希望阿熏小姐的價格不要太高。”

  神木熏端正上身，起來微微點頭：“請公子放心，我會開出一個讓公子滿意的價格。”

  “好，那我就放心了。”潘陽先收下契約，禮送神木熏出門。

  揮手作別，潘陽攥住契約，卻發現染兒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愣神。

  “咚！”敲了下染兒的胖腦袋瓜：“看什麽呢?!”

  染兒兩雙手抱住大腦袋，眼睛盯著路口不放：“染兒不明白，公子又跟她不熟，為何那麽輕易地答應她的條件，這是要得罪人的事呢！”

  潘陽淡然道：“手藝人的價值在於他們的雙手，張鴨子已死，他的子孫沒有他的手藝，張小吉平日無惡不作，得罪了也沒什麽。”

  “可公子還是沒必要幫這個女人做事啊，難道就是為了一把刀？”

  潘陽想了想：“這是一次機會，扶桑商團在唐國活動頻繁，他們有工藝精湛的刀具，也有奇思妙想的刀術，我想借此機會跟扶桑人搭上線，畢竟做我這一行的，以後刀是消耗品。”

  染兒兩條蓮藕般的手臂架在胸前：“可是我還是覺得此人不安好心。”

  潘陽樂的笑了：“第一次見麵，你就這麽不喜歡熏？”

  染兒眼望蒼天，想了好久：“公子娶不到老婆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染兒覺得這女人一身素，拉著臉沒表情，一點都不圓潤，分明就是克夫相！”

  “你倒是圓潤，可吃誰誰窮。哪家不長眼的娶你！”潘陽哈哈大笑，最後揮了揮手：“你看好家，我要出門了。”

  “公子去哪，晚上給您留飯嗎？”

  “不用了，我去龍泉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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