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兄弟情長也反目
作者:小北大人      更新:2020-05-18 07:26      字數:4882
  駱冰下定決心,要把楚秋煙的事情問個清楚,可心中害怕茫然而行,當真是毫無頭緒。

  回大理寺吧,自己這幾天的功夫又白費了,不回去吧,自己又實在不知道怎麽怎麽辦才好,心中所思,卻是忐忑不安。

  這幾日店上買了兩壇酒喝的醉醺醺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師傅,不知道師傅究竟是死還是活。雖然師傅內功不錯,卻又怎能熬得住幾年的不吃不喝,就算佛祖麵前的菩薩也是要飲點露珠的。

  心裏起了念頭,外麵又是亂糟糟的,便決定先去看看師傅是否還活著,要是活著嗎就帶師傅去吃頓好的,喝點好酒。師傅要是死了,想必連骨頭都應該吹沒有啦!

  也不知走了幾天,洛陽離武當山也不算太遠,隻是駱冰每天都是喝的暈暈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少還是走了沒有。

  天氣漸漸炎熱,到這一日,走到武當山山下,駱冰決定先在酒店中點了桌酒菜,痛飲一番,再上山拜謁師父。

  美酒上桌,駱冰喝了兩口,又不禁心酸道:“我少年承蒙師傅救命,雖然不成吃的好喝的好,但這條命總歸是活下來了,沒有餓死。

  師傅一向清貧,整天吃的素的,也沒有更多的銀兩買點葷腥補補練武的身子,導致師傅一家也是營養不良,師叔帶著小師叔從小就去了扶桑,但凡有一點活命的銀兩也不至於遠嫁扶桑。

  想我少年就交遊廣闊,哪想到我結交的好朋友、好兄弟竟一一失散,還在少年時師傅說要帶我見見世麵,結果鐵摩勒夫婦慘死。我唯一的玩伴郝玉成也冤死他鄉,也不知道凶手是不是真的五嶽,這件事我已在他墳前發過誓,一定會追究到底、我要替我的好兄弟報仇。

  和路長風成為莫逆之交,結果路長風蒙受不白之冤,下落不明。楚秋煙也……唉,莫非我真是不祥之人?”

  思來想去,胸中悶悶生出一股鬱氣,忍不住重重一拍桌子,大歎道:“他娘的,喝酒也連個伴都沒有!”

  無意中這一掌拍下去,渾不知加上了勁,桌子雖然沒有拍散,但是桌子上的酒菜卻都蹦了起來,湯湯水水飛了多高。

  這一掌很是響亮,前方一名酒客猛然回頭,隨即嗬嗬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小子!”再看那人氣度雍容,倒有世家子弟模樣,不是歐陽清是誰?

  駱冰哈哈大笑道:“好,好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妙啊!”

  見到歐陽清,這幾日因楚秋煙之事積在胸口鬱悶之情頓時煙消雲散,朗聲道:“小二,來十斤米酒!”

  歐陽清大驚道:“十斤?喝的完嗎?”駱冰笑道:“我們一人五斤,誰也不許少!”

  兩人酒量本旗鼓相當,江湖上一般人的酒量也絕不是他兩對手,內功又精深,五斤酒其實絲毫不在話下。

  歐陽清喝著喝著,酒興來了五斤下肚,實在是沒有感覺,隻覺不夠盡興,道:“不如每人再來五斤,喝的多開心?”

  駱冰擺擺手道:“不,我要上山去見見我不知道死活的師父,不能醉醺醺的,待我見過師父,再來陪你痛痛快快醉一場。”

  於是先上山而去了。

  忽然背後傳來一個清幽而又充沛的聲音:“你們喝了這麽多,糟蹋了這麽多酒,不怕浪費嘛?”

  歐陽清悚然一驚,五分酒意頓時醒了,回頭看去,隻見身後站著一個身形清濯,腰插長劍,星眉朗目的男子。

  再看麵目,竟是自己在上次三軍亂陣中中不見得黑道劍聖厲毋寧!

  歐陽清酒壯心頭,冷然道:“你好大膽子,還敢在此招惹?”

  厲毋寧笑道:“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我又沒做啥虧心事,你能奈我何?”

  歐陽清臉色變了一變,道:“我隻問一句,冷棄是不是你殺的?”

  厲毋寧道:“大爺殺的人太多,名字早已記不住了,是不是我也記不清了?”

  歐陽清此時再也不願費口舌,反手拔出腰畔長劍,挺劍急攻。

  厲毋寧不退反進,身子前行,劍隨前走,“叮叮叮”幾聲,二人眨眼間交手二十餘招。

  霎時間,劍來劍往,歐陽清淩厲、穩健,厲毋寧詭異、狠辣,難分上下。

  食客哪見過這個陣仗,開始紛紛逃奔,轉眼間一個不見。掌櫃一頭紮進了櫃台下麵頭都不敢露、小二找了個牆角的桌子鑽了進去。

  舍不得的老板娘也隻能棄了酒家,一路哭爹喊娘。

  歐陽清用劍一直謹慎,守正出奇,不開不闔,守住門戶,不求強攻。

  厲毋寧劍法則如毒蛇一般,伸縮自如,恬辣狠毒。

  兩人多年修煉的內勁慢慢在劍訣中注入開來,尺餘長的劍仿佛都吐出了尺餘的劍芒。

  小小酒家裏的木桌木椅轉眼散架、房屋大梁痕跡斑斑眼見大廈將傾,最後二人劍勢放開,陡然倒塌。

  外麵不嫌事大的看熱鬧人群見了這般架勢,發一聲喊,街上跑的眨眼空空如也。

  再鬥片刻,歐陽清見難勝出,右手使劍,左手寒冰掌功力慢慢施展開來。飛魚劍本身隻是利器並無什麽發揮,不料夜帝寒冰掌一經催動,劍勢舞動開來,登時仿佛變了一個人,原本一人獨擋厲毋寧現在突然變成了二個歐陽清,其勢敏銳,勢不可擋。

  厲毋寧和歐陽清武功本在伯仲之間,略高一籌而已,而今突然加入一個歐陽清,厲毋寧頓感吃不消連連後退,但終究不及歐陽清腳步迅速,但聽得一聲輕響,兩劍相交,厲毋寧單劍斷成兩截,飛魚劍的威力已慢慢體現。

  歐陽清嗓子一聲長嘯,出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不取厲毋寧項上人頭,飛魚劍誓不還鞘。

  “清音漫展”揮劍向厲毋寧頸部點去,厲毋寧矮身避過,抬手將斷劍擲出,身形前柔迫退歐陽清一步,自己趁機向後躍開。

  歐陽清冷笑道:“厲毋寧這把劍在我手裏還未飲血,你是江湖一流高手就用你祭了它吧,你真以為自己能逃掉嗎?”

  手中黑劍劍芒延展,挽了一個劍花,厲毋寧看得清楚,正是飛魚劍,忍不住叫道:“這把飛魚劍如何在你手上?天魔與你有何相幹?”

  歐陽清冷冷道:“與你無幹,這是我的事。”

  厲毋寧冷冷的道:“想要我的血祭劍,還沒那麽容易。你和駱冰曾在你家祖宅柳樹林外把守,不料一夜後死囚竟喪命,這成為柳林無頭天王的最好證據之一。我現在想問你,那個死囚是不是你綁上的?”

  歐陽清應道:“是又如何?哪來這麽多廢話?”

  厲毋寧盯著歐陽清發紅的雙眸,一字一頓道:“草、藤!”

  歐陽清麵色瞬間大變,隨即又恢複了常態,笑笑道:“想不到還是讓你發現了,堂堂大理寺和刑部不能偵破的竟然讓你一個黑道高手偵破,恥辱。”

  飛魚劍劍芒吞吐補丁,顯見心中殺機即起,劍尖微微抬起,眼中已泛紅。

  歐陽清揚了揚眉毛道:“讓你死個明白吧,我夜帝寒冰掌快抵近四成了,到了六成天下無人可敵!”

  厲毋寧腳踩八卦,手戶中宮,心裏明白,今天怕是要栽到姥姥家了,弄的不好今天真可能祭劍了。

  凝神練氣足尖滑動,歐陽清如附骨之蛆,劍隨人動,也隨他一動。

  歐陽清腳踏中宮,左掌寒冰,一步步向前移去,飛魚劍烏黑的劍身閃著詭異的藍芒,厲毋寧額頭漸有汗水滲出。

  歐陽清“哼”了一聲冷笑道:“厲毋寧,綠林第一高手,三年前黑道武林大會奪魁,黑道劍聖!”

  厲毋寧凝神聚氣準備接招,此時已經是生死向搏了,容不得半點損失,心中暗暗凜道:“飛魚劍果有助人內勁的變化嗎?並不見得,隻是寒冰站實在是厲害,否則歐陽清豈能叫我如此狼狽?”、

  聽到歐陽清口出狂言,還是冷冷的道:“公門中人盡出宵小,你做了卑鄙之事,栽贓路長風身敗名裂,可見內心小人行徑,難登大雅之堂,武功再高也高不到哪裏去,心中格局甚低!”

  歐陽清左足弓步前行,踏上了一步,笑吟吟道:“我做事從來無愧良心,隨你怎麽說。”

  飛魚劍抬起,“平沙落雁”直指厲毋寧!

  旁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道:“真的無愧良心嗎?”

  駱冰不知何時已站在厲毋寧身後,目光冷峻,眼神幽幽,望著歐陽清那柄飛魚劍,顯得神情十分孤獨落寞。

  歐陽清臉色變了一變,道:“你不是上山了嗎?……怎麽會轉回來的?”

  駱冰歎了口氣:“不想知道的我偏偏就知道了,雖然來晚,不過好飯不怕晚了,不過恰好知道了你不想讓知道的秘密。”

  駱冰緩緩抽出了長劍,:“我怎麽也想不到,我們兄弟三人你居然能是隱藏最深的,不知道什麽樣的高官厚祿才能打動你?你祖祖輩輩替皇上效力,如何與天魔此等人間魔禍助紂為虐?”

  歐陽清臉色鐵青,嘴唇顫抖,冷冷的說道道:“你不也是和厲毋寧在一起嗎?幾年前他可是皇上通緝的綠林殺人狂魔,我又為何,哼哼?”

  駱冰冷聲道:“難怪當日大理寺你一意孤行,又堅決與路長風為敵,原來你竟夥同天魔來對付我們!大理寺在你手裏烏煙瘴氣,難有榮光,難怪尚書會派我來查勘大理寺,果然如此。

  你我兄弟之情,今天道此為止,一筆勾銷。日後,你殺我不是負義,我殺你也不是絕情!”

  歐陽清冷冷的看著駱冰道:“好,他日相見,我們各為其主!”邁開大步退去。

  駱冰拿出了懷中揣著的《義行錄》把歐陽清之事記下,呈報尚書。

  厲毋寧在一旁苦笑道:“此人家境優渥,名門世家子弟,怎會追隨了天魔?今天魔既有飛魚,又有夜帝寒冰掌,加之歐陽清粗通兵法陣仗,日後必成大患。”

  駱冰歎道:“不管歐陽清做過什麽,本性並不是壞人。未來生死誰都難以擔當,至少從前我和他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過去就過去了,看向未來罷。”

  厲毋寧沉聲道:“兄弟情長,友誼情深,做人當如此。隻是下次你單獨麵對他時,不知他會不會放你一馬。”

  駱冰搖頭道:“但行好事不問前程。在山上碰到你,聽你說了草藤的事,我就已經懷疑歐陽清了,但如此誘他說出,實在不像是我的作風,倒像極了天牢。”

  厲毋寧笑道:“你要真他娘的夠兄弟,你就應該幫路長風平反。”

  駱冰奇道:“你也相信路長風是冤枉的?”

  厲毋寧微笑道:“路長風實是有少年英豪風範,做事又相當沉穩。怎麽可能大開殺戒這種莽夫做的事。”

  駱冰扁了扁嘴,呻吟道:“這麽多麻煩事,前想後想,怎麽也不能有個從長計議的萬全之策。也罷,我們就先找刑部尚書,為路長風澄清真相。”

  厲毋寧道,你愛找誰就去找誰,我是不太願意與朝廷打交道。我隻想幫你一幫,完了回去繼續練劍,青燈。

  駱冰搖了搖頭道:“這可不行,江湖中人管江湖中事。路長風當日經過療傷,武功遲早恢複,隻是現下不知道躲到哪去了。

  若能集合你、我、路長風三人,再加上你手下的綠林好手,相信鬥敗天魔不太難。”

  厲毋寧打了個哈哈苦笑片刻,心道:“你若知道天魔的能力、威望和野心,便不會這麽托大了。”

  話到嘴上卻終於咽了下去,更不願意傷了和氣,隻問道:“我們去哪找路長風?”

  駱冰沉吟道:“路長風想必是被天魔劫走,天魔既然要殺他就無需這麽費勁了,直接一刀宰了就結了。

  既然費了這麽多周章,天魔想必要活人,也是想拉攏人才為他所用而已,這就好辦了,我們既可以南下,也可以北上。”

  兩人也是茫然毫無頭緒,先定了定神,把打碎的物件給賠了,藏在桌下的掌櫃拿著銀子千恩萬謝,一麵不住聲的保佑店裏總算沒死人。

  駱冰對厲毋寧說道,這次我真要回武當山上看看師傅,你在這裏休息半日吧。

  駱冰自行向山上走去,一路風景並不多變,隻是世事滄桑,自己少年時的玩伴已然身故,一路上的石坑結滿了藤曼,蒼老的椿樹上也斑駁不已,已近枯朽之年。

  心中感慨,眼中幾欲落淚。

  到得清風觀上,廳角風吹雨打年久失修,已然脫落。廳角的銅鈴在風中還是發出叮鈴鈴清脆的聲音,師傅當年正是打著鈴喊駱冰練功,二十餘年來唯一不變得卻是這鈴聲。

  前麵的練武台上,師傅在前麵一招一式的練,駱冰在後麵一招一式的學,天空雖然下著雪,師傅不停駱冰卻也是不敢停的

  亭子旁邊就是懸崖,懸崖的角上卻伸出來一截石柱,風吹的大的時候,石柱上的石屑都“撲簌簌”的向下掉,但師傅卻風雨無阻,每天清晨在石柱上麵打坐練功。

  在向前走的百來步,便是師傅打坐的“思過崖”三麵是懸崖,一麵用巨石堵了起來,師傅從裏麵把巨石封起來之後,再也沒人能進得去。也不知道裏麵師傅有沒放好了清水和食物。

  快五年了,就算有一點也不夠吃一年的,師傅想必也是餓死了。想到這裏,駱冰嗓子哽咽“嗚嗚”哭了起來,伸手摸了摸巨石,用內力一震,石頭卻是紋絲不動,知道自己終究是看不到師傅的屍骨了。

  坐在思過崖前“嗚嗚”哭了好一陣子,想想還有小師叔要找,還有路長風在哪裏,歐陽清的背叛,心中登時又豪情壯誌了起來,抬起屁股,抹抹眼淚,對著思過崖拜了幾拜,便自轉頭走下山來,再也不回頭瞧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