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江湖中事
作者:小北大人      更新:2020-05-18 07:26      字數:4844
  內務府中有一座大院,供內務府人等調遣聽令用。

  院子中有一嘴噴水的仙鶴水池,水池上有一座涼亭,每到夏日,涼風習習,荷葉飄香,皇上便喜歡來此處納涼垂釣。

  這一日歐陽清卻端坐涼亭中,包子雲坐在對麵,二人嘀嘀咕咕卻是不知道說些什麽。

  石製的案台上,放著精致的幾個小菜,二大壺酒,兩個精致的波斯酒杯。

  歐陽清把玩著手中透明的波斯酒杯,道:“包總管想要我對付你義父等人?”包子雲忙不迭的點頭。

  歐陽清笑笑道:“張清雖名義天魔,內裏卻不知是誰,更不知道核心人物是誰?手下青衣人靠近的即有八個,豈是說殺就殺?

  大理寺如今一等一的高手已然不多,就算借故除去文星勉強得手,卻也無人可用,一旦做的不好,大理寺連同我的腦袋都要煙消雲散。”說完,隨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牙一嗞,很是嚇人。

  包子雲笑道:“你放心,皇上那裏交給我,一定不會連累到你!”

  歐陽清微笑道:“既然包總管有這麽大的本事,何不幹脆讓金吾衛殺了他得了,張清武功再高在大內禁軍麵前還是差的很遠?”

  包子雲大為尷尬。

  歐陽清拍了拍包子雲肩膀,冷然道:“包子雲,我們都是吃皇家飯的!你是聰明人,做事切不能犯了皇家大忌,真是要掉腦袋的,不是說著玩的!”

  接著朗聲道:“告辭!”

  返身起身,臨走貼著包子雲耳朵道:“天魔武功,我單打不來的,就算三個我也不一定是他對手,作此計劃一定要天衣無縫,差一點大家都得完蛋”。

  包子雲不知道還有此等考量,臉上的冷汗流的把眼睛都遮模糊了。

  駱冰趕著馬車,拉著楚秋煙,徑自往城外,找尋楚秋雨。

  楚秋雨上次在山間青瓦房,這次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那裏,隻得一路走一路高聲呼喊,楚秋雨,楚秋雨。

  駱冰嗓子響亮,這一路高聲高喊,不知道喊出了多少人。

  喊道中午十分,快到了一座尼姑庵前,一個蒙麵的女妮示意駱冰不要大聲呼喊,打了個手勢讓他去山腳等著,駱冰大喜。

  過不多久,楚秋雨摘了麵具慌忙跑上,替楚秋煙把一把脈,神色大變,看著駱冰道:“她中的是什麽毒?怎麽會盤踞到經脈如此深處?”

  駱冰恭聲道:“隻半日不知被誰下毒如此之深,至於毒性深入,是我是不懂。”

  楚秋雨撬開楚秋煙嘴巴,喂了一口化了藥丸的水,自己趕車帶著駱冰走到上次那座青瓦房對麵的一座紅瓦房裏去。

  將楚秋煙抱到裏屋,替她針灸用藥,又對一旁的駱冰道:“她中的是寒毒,卻不是寒冰掌,不知是誰能給她下此毒,卻是奇怪。“

  楚秋雨點了點頭,輕輕道:“你出去吧,我要解開她的衣服。”

  駱冰躬身退出,掩上房門。

  坐在屋門口,拿起剛摘的黃瓜不洗便啃了起來,心中苦悶焦躁,卻又無酒可喝。枯坐的時光最難熬,雖隻不到一個時辰,對駱冰來說,卻仿佛過了萬年一般。

  楚秋雨內功也是極為精湛,圍著楚秋煙身體不停打轉,運掌如風,駱冰在外隻聽得輕微啪啪聲,便知道楚秋雨循環了一遍又一遍,一個時辰便打通逆行的奇經八脈,推宮過寒。

  駱冰心下佩服,對扶桑武學也甚是傾心。

  不料如此昏昏過了一夜,

  天亮之際,楚秋雨、楚秋煙卻都不見,駱冰心慌,出門一看馬車也不見了。

  駱冰這下心裏起恨,種種所有便都轉向了無頭天王,沼澤小月的半邊臉又曆曆在目。

  他不想著是不是楚秋雨把楚秋煙帶走了,第一便是懷疑沼澤裏的無頭天王,可見心裏造成了巨大的陰影。

  洛陽城外,歐陽清祖宅柳樹林附近。

  遠遠的站著兩個黑衣人,黑巾蒙麵,聽聲音原來卻是厲毋寧和風九幽。

  兩人肩並肩站在柳樹林外,激動的搓著雙手,綠林好漢果然就是綠林好漢。

  厲毋寧目光深邃,正望著那片神秘莫測的柳樹林。

  風九幽笑了笑道:“這片柳樹林也不知有什麽古怪,不知殺了多少江湖好漢,我們何必來趟渾水?說不定歐陽清也在附近查探,我們遇上豈不糟糕?”

  厲毋寧正渾身上下收拾利索,道:“嘿嘿,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既然都說有高手,我已十餘年未見著真正的高手,特地就想來看看,到底天王是什麽樣子。”

  風九幽勸道:“當日駱冰、空聞二人深入,卻也灰頭土臉而出,空聞到現在還未完全恢複,駱冰也隻證明了無頭天王是人,是一位真正的高手。

  歐陽清既沒進去的能力也沒膽進去查訪,現在過著大內一般瀟灑,我們又有幾分把握?”

  厲毋寧沉吟道:“我們終其畢生學一劍一技,本就是為運用,如不能運用學他做甚。也罷,貿然進去太凶險,你說的也很對,我們先去看看那些死在這裏人的屍體吧,好好研究一下。”

  風九幽問道:“死在這裏的人不上一百也有八十,你要看誰的屍體?”

  厲毋寧左右想了想道,道:“那些普通衙役死相雖然難堪,但要殺他們應該不會吹灰之力。據說駱冰、歐陽清曾率領無數金吾衛、千牛將柳樹林團團圍住,可第二天裏頭的死囚竟仍然慘死,叫人想不通。我們便去看看這個死囚的屍體吧。”

  風九幽早將眾人墳墓查探清楚,標上記號,便領著厲毋寧,到了不遠處的一座土山。

  風九幽道:“這人雖有親屬卻不敢來,怕皇上誅連家族,但文星不忍他暴屍荒野,為他買了棺材,將他埋在此處,贈了家屬十兩紋銀。”

  厲毋寧點點頭,“噓”的一聲口哨,喊了兩個黑道盜墓的朋友把棺材掘出來。

  兩位朋友真是專業,屁股一扭的功夫,兩人就挖出了一個大坑,棺材暴露在麵前。

  兩位朋友一人拿出了一個黑色的濕布毛巾給厲毋寧和風九幽蒙上口鼻,頓時一股刺鼻的味道,深吸一口氣,猛然撬開棺材。

  登時一股惡臭傳來,幸好兩位黑道朋友的濕布毛巾擋住了大部分的味道。

  風九幽、厲毋寧卻反而靠近了些。

  屍體雖然開始腐爛,上麵一層綠色的屍油,肚子都鼓脹了起來,這一見風怕是馬上要生蛆。

  但大致體型都還在,風九幽常年幹地下活,奇道:“駱冰去少林寺前此人已死,如今已有半個多月,為何屍體保存如此完好?”

  厲毋寧擰著鼻子答道:“歐陽清為了驗屍,將屍體擺在冰窖中足有十幾天,最後實在無所發現,才將他埋葬,加上他還是放在棺材中,屍體當然腐爛得不嚴重。”

  厲毋寧仔細檢查屍體,隻見咽喉處有一道深深的勒痕,正是致命原因,再查他處,卻無任何發現,沉吟道:“看來他是被人用繩子勒死的,可是誰能偷偷潛入殺人呢?”

  風九幽道:“據說那夜下雨,一路泥濘,深一腳淺一腳的,幾乎不可能有人,何況旁邊都有埋伏。

  就算鐵摩勒複世,想來也不會冒著生命風險潛入險地,隻為要天下人相信這裏無頭天王的存在。”

  厲毋寧怒道:“說來說去,你還是相信無頭天王,我是不信!”

  不再答話,隻顧自己低頭仔仔細細探看屍體,拿著竹子做的夾子,左夾右夾的。

  又過了許久,厲毋寧又奇怪道:“怎麽會這樣,屍體從前胸開始似乎就有傷痕,在頸部痕跡最深,似乎凶手是將繩子套在此人胸口,然後收緊勒死。”

  風九幽道:“這也很正常,先隨意套上,再用力,不算古怪啊。”

  厲毋寧又用夾子掰開死屍的嘴唇,道:“屍體門牙有缺損,似乎生前啃過什麽硬物。隻是不知道,到底是遇害時候損壞的,還是早就有損傷。”

  風九幽聽了笑道:“先脫落的地方肉是綠色,後脫落的肉是黑色。”

  厲毋寧眼睛一亮,翹了翹大拇指道:“的確,若是因為臨終前奮力啃食壞了牙齒,那極可能將什麽重要證據吃下去了,我看看他吃下去的是什麽物事。”

  手腕一翻,短刀寒光到處,立刻開膛破肚。

  風九幽忍著惡臭,過來看,隻見厲毋寧取出了那人的胃部,攤在地上,再用鏟子攤開。

  厲毋寧、風九幽混跡黑道多年,什麽剮殺敵人、開膛破肚之類的事幹得多了,此刻也不以為忤。

  翻了一遍,除了一點血肉,裏頭竟然什麽也沒有。

  厲毋寧大失所望,連連歎氣,風九幽笑道:“你還要看看他腸子裏的東西,這玩意說不定更有價值。”

  厲毋寧歎了口氣,又繼續幹了一下,忽然道:“你看,裏麵有一根藤!”

  風九幽定睛看去,厲毋寧果然從血糊糊的一灘東西裏拈出了一根草藤,當真惡心至極。

  厲毋寧取出水壺,仔細清洗了這根皺巴巴的草藤,上下左右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端倪。

  把屍體放回去,旁邊兩個黑道兄弟,運鏟如飛,一眨眼功夫弄的和先前的一模一樣,風九幽和厲毋寧也是隻翹大拇指,每人答謝了二十兩紋銀。

  二人領了,千恩萬謝走了。

  風九幽對地形早有研究,領著厲毋寧縱深躍到了山泉的上遊,原來是一條小河。

  兩人絲毫不介意水還很涼,更不介意無頭天王的存在。

  在水中一陣洗刷,身上的衣服已經沾染了臭氣和屍氣,風九幽一定說不能要了。帶的新鮮幹淨的衣服,洗完立馬換了套,隻覺神清氣爽。

  風九幽這下精神在狀態,又拿起那根草藤·,一絲不苟地檢查,又用鼻子湊近聞了聞,此刻已沒有屍臭血腥。

  登時大叫道:“我明白了!”

  厲毋寧疑道:“你明白什麽了?”

  風九幽問道:“你說當晚,這裏下了大雨?”

  厲毋寧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那是肯定,我有在旁邊偷看,挨淋了一身,回去喝了幾碗薑湯才去掉寒。

  風九幽指著草藤,正了正色沉聲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嗎?這不是尋常草木,這叫薔薇藤。

  我們道上的很多人都愛帶著它,薔薇藤一旦遇水,就會緊緊皺縮,殺人放火的好東西,有時候官差還不能斷案。”

  見厲毋寧一臉好奇,風九幽指著手中的藤道:“你看,剛才我水洗後變成皺巴巴一團,現在幹了,又有小拇指大小。”

  接著將這個曹騰浸入水中,果然,草莖馬上縮成指甲蓋大小。

  厲毋寧麵容肅然道:“不用多問,當日必定是有人在捆綁死囚時,將最上頭一截換了。

  那人早料到下雨,遇水緊縮便將這人勒死,而自己卻不需要進入犯案。隻是這人臨死前拚命掙紮,用嘴咬下了一小塊給我找到了,成為證據!

  隻是這人牛逼的地方是對八卦陰陽挺懂,知道那天下雨這點挺了不起。”

  風九幽道:“你就算知道這麽多,又能怎麽樣?我們兩去把無頭天王宰了?”

  厲毋寧道:“還能怎樣,自然先和駱冰說此事,看駱冰怎麽做判斷!”

  風九幽神色大變,向四周望了望,道:“厲毋寧,咱兩喝駱冰都是好友,這件事你最好還是不要聲張過問,就這麽算了。”

  厲毋寧奇道:“為什麽?”

  風九幽低聲道:“天魔並非奸惡之徒,隻是野心甚大,你何必壞他大事?”

  厲毋寧一怔,道:“你投靠天魔這我知道,但你說這是天魔幹的,我有些不信,天魔格局甚大,做這些宵小之事實在無意義?”

  風九幽搖了搖頭:“我以前受他恩惠不便多言,但如果你與天魔為敵,後果必定慘不可言,路長風就是最好的例子。”

  厲毋寧怒道:“你什麽意思?我是綠林劍聖還能怕他怎的?”

  風九幽歎了口氣,低低的說道:“天魔前期收羅了一批奇人異士,現在更是網絡了不少老部下,其中高手如雲,遍及天下,刑江湖中的黑白兩道,都有人為他賣命,何況他做的也都不是傷天害理的行徑,老哥何必與他為敵?何不追隨他做一番大事?”

  厲毋寧恍然道:“原來如此,可惜我劍聖風骨可不是白瞎的?”

  風九幽又勸道:“天魔無非是想獲得權勢,拿回以前自己的東西,隻要你在他那裏建立了自己的聲望,到時候除去天魔,可取而代之!

  天魔至從和鐵摩勒夫婦一場惡戰,傷筋動骨,一身武功被廢。若非五嶽手下留情,就得當場被鐵摩勒割下腦袋。”

  厲毋寧盯著風九幽,反反複複打量,好半天才冷笑道:“我們和駱冰兄弟一場,不願多言。

  我雖出身黑道,以前殺人無算,但是並不殺正義之人。於我而言,金銀珠寶,身外之物,要來何用?我過慣了閑適的日子,什麽榮華富貴,不如瀟灑地活在江湖中。”

  風九幽道:“我不規勸,我有難言之隱,兄可自取之……”

  厲毋寧笑著已邁步離開,道:“我隻喜歡與好兄弟喝喝酒,談談天,在江湖中快意恩仇,什麽高官厚祿,還是免了吧!”

  猛然回頭瞪著風九幽道:“告訴天魔別再害路長風、駱冰,否則你我交情一刀兩斷!”

  腳下生風,身形起起縱縱去的遠了,十幾丈外遠遠傳來一聲:“駱冰常說的,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有酒有美人有兄弟足矣,風九幽,莫要為功名著迷!

  江湖中人幹江湖中事,除惡扶弱是我們根基,不可妄動不可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