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難測
作者:小北大人      更新:2020-05-15 07:45      字數:5744
  駱冰來了!

  群雄紛紛等待的駱冰還是來了。

  正午的陽光下,大理寺宏偉的招牌下麵站著一個挺拔的青年,背背長劍,一身穿著卻是比丐幫還要丐幫。

  駱冰和前任丐幫幫主上官儀本是莫逆,名為朋友,實為父子,駱冰出入前行皆穿著像丐幫。

  駱冰站在門口,歐陽清的眼角跳了跳,路長風卻還是麵帶微笑。

  看著歐陽清手中握著的兩支筷子,路長風臉色仍然尋常,似乎連動手的想法都沒有,他久居江湖之道,歐陽清卻常居廟堂之高。

  有些事不經曆,歐陽清一輩子都不會明白的。

  他需要和歐陽清決一死戰嘛?

  冷棄坐在一旁,嘴巴張了幾張,幾次想要勸解,但歐陽清武功實在高他太多,殺氣升展下其餘群雄也感到了陣陣威壓,沒有人再說話。

  歐陽清隻覺得胸中一口苦悶之氣頓時化為殺機,丹田下已起了陣陣熱流。

  院中已漸漸安靜,有兩個本是綠林黑道的人正想悄悄偷偷溜出門去,卻不料歐陽清忽然將手中筷子平放左手,右手向著筷子尾部接連兩彈,“錚錚”兩聲,打個正要出門的人正著,兩名黑道群雄口中“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也萎靡了下去。

  歐陽清將胸中所積鬱之氣化為彈指指勁,將兩名大理寺掛牌之人當場除去,這二人膽子倒也挺大,打家劫舍之輩竟敢善入大理寺。

  背轉身來,歐陽清緩緩的拿起了長劍。

  忽聽一人溫言道:“路長風,這是三十年的紹興黃,你我共飲一杯。”

  群雄一愣,這才發現,路長風身旁已多了一人,兩手各端著一個酒壇,背上背著把長劍,星眉朗目,破衣爛杉,一臉灑脫,不是駱冰是誰?

  歐陽清冷冷道:“這裏的酒菜,路長風不配碰!”

  駱冰笑道:“他是大理寺卿,皇上封的仆射,論官職高你二品,高我一品。朝堂之上,你見了他也得躬身行禮,否則不敬。他若不配,你自然也不配。”

  歐陽清渾身散發的那股殺機和威懾,在駱冰眼中,似乎並不存在。

  路長風還是微笑的望著駱冰,一張臉因連日的勞累和奔波更顯清濯,順手接過酒壇,仰脖子一飲而盡。

  胡蜜姬也是長長舒了一口氣,快步走向路長風,雖有人想出手攔她,但望了駱冰和路長風兩眼,終於縮了回去。

  駱冰仰頭將一壇酒咕嚕咕嚕灌了下去,將酒壇“啪”的一聲擲在地上,目光一轉,掃視了院內眾人,朗聲道:“路長風本為當朝一品官封仆射,殺伐之事須皇上點頭,包總管你說是嗎?”

  一旁的包子雲雖為大內總管,幾時見過這等陣勢,兩腿雖然發抖,麵容卻是如故,對著皇城方向一抱拳,“七品縣令都不由得說殺就殺,何況一品大員,爾等江湖之人豈能格殺朝廷命官?”

  駱冰緊跟著說道,諸位親友隨意聽從他人命令對於大理寺卿隨意出手已是犯錯在先,路長風被迫出手。江湖仇殺,原本尋常,技不如人,何必苦苦糾纏。

  眼睛轉向包子雲帶來得幾個刑部捕快,又道:“路長風乃是大理寺的統領,不敢說做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但為大理寺也做了不少貢獻,想必各位兄弟也受的不少好處,今日罹遭大難,卻被一腳踢開,日後眾家兄弟出事,誰敢說自己能得庇護?歐陽清此舉,讓人齒冷!“

  此話一出,不少刑部捕快也是怦然心動,都尋思著駱冰上任以來自己吃喝隨意,能拿則拿,該賣命得時候自然也要賣命。

  文星聽到駱冰這番話,也是微微點頭,自從路長風上任,衝殺在前,從不退縮,口風口碑也是好了許多,傷死兄弟賠償也是早已超過命錢,弄得大理寺眾人恨不得已早死為榮,多拿銀子家人過的快活。

  歐陽清卻是變了顏色。

  路長風成綠林公敵,歐陽清今日又翻臉,刑部捕快歸到駱冰自然不會有人助他,但此刻駱冰的意思,卻是大理寺感情,這叫眾人不由得大為感動。

  忽然一人躍起,大步走向駱冰身邊,正是先前被歐陽清點倒的文星。

  他內功也是不弱,調息片刻便能站起。不少人互相望了幾眼,追隨而去,隨後而去的人越來越多,連與歐陽清交情最深的冷棄都是站起,走到路長風身後。

  不過片刻功夫,大理寺眾人竟站過去了三十餘人,總共不過五十餘人,在歐陽清身邊的隻剩寥寥。

  歐陽清臉色鐵青,森然道:“駱冰,你當真要將我大理寺推向火坑?你當真要讓眾家兄弟兵戎相見?”

  駱冰淡淡道:“不是我想,隻是你不問大家的心思,不為兄弟們著想,為了小小一個女人,竟然傷了大家的心。”

  歐陽清這次沒有答話,隻是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劍。

  路長風雖然麵色微笑,眼角一陣跳動,內心卻是苦澀。

  駱冰這才慢慢轉過身來,與歐陽清刀鋒一樣的目光對了上去。

  歐陽清身旁的人,都是退了開去。

  此刻的歐陽清,已失去了平日的寬和仁厚,失去了引以為傲得理智,他握著手中那柄未出鞘的長劍,一步步走向駱冰。

  駱冰就這麽隨便站著,若說歐陽清的目光淩厲如刀鋒,那麽駱冰的眼中,便藏著可以融化刀鋒的星眸!

  兩人相距已不足一丈,歐陽清這才停下了腳步。

  駱冰臉上也帶上了幾分凝重,沉聲道:“你手中不是尋常的劍吧……”

  歐陽清嘶聲道:“自家兄弟相見,豈能用尋常的兵刃?”反手拔出長劍,登時寒光四溢,周圍得人內力稍低的隻得躲了開去!

  駱冰眉毛微微一揚:“想不到飛魚劍竟落在你手裏。”話音未落,歐陽清一劍刺出,直指駱冰右肩!

  歐陽清挺劍欲刺,駱冰負手而立。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歐陽清不把這一劍刺下去,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麽駱冰一直動都不動。

  沒有人敢問,每個人心中都泛起了陣陣寒意,所有人都縮到了院子角落。

  即使在角落,每個人還是能感到那份驚天動地的殺氣!

  這兩個人一直靜悄悄的站著,每個人能聽到,也隻能自己心跳的聲音,冷汗一滴滴沁出,打濕了衣衫,他們似乎比駱冰、歐陽清更加辛苦。

  高手比武講究分毫不差。

  生死決戰隨時都可能爆發,但很可能,爆發的瞬間,也就是終止的刹那。

  因為在這刹那間,這兩人中勢必要有一個人倒下去!永遠的倒下去。

  誰會倒下去?

  歐陽清武功本就稍弱於駱冰,此刻手中又有飛魚劍,他相信自己已經是天下無人可當。

  駱冰,武當後起之秀,當年他師傅和鐵摩勒尚有三百多招的交手,武當怎麽會敗。

  裏屋的小月此時卻快步走了出來,隔在二人中間。

  旁觀綠林群雄大吃一驚,這不是當年的鐵夫人嗎?隻是年齡太小氣質不符,眾人自又不信。

  歐陽清目中詫異一閃而過,卻又仗劍輕彈,輕聲道:“小月,你讓開,。”

  駱冰也道:“小月讓開,此等狂人需要教訓!”

  空見大師自是見過鐵夫人,聽那女子叫做小月,仔細辨認下,也看出了她尚未滿雙十之數,這才斷了有關薛冰的念想。

  歐陽清已無台可下,須發暨張,殺氣凝結,自是不願輕易鬆手。

  駱冰也知道今日是無法善了,也將手放在了劍柄上。

  小月見二人凝神聚氣,本意是想歐陽清和路長風決一雌雄,絕無讓駱冰參與進來之理,心中一急,道:“你們怎麽才能助手,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不難受嗎。”

  駱冰搖頭道:“男人的事,哪裏有什麽難受不難受的,不過是快意恩仇罷了。”

  小月放軟語氣,歎道:“退一步海闊天空,你們亦師亦友,何苦這樣?”

  歐陽清柔聲道:“我願意罷手,可也不知駱冰的意思,就算我們今日能收手,但為了路長風,為了大理寺,我們日後定有一戰。”

  駱冰看眼前這些麵目猙獰的群雄,歎了口氣,心中一軟,道:“歐陽清,我從此不管大理寺之事,但你也不可與路長風為敵,不可動用任何手段傷害路長風,你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歐陽清對小月素來有求必應,駱冰之言正是求之不得,當下點了點頭,還劍入鞘。

  院中不少正義之人都長舒了一口氣,尤其丐幫,駱冰總是丐幫出去的好漢,南雲飛也不自禁暗暗替駱冰捏了把汗。

  空見大師也覺得這兩人能罷鬥,算是件好事,玄難卻覺得這兩人沒能決鬥實是件遺憾之事,夜魔之痛已是讓他忘了。

  駱冰望了望歐陽清手中黑劍,問道:“確實是飛魚劍?”

  歐陽清點了點頭,駱冰笑道:“飛魚塘的劍能落到你手上,是件奇事。自古上兵皆凶器,當有德者配之,無德者傷之,你好自為之吧!”

  轉過身走到南雲飛麵前,拍了拍南雲飛得肩膀,丐幫能有少年才俊,看來像有出頭之日了,真是替陸謙開心,然後飛身而起,眨眼便去得遠了。

  歐陽清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規劃著什麽。

  駱冰離了大理寺,便直奔酒樓而去。

  一路上駱冰腳下生風,提氣縱躍眨眼已過大半路程,忽見迎麵走來一女子,正是胡蜜姬,微微一愣,道:“姑娘,路長風何在?”

  胡蜜姬盈盈笑道:“你隨我來。”伸手拉住駱冰,他素來不避男女之嫌,便握著胡蜜姬的手帶著他一路狂奔。

  才走裏許,駱冰猛然想起一事,盯著胡蜜姬的雙眸,沉聲道:“你非漢人,路長風走火入魔以致癱瘓之事,外界得知和你少不了幹係。你到底是什麽人?”

  胡蜜姬卻低頭並不答話,隻是顯得也並不好受,顯見內心也是大受煎熬。

  駱冰隔了會慢慢說道:“你的事情自然由你和路長風自行處理,是好是壞,全在你一念之間,但是你若不利於他,我再找不到理由讓你活下去。”

  腳下一點,飛身直奔酒肆。

  駱冰快步趕到,見酒肆門戶緊閉,毫無人影,遍尋一遍卻也未見到卻路長風蹤影。心下奇怪:“路長風雖有些不便,武功就算打了折扣,尋常高手奈何不得他,此刻綠林來的人馬都在大理寺,路長風不會出事,莫非他怕暴露行藏,潛入酒肆了?”當下運起輕輕一掌,將反鎖的木窗震開,翻身入內。

  門窗緊閉,酒肆內內光線昏暗,駱冰借著微光,沒能看見路長風,輕輕招呼一聲也未得回應,卻隱隱看見內間似有燭光,正要尋去,忽覺頭暈目眩,駱冰暗叫不好,想要倒退出去,卻已軟倒在地。

  寬敞得馬路上一名青衣小綰戴著黑色麵巾和著幾個人一陣急行。

  時不時還要拉著旁邊的一個人,那人赫然竟是胡蜜姬。

  隻聽趙天霸聲音道:“駱冰入了屋內,想必已中了那三步倒煙,我這便去取下他的腦袋。”

  胡蜜姬冷冷的看著他道:“你那本事?……”

  後麵跟著的一個人笑了笑道:“還是讓我來先放點毒物吧。駱冰即使尚存幾分內力,也是必死無疑,咱們卻是不用擔什麽風險。”

  旁邊一個手籠在袖子裏的黑衣人聽聲音卻是風九幽,:“天魔大人親自吩咐了,必取駱冰性命,我也沒辦法……”

  駱冰倒在酒肆內,身子雖然提不起勁,腦袋卻倒是異常清醒,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大呼:“別跑了路長風!”

  心中雖然一凜,可真氣卻提不起半點,朦朦朧朧間,脖子後的衣領已被拽起,腳不連地翻了幾座跨院,原來是路長風到了。

  隻是心中那份不安,卻沒少了半點,緊跟著一陣香風,被扔進了一座馬車。

  “駕“一聲,車粼粼、馬蕭蕭,兩匹馬並頭一陣狂奔。

  不過奔出數裏路程,前方已齊刷刷站著十餘條人影,卻原來是少林門下玄難師傅,南雲飛赫然也在其列。

  路長風停了馬,冷冷道:“少林寺好快的腳程。”

  他知道今日來的都是江湖中一等人物,可謂大戰在即。

  玄難衝著路長風合了個什道:“路長風,你束手就擒吧,貧僧擔保,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路長風淡淡道:“是嗎?玄難大師,我倒是好久沒有和少林高僧過過招了?”

  話音將落未落,群雄趕到,一陣激動,眾人將路長風圍在中央,隻待一聲令下,便群起攻之。

  玄難道了句“阿彌陀佛”,止住眾人:“少林百年,不從不以多欺少,各位若有興趣但請先出手。”

  人群頓時又是鴉雀無聲,願意送死的人也是不多。

  路長風苦笑一下,喃喃道:“少林還是不同於旁門左派?名門正派的人還是自持身份的。很好!。”

  出神片刻,空明“善哉、善哉”的戒刀已伸到麵前。

  路長風坐在馬上,身子不動,“劍指長空”拔劍迎上。

  刀劍相撞,“叮”的一聲路長風身子猛的一震,玄難也是被彈回了地上。

  玄難麵無表情,緩緩道:“傳聞路長風似乎受了很重的內傷,今日果然如此,否則我當不是你對手。”

  路長風淡淡應道:“大師今日又有幾成把握?”

  玄難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腳尖一點,高高躍起,手中展開一路達摩刀法。

  這路刀法名為達摩,即是立地成佛之意,少林刀法大開大合,狠準威猛,路長風招招取守勢,穩紮穩打,他騎在馬上,並不閃躲,刀劍相擊叮叮不絕。

  趙天霸遠遠望了,忍不住高叫道:“玄難大師,你快將那馬腿砍斷了!”

  玄難心道:“少林寺講究因果服人即可,哪有亂殺生之理,路長風行動不便,輕功身法施展不開,自然是我占了便宜?”耐心大增,依舊刀刀猛攻向路長風。

  趙天霸話音未落,餘姚仙遊副幫主祝鳴點了點頭,取出長鞭,手一抖,鞭梢舒展,“仙人指路”不取人而擊馬,長鞭立刻卷住了馬腿。

  祝鳴弓步站立、沉腰屈腿,奮力回拉,內家真力灌注於鞭上,那馬如何能受得了,哀鳴直叫昂首長嘶,跪在地上。

  胡蜜姬“哎喲”一聲,落在了地上,立刻有幾名仙遊弟子搶上,將胡蜜姬捉走。群雄心中都是一個念頭:“為什麽路長風不下馬?”

  路長風知道若再讓這馬奔跳下去,雙腿必斷,將手掌按在馬頭上,真力急貫而下,馬兒一聲長嘶慘叫倒地暈了過去。

  麵帶寒霜,反手一握,已將祝鳴九節長鞭握在手上,內勁揮突而至,祝鳴隻覺鞭上力道有若排山倒海,實在難以抵擋,隻得放開了鞭子,奮力躍開。

  路長風左手一帶,馬路旁的一個石凳子便給鞭子帶了過來,身子一順坐了上去便撐起了身子。

  場中諸人“哦了”一聲,恍然大悟,路長風雙腿竟廢了!

  不少人大為奇怪:“什麽人能讓路長風雙腿殘廢?”

  倒是玄難覺出路長風內力大不如前,猜想他多半是練功走火入魔,導致下身癱瘓。看到路長風如此這般模樣,玄難刀又收了回去,少林可不欺侮殘廢之人。

  一旁的蕭齊見有機可乘,單刀一點,順勢接了玄難的位置。

  隻片刻工夫,玄難見路長風已中了蕭齊幾刀,隻不過路長風總能偏身而過不至於重傷,衣服上卻也是紅斑點點盡是血跡。

  少林弟子慈悲為懷,玄難雖不是豪氣幹雲,但是心中頗為心折,忍不住道:“路長風請住手認擒吧,貧僧也是為大義所迫,貧僧可以保你一命。”

  路長風更不答話,還劍入鞘,撿起了一直鐧。

  蕭齊眉毛一擰,叫了聲好,一刀劈來。

  路長風舉鐧架住,蕭齊初見那鐧輕飄飄的,不過十斤重量,然而這一合力,他隻覺沉重無比,相比自己平常用的鬼頭大刀猶有過之,心說不好。

  奈何路長風內力加上,舉輕若重,心中不勝駭然:“這是什麽內力,如此深沉?”這般念頭轉過,心中更生懼意,路長風那柄鐧也是緩緩的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