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兄弟自是情長
作者:小北大人      更新:2020-05-15 07:45      字數:5811
  歐陽清腳下生風恍如那傳說的哪吒踩著風火輪,一路施展輕功跑的如脫韁的野馬一般,心頭冒汗額頭冒火自洛陽東湖飛奔回洛陽城中。

  又自城中不計價錢請了數位名醫,心中覺得甚是不夠用,又調用大內包子雲的關係,甚至請了一位禦用的太醫,開了調理又比對了許多進補的方子,眼看小月將養幾日臉色由青到白,又由白到紅,氣色恢複,身體漸複無大礙了。

  駱冰則住在了楚秋煙開的酒肆,生活那是瀟灑隨意,更是日日與美酒為伴,甚是自在快活。

  路長風最近則是下落不明,歐陽清派出追蹤好手冷棄,輕功好手文星等人努力四處尋找,大理寺暫時由他獨自處理,更是還要抽空探望小月,幾日下來漸覺煩躁不安更是體力消遣的不支,想了一個晚上次日早上,終於下定決心邀駱冰回大理寺主持工作。

  內心有事走路自然便急,屁股一扭就到了楚秋煙沽酒的地方,歐陽清拔腳便要直奔裏間,心裏想想卻又覺得不妥,這一步終於沒有邁下去。

  這時遠遠便聽到了駱冰的吼聲:“酒呢?老子等半天了,怎的大清早把糧食斷了,這、這究竟還要不要活人了!”

  楚秋煙輕輕“哎”了一聲,捧著壇酒,快步送入,接著便聽楚秋煙嗔道:“呀!都喝兩壇了?不許喝了!”

  駱冰哀求道:“好小師叔,好妹子,給我再喝點吧,不會醉的!”

  楚秋煙一口回絕:“不成,你一喝就沒個頭,不準喝!”

  “就一壇,真的,最後一壇!”

  “不行!”-

  歐陽清立在門口想了半天,頭皮硬是撓的發麻,終究還是敲了兩下推門而入。

  駱冰與楚秋煙見了他,都不禁一愣,楚秋煙將酒壇放入桌子,輕哼道:“看在歐陽清份上,再給你最後一壇。”

  她知道兩人多半有事相商,也不打擾,扭頭離去了。-

  歐陽清坐到駱冰對麵,駱冰給他倒了杯酒道:“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嗎?”

  歐陽清點頭:“路長風不見了,你是不在那,冷棄文星大家夥兒都不在,我一人應付不來,想肯請你回去幫忙。”

  駱冰笑道:“是要我回去幫你做苦力,你自個兒去和小月風流快活吧!”

  歐陽清不曉得駱冰一眼看穿,直達要害,兼又心直口快,一張麵上不禁一紅,支支吾吾。-

  駱冰卻未在意他的窘態,剝了殼的香炒花生,扔了一粒花生米進嘴,又咕咚咚倒了一大口酒下去,緩緩道:“這幾天,我在揣摩一件事。”

  歐陽清正自左右不自在,渾身上下都在麻癢難受,駱冰岔開話題那是求之不得忙道:“什麽事?”

  駱冰道:“我覺得有一個人物在針對大理寺,而且大理寺的某個好手也是他的人。”歐陽清突然之間奇道:“駱兄,你早晨這杯酒莫非喝糊塗了,這話是怎麽說?”-

  駱冰道:“我來的前一晚,你和路長風率人圍剿黑衣人開始。歐陽老弟我問你,你們是如何得知浪人消息的?”

  歐陽清道:“那日從早到晚,陸續有咱們的人發現浪人行蹤,路仆射和我便打點安排好手,晚間我們便已對浪人和黑衣人在水邊所住的客棧完成合圍。”-

  駱冰道:“以浪人們的嗅覺之機警,焉會泄露行藏?即便憑借冷棄之能也未必發現他,何況尋常探子?若是黑衣人大意了,或者說,他故意泄露行蹤,那得訊者該不隻是大理寺探,而是整個禁軍衙門。所以我斷定,大理寺圍剿浪人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歐陽清搖頭道:“這個不對。你說,這個陰謀算計者整這一出是何目的?”-

  駱冰道:“這一戰,黑衣人部屬浪人們死傷無數,這些人都是浪人中的好手,當真是身經百戰而存活的,那晚盡都死在大理寺手中,日後扶桑焉會不向咱們尋仇?你我二人自然無懼,可是弟兄們行走江湖卻無形中多了重重阻力。”-

  歐陽清冷汗在額頭打轉,沉吟道:“這話倒是不假,浪人們可是狠角色。隻是…隻是…或許這隻是巧合?”-

  駱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淡淡道:“好,算是巧合。那麽在山洞中,胡蜜姬和小月又怎會和那武功極高的灰衣人在一起?”

  歐陽清道:“不用問,那灰衣人與黑衣人是一路人,當晚黑衣人出手並不狠,他武功當真是高極,我和路長風的聯手,輕輕鬆鬆便化解了,可是他也沒有任何傷害之意反而隻是重傷了趙濤,其餘人等並未受傷,也並未針對性的打擊。隻是那幫浪人們凶殘無比,當真是以一敵十,殺心慎重”-

  駱冰搖了搖頭:“當時小月帶著人皮麵具,奇醜無比,灰衣人何必抓她?”

  歐陽清一時語塞,駱冰又道:“江湖風傳,胡蜜姬與前魔教教主獨孤玲瓏有關聯,甚至有人說她與獨孤玲瓏是兄妹,小月則被無數人當作薛冰。這兩個女子都可在武林中引起軒然大波,灰衣高手為何不抓別人,偏偏抓她們倆?為什麽又偏偏是我們救了她?”-

  歐陽清低頭思索道:“可是小月既帶了麵具,便不該有人將她當做鐵夫人,若不是你誤打誤撞摘下她麵具,抓小月有何意義?”

  駱冰擺手道:“我不是誤打誤撞,小月的眸子與薛冰一般無異,我隻是一眼便瞧出這樣璀璨如明珠一般的眼睛決不會落在這樣醜怪的女子臉上。由此可見,那個算計咱們的惡人必定對我極其了解。

  還有更可疑的,大戰灰袍人後,你我三人埋伏在山洞口,結果有人夜襲大理寺,弟兄們全部失陷其中。

  曹永民那夥人幾斤幾兩你我想必都清楚,萬一你、我、路長風有一人當時留在別院,或者就算咱們都不在,而冷棄、文星、未曾大耗,那幫人豈不自尋死路?

  可曹永民下手了,他何來自信?他如何抓住這絕好的時機?我說沒有人通風報信,隻靠太監們自己的眼線,你相信嗎?”

  歐陽清聞言,沉默良久,過了半響才澀聲道:“如此想來,此事確有蹊蹺。”-

  駱冰點了點頭,續道:“還有最古怪的。東湖當日,路長風殺傷近百人,歐陽老弟,後來你帶人來救我,是怎麽處理這些屍體的?”

  歐陽清想想此事,大覺惡心,不自禁眉頭一皺:“我帶弟兄們把屍體拖到山後焚燒掩埋,花了大半日時間。”-

  駱冰道:“是了,以路長風當日下手之狠辣,不該有活口留下,而你作為大理寺又收殮了屍體,為何路長風殺人的消息傳得如此之快?

  就算當真有漏網之魚,待此人逃回門派,匯報眾人死訊,再傳出消息邀約幫手圍攻路長風,沒有十天半月決計辦不成。

  可事實上,隻不過兩三天,神拳門、崆峒派等齊集,就算當今聖上的加急手諭也得三天才能完成。

  我在東湖下困了過六日,曆毋寧都從海外海島海南趕來了,由此可見,路長風當日殺人,帶走胡蜜姬後不久,便有人將消息散布開來。誰會這樣做?誰有機會這樣做?隻能是大理寺的人。”

  歐陽清默不作聲,良久才歎道:“你說這人會是誰呢……,他這樣有什麽意義?”

  駱冰點頭道:“除了你、我、路長風外誰都可能。”

  歐陽清搖頭道:“別人我不敢說,但冷棄、文星、這二人是在大理寺征戰多年的老將,怎會叛變?”

  駱冰沉聲道:“人心難料,你決不可不提防他們。”

  歐陽清仰頭喝了一杯酒,低下頭便低頭不語。-

  駱冰知歐陽清之父曾任尚書,歐陽清生於長禁軍,與公門眾人患難與共,感情極深,眼下有人出賣大家,他心中自是不好受,便笑了笑了岔開話題:“別想這麽多了,說些輕鬆的。你和小月怎樣了?她看上你了嗎?”

  歐陽清麵上一紅,連忙道:“別胡說,我和她可是清清白白的。”

  駱冰幾乎笑彎了腰,拍著歐陽清肩膀道:“我說你啊,真是虛活了二十多年了!”-

  歐陽清將嘴巴湊近駱冰耳朵,低聲道:“這個……駱冰,你平常閑假在家時,都做些什麽呢?”

  駱冰手摸著幹巴巴的下巴,笑道:“閑著無事,便看看書。”

  歐陽清側頭道:“看不出來,駱兄原來也是博覽群書之人,不知駱兄平日都讀什麽書?”

  駱冰肅然:“我看的可都是名角啊!什麽《春宮秘史》,現下還出了本新書,繪圖畫像那是極多,叫《女鬼豔史》,簡直好的不得了。”

  歐陽清越聽眼睛越亮,越聽越是心神蕩漾,一張嘴的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朵下,壓低聲道:“這本書我也看過,但是,好象不帶圖啊,而且每到故事關鍵處就有收筆,駱兄你有瀟湘印刷的嗎?聽說他們不收筆!”

  駱冰一拍胸脯:“當然有,我的可是河間大名書局的珍藏版,每三頁繪完本一圖,完全無收筆,包你看個開心,比你區區瀟湘不知高到哪裏去了!”

  歐陽清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口水幾乎都要在流下來,拍手道:“太好了!。”駱冰滿口答應:“沒問題!我這兒還有《玉蒲淚史》,老弟你不妨一並拿走。”-

  未及歐陽清眼睛迷成一條縫笑出聲來,卻見楚秋煙端著糕點,盈盈走入,笑問道:“你們聊什麽呢?怎麽會這麽開心,死了這麽多人你們不應該害怕才對嘛?”

  歐陽清,駱冰大驚失色,趕緊斂起笑容,端坐如山,當真是氣度淵凝,不聲不響。

  楚秋煙奇道:“你們倆做出這番正經模樣幹啥,剛才是不是在扯什麽?”

  兩人心裏有鬼,哪能搭話自是理也不理,駱冰反應最快,清了清嗓子幹咳一聲,肅然道:“我們在商量軍國大事。”

  楚秋煙笑得花枝亂顫,拿著漏酒的漏子在他頭上輕輕一拍:“還軍國大事,看你那賊樣就知道在說謊,你們兩江湖草包談軍國大事?”

  低頭看去,卻見桌腳下疊著本書,不由問道:“你們誰把書放這裏了?”

  兩人相顧茫然,齊說:“不知道。”

  駱冰猜道:“多半是之前在這裏的客人嫌桌子不平,將書墊在下麵,卻忘了帶走。”楚秋煙點點頭,將書抽出,封麵上卻未見書名,不禁道:“這書好怪,居然沒有書名。”

  說著隨手翻開,在某頁上讀道:“一個是初恣意的小生,一個是乍魚水的姑娘,你望我的恩波,我望你的顏色。兩下裏何等綢繆!真個如魚似水,一夜受用。”心中不解,又翻數頁,讀道:“看官們須知,西邊的望京人並不吃素,吃肉卻是極多,那物事最是長大粗壯,一玉婧自是都放不下……”

  楚秋煙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這是什麽意思?我怎麽看不懂?”

  駱冰與歐陽清卻都已是駭然失色,對望一眼,齊聲驚叫道:“《女鬼豔史》?”

  楚秋煙一愣,問道:“你們看過這書?怎的寫的如此難解?什麽玩意?”

  說話間,忽聽得外麵一陣鞭炮聲響,緊接著鑼鼓喧天,嗩呐齊鳴,似乎有人結親,又好像有人在榮歸故裏,頓時喧鬧嘈雜起來,人聲鼎沸。

  夾雜著男人的起哄,喝彩,更有女人的嬌笑聲。

  這時傳來一名中年女子的叫聲:“大家靜一靜!靜一靜!”

  隨著這聲音,外頭紛紛擾擾的人聲也漸漸止息,接著便聽到那女人響亮的聲音:“今天咱們情緣閣開業大吉,感謝大家的捧場!”聽到情緣閣駱冰心裏自是驚喜不已,聽那女的嗲聲嗲氣,想來此人便是情緣閣的老鴇了。

  隻聽那女子說來說去,盡都是些江湖上的客套話,什麽“感謝捧場”,什麽“希望支持”,什麽“恭喜發財”,什麽“今日半價”,楚秋煙雖大覺無聊,可不過片刻,本在楚秋煙這裏喝酒的男客,竟全都出了門去。

  駱冰與歐陽清有心一觀,但礙於楚秋煙的麵子,不便離去,隻得站在門口,向外觀望。-

  楚秋煙心中也甚好奇,隨著兩人去了門口,眼見外頭人山人海,自家酒館卻空無一人,不由歎道:“唉,對麵那家大妓院一開,我這可沒生意了。”-

  恰巧對麵老鴇在此刻話語一頓,外頭鴉雀無聲,楚秋煙清脆的聲音便傳了出去,這番再平常不過的抱怨自然變了味,立時有人哈哈大笑起來。-

  那老鴇走江湖肯定是老手加好手,便接口道:“我說這位姑娘啊,幹這行,生意好不好一看臉蛋,二看身材,你自家條件不好,可別埋怨別人啊!”

  眾人又是哄堂大笑半天未及歇息,楚秋煙又怒又窘又無處發火,沒好氣道:“與你何幹?反正比你好看!”-

  那老鴇聞言,隻道楚秋煙當真是風塵女子,同行競爭,那自然說話再不會客氣,便笑道:“喲,姑娘啊,別和咱家比啊,和咱們這兒的姑娘比啊!好不好看不是自己說了算,要看別人的意思!我說啊,不如你站出來,和咱們隨便哪位姑娘一塊兒脫光衣服,比一比哪邊站的男人多,賭一千兩銀子-!”

  來妓院的男人哪裏有什麽好人,平時本提籠架鳥四處晃蕩,初一聽得此機會,紛紛大笑起來:“快脫快脫!”

  “當婊子還學人家矜持,還不趕緊扒光了迎接老子?”

  “小姑娘麵嫩?不要緊,今晚老子偷偷地把你抱被窩裏,好好疼惜!哈哈!”

  “別怕,等下老子一定站在你那邊看你!”

  楚秋煙沒料到竟有著許多人起哄,聽得眾人話語漸漸淫邪,氣的俏臉煞白,淚珠在眼眶中打轉,拳頭緊握。駱冰雖也有心替她解圍,但也知道此事越描越黑,隻得立在一旁,靜觀其變。

  楚秋煙一旋身,自櫃台下取了長劍,直衝出去,駱冰瞧著,慌忙一把拉住她:“玩笑而已,你這般出手,萬一上了人命怎麽辦?”

  楚秋煙恨聲道:“放開我!你不幫我,還攔著我?”外頭眾人見她拿了兵刃,又和一男子拉拉扯扯,登時叫得更凶了。

  楚秋煙掙不過駱冰,聽得外麵的汙言穢語,眼眶倏爾紅了,幾滴淚水滾落。駱冰瞧她落淚,內心大有不忍,可偏偏又放她不得,一時不知所措。

  正吵鬧間,忽見長街另一頭一道褐色身影拔地而起,飛躍而來,肩上一點,便複又高高躍起,十餘丈的距離,眨眼便過,落在了情緣閣正門牌匾上。他身形猶若浮光掠影,眾人隻覺頭上被人踩過,運氣踩沒了,不由紛紛大罵。

  隻有駱冰、歐陽清瞧得明白,兩人對望一眼,歐陽清變色道:“這人好高明的輕功!駱兄你可知他來路嗎?”

  駱冰點頭:“天下有數的高手,不就那麽幾個?”

  褐衣人足下一頓,腳尖踢出刻著“情緣閣”三個大字的巨幅匾額立時一分兩半,直落下來。

  “哐”一聲巨響眾人驚呼躲避,男子飄若驚鴻,盤旋而下,抬手重重扇了老鴇一個耳光,接著大步邁入內裏,足勁所到之處,新修的亭台俱成斷裂,護院家丁有人出來阻擋,褐衫人手拋足挑,一幹人等或仰麵朝天躺著或送入旁邊水池。

  歐陽清目瞪口呆不料此人堂堂武林高手身份,竟會做這踢妓館之事。

  自己身為大理寺管帶,自然要替“民”做主,大理寺雖靠皇上撥款最終也是民脂民膏,身為大理寺副卿自然要保護正常營業和生活。

  就算這個妓館去報了官,還不是要大理寺來收拾,呆了一呆,想了一想,怎麽著自己也不能不管不問,立馬大喝一聲:“住手!”

  身子一竄,霎時猱身而上,駱冰、楚秋煙,也隨他衝了過去。

  歐陽清身形如風,“八步趕蟬”兩步邁到那人身後,一掌向右肩拍出。

  褐衫人反應更是不慢,人向前走,手向後揮,回掌接下。一掌相交均覺對方不弱,都是吃了一驚,回過神來兩人拳腳揮舞鬥在已起。

  兩人你來我往過得數招,衣袂飄飄一時之間難解難分,不分上下。

  歐陽清隻覺對方無論出掌還是出拳總是後招綿綿不覺,似乎是武當派後發製人的路子,然而那人武功中又隱含一股極其陽剛的氣勁,勢大力沉招式威猛強勁卻與武當內功不同,不由忖道:“從哪冒出了這麽個內外兼修的大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