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雲煙彌漫
作者:小北大人      更新:2020-05-15 07:45      字數:5946
  十二人進了洞去,其餘人在洞外守著,孰料過得半個時辰毫無音訊,過了一個時辰,竟仍是沒有半點動靜,駱冰本以為憑借歐陽清、路長風二人之力,洞中人便有通天徹地之能也奈何不了他們。

  苦等不至,不由擔起心事,後悔不隨眾人入洞。再等片刻,駱冰終於按耐不住,向眾人吩咐幾句,便孤身一人,入了洞去。

  駱冰這番入洞,手無火把,行動甚是艱難,功夫雖好卻不能夜視,支起耳朵做到聽音辨位。

  他心焦如焚,偏偏洞中高低不平,饒是輕功再好也是崎嶇難行,又是伸手不見五指,跌跌撞撞,痛苦萬分,萬幸洞中雖然彎曲卻並無岔道,不怕困在山腹之中。

  駱冰想到楚秋煙送來的那封信,更是揪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刑部的兄弟。

  如此苦行良久,駱冰驀地聽到了一陣粗重的喘息聲,不由一驚,緩緩抽出貼身短劍,放輕腳步,慢慢走了過去,腳下雖輕,手中卻內力凝聚,此刻一劍刺出,必然驚若遊龍,勢不可當。

  駱冰越走越近,隻覺喘息聲甚雜,似乎不止一人,心念一動:“莫非都是大理寺眾人嗎?”當下高聲道:“是眾位兄弟嗎?”話語一出,立即縱身向後躍開,防止有人暗器偷襲。

  隻聽文星虛弱的聲音傳了來:“是我們……洞中有高手,猶如鬼魅一般,路長風和歐陽清似乎還在與那人相鬥……”

  駱冰聽不到打鬥之聲,微覺奇怪,想到路長風、歐陽清二人或許已然敗亡,不由心中一寒,驀然眼前一亮,卻是文星掙紮著點燃了適才倒地撲滅的火把。

  眼前一亮,山洞頓時有了微光,雙眸立刻舒服了許多,駱冰抬眼四顧,此處卻是一間石室,收拾的卻是幹幹淨淨,中間居然還掛著幾副墨寶。旁邊一塊巨石上,歐陽清、路長風正與一黑衣長髯的老者比拚內力。

  駱冰拾起火把走了過去,隻見那老者神色自若,似乎並無多大發力,歐陽清卻是汗出如漿,路長風雖未汗出如洗,臉色卻是很不好看,兩人聯手,竟還抵不過那人一人的掌力。

  駱冰大吃一驚,天下居然還有如此功夫,能力敵路長風和歐陽清合力。路長風武功雖談不上卓絕,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卻絕不是問題。

  歐陽清練武如同他本人一般,紮實功底,更沒一點捷徑可走,雖招式不精妙然而每招每式都是踏踏實實,正是每日都能精進的那種。

  當世之中,絕無人能以一敵二,勝過路、歐二人。二人進洞尋覓良久本就煩躁,黑衣老者埋伏在先事先偷襲,瞬時而發打的歐陽清、路長風措手不及,猶如天下無人能敵一般,銳氣上先占了一分。

  銳氣上輸了一截,氣勢上自然輸了三分,要是尋常擺好架子拉開陣勢,誰又能抵得過二人的聯手攻擊。

  前幾日浪人偷襲,楚秋雨一指傷了趙濤,路長風咋驚之下仍然和歐陽清帶著眾人幾乎全身而退。雖說楚秋雨武功在路長風之上,加了一個歐陽清之後楚秋雨卻也無暇他顧,自保綽綽有餘,卻也沒有更多的餘力去傷人。

  歐陽清、路長風兩人本身功夫紮實,內力也是實踏實的深厚,二人真氣凝聚,並不懼任何武功,就算是鐵摩勒來那也不能說三十招內拿下二人。可這黑衣老者掌力如山,硬是壓得二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還要防備其餘捕快人等趁虛而入,自然也是辛苦萬分。

  駱冰心念一轉已然知曉其中關節厲害,當即下手毫不留情,挺劍疾刺那老者左目。

  燈光一亮那老者心知不妙,正自琢磨怎麽脫手,這下寒光以上便再也琢磨不得。

  老者一聲暴喝,長身而起,右手兀自於歐陽清、路長風二人對掌,左手二指一並夾住了駱冰長劍,向後一甩,長劍“嗡”的一聲破空,撞見牆壁“奪”的一聲入璧有半寸。

  路長風片刻之間頓覺壓力頓減,左手劃了個半圓,“推門望山”唬著綿柔至極的後勁而至,卻正是紅線女“霓裳羽衣”的心法。

  歐陽清見狀也是馬步半蹲,雙掌回收卻自腰間提起,“推門望月”狎著勁風而發,駱冰更不答話,左手扶著歐陽清肩膀,右手“小天星”武當內家掌勁跟著歐陽清的內力而至。

  黑衣老者也是甚是了得,雙掌回縮,劃了個半圓,馬步半蹲轟然平推推出,眼看掌勢凜然而至,合力迎了上去。

  隻聽“喀喇喇”之聲,三人均覺雙臂酸痛,氣悶難言,黑衣老者無論如何再也抵不過三人掌力,直飛出去,落入山洞深處的水澗中,立時無影無蹤,死活不知。

  路長風原地雙掌合十,深呼吸幾下,調勻了真氣。

  歐陽清卻是雙腿盤膝而坐,緩了半天勁。

  駱冰卻是雙腳踏著九宮,來回走動不停消缺心中煩悶,緩緩運動了片刻,臉色才恢複,武當內功講究的就是靜動。

  一個時辰過後三人長舒了一口氣,各大理衙役、捕快人等也自歇息,除了受傷這次到無人死亡,火把重新分配一下,四人一組背靠背四處搜尋。

  三人在後邊石室之中搜尋,卻不料竟看到了地上捆著兩名女子。

  駱冰大驚,搶在歐陽清和路長風頭裏,快步上前,隻見兩女子竟然蒙著麵紗,居然不是生人,竟然便是昨晚的胡蜜姬與侍女小月!

  駱冰替兩人解了穴道,將兩人扶起,奇道:“你們倆個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小月別過臉去低眉不語,胡蜜姬抽抽嗒嗒:“我們也不知道啊,昨夜睡醒,就跑到這裏來了……”

  駱冰心中大奇,對兩人一無所知,也無從問起,卻聽歐陽清道:“依我看,多半是黑衣人貪花好色,將兩人擄了來,剛才那老者一定是他同黨。”

  駱冰心中罵他不說好聽的,黑衣人明明是自己師叔,如何好色,更罵歐陽清不給自己留點念想,口中卻不好辯駁門生道:“或許如此,歐陽兄說的很有道理。”

  一幹人等在洞中轉了良久,終於膽色漸複,恐懼散去。但是大多還隻是勉強能夠行走,再來一場卻是吃不消,又恐怕待得久了,外頭人擔心,還是起步向外走去。

  洞中崎嶇難行,兼之路程遙遠,眾衙役和捕快好不容易恢複幾成體力便要如此苦行,都覺極是痛苦

  大家咬緊牙關,一幫大男人哼不出來,咬緊往前走。

  胡蜜姬、小月二人是女流,穿的軟底粉鞋更加難以行走如此之久,身子更是左扭右歪。

  歐陽清意欲攙扶胡蜜姬,卻被胡蜜姬一個白眼瞪了回去,便也尷尬作罷。

  小月便由得駱冰攙扶,並不反抗。

  胡蜜姬看了幾眼路長風,路長風卻似沒看到一般,自顧自擺手走路仿佛一切都不存在,歐陽清不由心中大罵路長風不懂得憐香惜玉。

  走不多久,胡蜜姬終於“撲通”一聲,摔了個正著,再也爬不起來。

  路長風這下裝無可裝,無奈便伸手攙起了了胡蜜姬,向外走去。

  駱冰見他握著胡蜜姬手腕,卻是隔著衣袖,不由心中暗笑:“路長風的確不近女色,竟是想做那千古流芳的教書先生?”

  走了不知多久,眾人始才走出洞來,眼見繁星漫天,遠處蟲鳴嘰嘰,蛙聲偶爾傳來,居然耗費了一天功夫。

  除了駱冰、路長風、歐陽清三人越走越精神外外,餘人都是舉步維艱,一出洞便癱倒在地。

  洞外圍守者紛紛聚了過來,拿過來帶著的幹糧和水壺,見眾人歪戴帽子,衣衫襤褸撕的一條一條,均覺奇怪。隻是老大、老二在此,卻是問不得,心中做悶。

  再見路仆射雖然衣冠不整竟攙扶著一女子,不由更奇,見了那女子雖蒙著麵一雙眼睛顧盼生輝卻如此美貌,隻覺是奇中之奇,可待得見了駱冰背著一個長相奇醜無比的女子出了來,又覺之前之事實在不足為奇了。

  駱冰將小月放下,小月見眾人都望著自己,窘迫萬分,低頭不語。

  駱冰盯著她瞧了半晌,終於揚聲道:“姑娘,你還不肯露出廬山真麵目嗎?”

  小月聽得此言,微微著慌,別過頭,退後幾步,衣袖掩麵,不願與人朝相。駱冰淡淡道:“薛姑娘,鐵摩勒的兒子呢?”

  小月又退後幾步,更加慌了神,手足無措,眾人都是雲裏霧裏。

  路長風前幾日聽他往事,知他所指,靜待其變,歐陽清雲裏霧裏知道一點,心中雖是不忍,辦案大事在前不能話多。

  駱冰冷笑一聲,踏前一步,五指成爪,“鶴嘴式”伸手抓向小月麵孔。

  歐陽清雖對小月一張醜臉極沒好感,但也生怕墮了大理寺的威風畢竟駱冰是刑部千牛統領,還待要阻止駱冰,路長風衝他使個眼色:“他或許有他的道理。”

  隻聽得“嘶”一聲輕響,駱冰手中已多了副麵具,小月則露出了張容光煥發、明豔無儔的青春靚麗臉龐來。

  駱冰瞧著那女子容貌,胸口如遭重擊,臉色陡變慘白,連退數步。張嘴大叫道:“你難道是薛可馨?”這是鐵夫人未嫁之前的名字。

  小月此時卻像變了個人,蛾眉淡掃,不施脂粉,更美得不帶絲毫煙火氣。隻不過眉宇間總像是帶著三分憂鬱,臉色也蒼白得不太正常,竟像是在生病,而且病得還不輕。

  歐陽清、路長風兩人也是麵露驚色。

  路長風道:“鐵夫人,……?”路長風少年時也曾跟隨師父見過鐵摩勒一麵。

  歐陽清心中暗道:“想不到鐵夫人居然扮成這樣一番醜樣,嗯,置身妓院,扮醜是保全清白的最好辦法。”

  小月被三人盯了許久,終於低聲道:“三位隻怕認錯人了,小女子不是什麽薛姑娘、鐵夫人,小女子隻是小姐的侍女,隻因小女子有病,方戴的麵具,小女子就叫做小月。”

  三人一愣,駱冰驀地大叫一聲:“你不是她!”

  路長風也反應過來,淡淡道:“確實,小月姑娘隻怕今年還沒有三十吧……鐵夫人若活著該有五十歲了”

  三人盯著小月,見她皮膚細嫩,潔白如絲,不過雙十年華,心中恍然:世上竟有長相如此相似的兩人!也對,當年天山大戰,鐵摩勒夫婦一同喪生拓跋玲瓏之手,鐵夫人怎可能還活在人世?就算還在人世,也不會如此年少。

  想到此節,三人都是麵麵相覷。

  路長風最先道:“不過長相相似,也難怪我們多疑,還請姑娘原諒則個。既不是薛姑娘也非鐵夫人,也不必如此猶猶豫豫,我們把她們送回船上人家,也算了結此事。”說罷,示意駱冰把人皮麵具還給小月。

  回頭拿了一個捕快的皂衣給了小月蒙麵,這人皮麵具也極是珍貴,戴上非要熱水溫潤,此時是戴不上了。

  歐陽清雖未見過鐵摩勒夫婦,大理寺畫像卻是有的,江湖傳聞更是聽過許多,這時心中卻在想:“這小月難道真的和鐵夫人長得像極了?若論姿色較之胡蜜姬域外風情或許還遜了一籌,但那一份清純幽冷的氣質,卻是無二人選,這姑娘我心裏很是歡喜!”

  心中算盤撥拉的嘩嘩作響,一個人低頭正兀自盤算,路長風見他神思不屬,魂不守舍,心道:“駱冰魂不守舍倒還罷了,怎麽歐陽清也一副丟了魂魄的模樣?”

  心裏所想,嘴上不由問道:“歐陽老弟,你想什麽呢,怎會如此魂魄在外?”

  歐陽清猛地回過神來,嘴裏支吾道:“嗯……嗯,這個,我在想,黑衣人雖然不在山洞裏,但他的同夥還在裏麵,或許有事外出,不久便要回來,咱們不如在這裏來個守株待兔。”

  一旁駱冰卻嚇了一跳,自己師叔要是此時回來,那定是甕中捉鱉,絕無可能抵得過咱們三人之理,忙道:“絕無可能,以黑衣人之智,斷無繼續居住之理,必然早已逃得無影無蹤,哪會回來送死?等在這裏,不過徒勞。”

  駱冰心裏深怕把楚秋雨給碰到了,那就大大的難堪,楚秋雨武功雖是驚人,要說隨手放倒路長風和歐陽清,自己卻也不信。

  路長風奇道,歐陽老弟這次怎得睿智無比,卻是正當如此,該防則防。

  當下大聲道:“既來之,則安之,守上幾個時辰,又有何妨?若是黑衣人當真去而複返,咱們卻先離去了,豈不留下老大遺憾?”

  一眾衙役捕快都點頭稱是,各個打點完畢,吃飽喝足,抖擻精神。

  駱冰見眾意難違,不好多說,心中暗罵:“歐陽清這混蛋,出什麽鬼主意,楚秋雨要是回來豈不害了他!媽的,早晚要整治你一回”

  想歸想,口中卻沉吟道:“依我看,咱們都有過損傷,無力再戰,一旦和黑衣人懟上,會死傷更多,容易鑄成大錯,不如便讓大家夥回去,隻留我們三人留在此間?”

  他擔心楚秋雨當真返回,心想若是隻有三人留守,要助她脫險就再容易不過。

  路長風道:“冷棄,你們帶眾弟兄和兩位姑娘回大理寺,路上務必保護好兩位姑娘。駱兄、歐陽兄,你們與我一同埋伏在此。”

  胡蜜姬站起來彎腰,璉芿施了一禮,卻道:“路仆射,我今晚不想回船上人家,能不能在大理寺暫住一日呢……”

  路長風背轉了身,冷然道:“隨便你。”

  胡蜜姬彎腰福了一福,說了句多謝,拉起小月的手,隨同冷棄等人,打著火把緩緩回去了。

  眼見諸人離開,三人依著歐陽清安排,在洞外三個隱蔽之處躲了下來。

  歐陽清是樣樣都懂,卻又不能樣樣精通。奇門五行也知一些,此刻布置也是極為精巧,不但三人藏身之處極難發現,更是於那洞口成掎角之勢,黑衣人若是到了此間,便是三個庸手驟然偷襲也難躲開。

  卻是黑衣人真的武功高強一擊必中,那單守的一方勢必小命難保,路長風雖覺得驚奇,實際上有些不妥,自己沒有更好得上策,也便不說。

  駱冰眼看布置,心中大為憂心,惆悵難耐,心道自己師叔阿彌陀佛了。

  這樣苦等一夜,又等一天,再等一夜。

  到的第三日淩晨,就連歐陽清自己都待的忍不住罵娘,自己給自己兩個耳光,罵自己找罪受。自己心裏齷齪不言,偏給自己找個不自在得理由,這時候躺床上睡覺,他不香嗎?

  可是自己起的頭,又怎麽能自己打耳光,正上下難受。

  三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各有各的擔心,駱冰隻覺渾身酸痛,忍不住伸了個懶腰,起身道:“兩位,不必再等了,我看黑衣人多半已逃走了。”

  歐陽清、路長風兩人前日有一番劇鬥,本已有不小耗損,苦等良久,更覺不適,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爽,也都站起身來。

  駱冰心中暗暗高興,歐陽清、路長風兩人卻是無精打采,心頭鬱鬱,三人默默返回,一路無言。

  三人回了大理寺,走至門口,門口卻無崗哨,均覺奇怪,再進了大門,隻見滿地狼籍,不少地方血跡斑斑,三人對視一眼,慌忙奔入。

  院中已無一人,牆頭白壁有明顯腳印,地上、牆上、桌椅上都有兵刃劃痕,地上散落著些折斷的刀劍,再加上隨處可見的血跡,三人不由大為慌神。

  路長風一向沉穩現在也麵上變了顏色,神色不再輕鬆。

  歐陽清環顧四周,心中猛地湧起一個念頭,顫聲道:“莫非黑衣人昨夜來過此地,報那日我們殺他部屬之仇?”

  想到黑衣人的武功,心中登時涼了,知道就是兩個歐陽清在此也是白給。

  駱冰知根知底,當即駁斥道:“絕不可能!”

  歐陽清瞪眼道:“為何不可能?”

  駱冰找不到好的理由,一時語塞,但依舊道:“哪裏有賊眾殺到官家衙門得!”

  他知道楚秋雨隻是借大理寺之手除去曹永民內奸,和浪人,隻是楚秋雨不想殺人,當然不會來大理寺尋仇,隻是這番話卻難以說出口了。

  路長風擺擺手道:“歐陽賢弟不要亂猜疑。這裏畢竟是天子腳下,城外有數萬禦林軍駐紮,城內的金吾衛,捕快更是不計其數。何況冷棄他們也非易於之輩,別說遇上城內巡捕,便是算錯時間,撞上你我三人,他也是性命堪虞。他冒如此大的風險,費這麽大功夫,隻是要出一口惡氣,這算計絕無可能。”

  歐陽清覺得甚有道理,心中放心,再說不要自己抗鍋,更覺安心了,隨口問道:“那你說是誰襲擊過這裏,帶走了眾位兄弟?”

  路長風緩緩搖頭,長歎一口氣,“我們先抓緊時間找找人”。

  四下轉了一圈,並無一個人影,三人正鬱悶間,跑到門口條石上坐了,正是又渴又餓又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