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破牢
作者:小北大人      更新:2020-05-15 07:45      字數:6250
  三個人正自心底發涼,躊躇彷徨無計可施,卻見一穿著粗布衣服的人用個柳條編的框當帽子,遮住了整個腦袋,匆匆奔了過來,四下一望,便衝著歐陽清走去。

  駱冰隻覺這人影似乎比較熟,看不到臉又認不出來,卻又總想起在哪見過,心中正自疑惑,卻見那人對歐陽清拜下道:“恩公!”

  歐陽清也是一愣,抬手將他扶起,卻不知那人是誰,遲疑道:“閣下是……”

  那人慌忙摘下柳條筐,露出一張白淨無須的麵容,歐陽清一驚。

  那人躬身道:“兩年前小的家境過於貧窮,一家人又已經餓得半死,也不知上哪裏去找活命得地方,眼看小的一家實在沒有辦法了,小的租徒弟得佃主也是沒有辦法硬拉著小的到大理寺評理,小的已經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多虧大人仗義相救送吃送喝,才保住了小的全家父母幾條性命。”

  駱冰聽那人說話,心中想起一人,驚問道:“包子雲,是你?”

  那人也是一驚,抬頭望向駱冰,良久才反應過來:“駱統領?你不在金吾衛怎會到大理寺公幹?”

  兩人互相對望一眼,均覺對方不可思議。

  駱冰見他灰色粗布長衣下裏麵竟是一身太監服飾,不由問道:“包子雲,你怎麽穿太監衣服?”

  包子雲苦笑道:“我無力掙錢本就身子骨弱,歐陽恩公救得我一次,也不能總是在我身邊,我為父母活命,隻好進宮做太監的勤務。”

  駱冰愣了愣,聽了包子雲過往的事情,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歐陽清接口道:“當日援手不過是些吃飯的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不是刻意的去解救你們全家,好好回家活命去吧。今天你來尋我,有事嗎?”

  包子雲點了點頭道:“不錯,確有要事。我義父昨天夜裏突襲這裏,帶走了所有的大理寺捕快、衙役,雖然義父待我甚好,吃喝不愁,但恩公於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特來相告知這些事情。”

  此話一出,路長風、歐陽清、駱冰三人都是變色,駱冰問道:“你義父是誰?”包子雲道:“大內高手張青目前供職於內務府,就是張晴待人抓的你們的人。”

  這時三人才明白,原來曹永民派張青把大理寺給抄了。

  三人都是又驚又怒,路長風道:“你這話當真嗎?”

  包子雲答道:“萬萬不錯,並且奉的內務府諭,義父隻是聽命於內務總管外部事物不得幹預,總管曹永民是想要對付朝堂之人,因此將大理寺參與鬥械之人擒獲,順藤摸瓜把朝堂內閣等人辦了,我義父武功高強你們可要小心。另外你們昨天三人全都出去了,我義父放心的很,你們有人和大內聯係,還是小心些好。”

  張青號稱大內第二高手,曹永民還隻是第三,那是非同小可,皇帝老兒的保鏢。

  歐陽清恨聲道:“豈有此理,曹永民忒也過分了,咱們須問個明白!”

  路長風一言不發,大步走了出去。卻是心中暗道:“包子雲說的就是有道理,曹永民能選在昨夜動手,避開咱們三人,說明眾兄弟中定有內鬼,這中間要還有什麽陰謀,就在那等著我們上當。上當就上當吧,他既然不用公門辦法,改用江湖方式來,我就用江湖方式回。”

  心中有事快步如飛,不和歐陽清、駱冰打招呼,已然去的遠了。

  駱冰衝著歐陽清苦笑道:“想不到路長風也是性情中人,我們還是趕緊跟上吧,別有什麽凶險。”

  歐陽清點點頭,自懷中摸出一點散碎銀子遞過去,衝包子雲拱手道:“多謝了!”

  哪知道包子雲推卻道,謝歐陽恩公,我銀子現下已是夠花了。歐陽清不在硬塞,

  駱冰也拍了拍包子雲肩膀:“包子雲,今天大大的承你的情了,來日一定好好報答。”駱冰、歐陽清二人別了包子雲,向著路長風遠去的方向飛奔,兩人腳下甚快,一路小跑跑向內務府。

  隻見內務府門口橫七豎八躺著幾名監衛,個個是嘴歪眼斜疼痛難忍,哼哼唧唧不絕於耳,多半是被路長風打倒。

  駱冰不由皺眉道:“路長風如此闖入,就算不顧身份,豈不凶險萬分?”

  歐陽清苦笑道:“那也說不得了,咱們還是進去看看吧,既來之,則安之。”

  駱冰點頭,兩人緩步進入,滿地均躺著監衛,大多隻是被點穴道,或是受了輕傷,但如此一來,大理寺和內務府的仇怨,那真是再也解不開了,駱冰眼見此景,也是不禁搖頭。

  兩人查探一番,也梅什麽頭緒,很多太監連個內務府多少都不知道,哪裏有人見過路長風,再走一會卻不見半個能站起的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會武功的大太監,正抱著柱子哆裏哆嗦,上去短劍一指,關押犯人的牢房在哪,趕緊帶我們去囚室,結果那太監本來隻是哆嗦一團,現在更是嚇的順著褲腿流水。

  駱冰更不答話抬手抓了他脖子,提著便走,太監說往西就往西,不消片刻,便走到了地牢前。

  歐陽清道:“路長風強攻內務府而入真是不簡單,平時武功多半都是隱藏了,要知道監衛的武功也不白給啊。“

  駱冰笑道:“路樸射武功可比露出來的高多了!“

  歐陽清道:“咱們適才沒見到曹永民,所以路長風、曹永民多半都在地牢內“。駱冰點頭稱是,當先走入地牢,見地牢鐵門大開,牢門鎖竟是被捏碎,心下再無懷疑,衝了進去,高聲道:“路長風,你在這裏嗎?”

  待得進去,聽得掌風呼呼,劍氣破空,人影上下飄飛,卻見路長風和曹永民惡鬥正酣。

  曹永民看見人來也想喊著停手,心中也是有話說,隻是掌風逼的開不了口,現在還不是說話得時候,

  路長風也絕不會給曹永民用舌頭的時候,因為他現在用的是掌。

  劍光的流動有如紫虹閃電,劍式的變化更是瞬息萬千,這其間根本就不容人有思索的機會。

  曹永民所有的精神,所有的力量,全都已貫注在手中的一柄劍上,似乎心與劍都已合而為一。

  歐陽清也是第一次看曹永民用劍,劍法居然如此高超,心下也甚是佩服,一個太監把劍練至如此真是相當不易。

  劍法陰柔狠毒,劍招綿密不覺,與昔年的青城劍法像是同出一脈,劍招如網一般,東一劍、西一劍,猶如織網,不到片刻功夫劍招已織得更密,並且已漸漸開始收縮,大劍圈套著小劍圈。

  看劍法這次又像武當的兩儀劍法,一劍刺出,後勁綿綿。

  劍網揮開後,路長風似乎都已無路可走。

  歐陽清和駱冰遠遠望去,都是倒抽了一口涼氣,隻見劍氣變幻,如十彩寶幢,森嚴的劍氣使驟熱的牢囚驟然降低,忽然變為寒冬。

  就連駱冰都認為路長風是無論如何也衝不出這劍陣了。

  這劍法的威力實是無堅不摧,無懈可擊。

  甚至連曹永民自己的目中,都已露出了激動之色,這逼人的劍氣,似已激發了他男人的一絲雄性活力。

  路長風身上的衣服都被劍氣撕得開裂碎,他左騰右挪幾乎已完全沒有回手之力。

  本來一件寬大的皂衣,袖角已經被劍風掃到,割裂成了一條一條,就像一個個彩旗揮動著。

  彩霞般流動不息的劍光中,曹永民的笑容看來是那麽殘酷,卻又是那麽狡黠。

  就在此時,流動的劍氣忽然凝練,滿室劍氣已凝練為二道飛虹,交錯著向路長風剪下,這正是武當兩儀劍法的精髓“兩儀生輝”。

  這一劍也是曹永民畢身之所學,就連曹永民自己都很驕傲。

  駱冰和歐陽清大驚失色正想叫喊,他們實知他們二人無一人能將這劍躲開,曹永民號稱大內高手第三,這一劍正是他武當劍法的精粹。

  突然間,隻聽“錚”的一聲龍吟。

  然後,劍氣飛虹竟全都奇跡般消失不見,曹永民和路長風忽然在空氣中凝結住了。

  駱冰發現路長風如遊龍一般飛到了半空,手中修長的二指並指彈出,正好彈在了曹永民的劍脊上。

  曹永民握劍的手再也握不住,錚的一聲,劍便脫手飛了出去,路長風手指順勢一夾,那劍便到了路長風手裏。

  曹永民掌中的劍已不在。

  路長風的霓裳劍法卻已施展開來,劍勢凝重,劍尖猶如托著重物一般,真如那村姑拿著針線東一納、西一納。

  路長風用劍也像他的人一樣,厚重而穩實,劍招先發,劍意卻是後發而先至。

  歐陽清已經不是第一次歎氣了,看著別人的武功他總是歎氣,這次他實在不想歎了,因為他已經感覺到無氣可歎。

  見到路長風真實的武功水平他覺得自己別說這輩子,就是下輩子也不可能練好了。他看了看同樣目瞪口呆的駱冰笑了笑道:“踩盤子”踩了這麽久,都沒看透路樸射的家底。“

  踩盤子就是看貨色、望風水。據說黑道上的高手,隻要看看輪後揚起的塵土,就能看得出車上載的是什麽貨?這批貨有多少油水?

  隻見路長風劍尖突然急劃,銳風響起,急點曹永民左右“肩井穴”,出手就是一招兩式,招數先至,內勁後發,餘力猶存,這才是名家子弟的風範。

  也正是紅線女“霓裳劍法“的真傳。

  風從囚室的窗外吹過,寒意卻從曹永民的心底升起。

  他用的也是劍,劍法不僅得到高人真傳,甚至幾乎已找不到對手。

  他當然很懂劍,不僅懂自己的也懂對方的。

  銀光閃動,閃花了曹永民的眼睛。奇麗的招式,幾乎封死了他的出手。劍勢越放越小,曹永民覺得自己閃轉騰挪的地方也越來越小。

  “唰“的一聲,曹永民的烏紗冠帽已被削了下來,露出了滿頭灰發。見他麵如冠玉,目如朗星,須發雖已花白,眉梢眼角也有了些皺紋,但依稀猶可想見當年之風采,隻不過中年以後已發福了。

  隔壁牢室淒涼慘厲的呼聲,本來曹永民聽的興奮異常,現在卻聽得心都冷透。

  曹永民一個後退,踉踉蹌蹌的摔在了地上。

  駱冰和歐陽清慌忙上前攔住了路長風,曹永民貴為內務總管官居二品,論權力遠在大理寺之上,不是誰說能殺久能殺的。

  路長風手持長劍,斜指曹永民,旁邊躺著不少內務府的護衛。

  路長風冷眼看著曹永民,森然道:“大理衙役是不是關在此,那兩位姑娘又在何處?”

  曹永民貴為二品,走到哪裏都是前擁後呼威風凜凜,做夢也不會去想死。

  假如你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個有用的人,就絕不會想死的,因為你的生命已有了價值,你就會覺得它可貴可愛。

  曹永民口中三十二隻大牙捉對廝殺,隻聽得牙齒碰撞的“格格”聲,幾乎說不出話來。

  良久才結結巴巴道:“我……我……我請的江……江湖朋友把……把她們帶……帶……帶走了,說……說……說……說……說與什麽武林……武林有關,我……我真的不知道,……”

  路長風冷然道:“她們被帶到哪裏去了?”

  曹永民應道:“洛陽東湖”

  路長風將地牢環視一周,注視著曹永民,沒有什麽能形容此時路長風的目光,也沒有人能形容那是雙什麽樣的眼睛,如果目光能殺人曹永民怕是死了千遍了。

  然後冷冷的道:“若是大理寺人少了一根頭發,我就用你的腦袋來盛酒。”

  語聲雖低,從路長風那略顯扭曲的臉上卻帶著濃濃殺意,莫說曹永民,便是駱冰、歐陽清聽了,心裏也是打了個寒顫。

  路長風身形一轉,大踏步出地牢去了。

  駱冰見路長風不想說話,便走向曹永民道:“曹總管,帶走胡蜜姬和小月的都是些什麽人?”

  曹永民適才被路長風嚇破了膽,此刻心緒漸緩,稍稍恢複點身份,道:“是江湖上的朋友,還有幾位丐幫五袋弟子。”

  駱冰聽他說的都是江湖中二、三流的人物,隻是丐幫如何有人參與此事大是憂心,駱冰本丐幫出身,對丐幫當然有一份掛念。

  看看曹永民灰發蒼蒼,也是感慨萬分又道:“那我們大理寺的這些兄弟,您能高抬貴手嗎?”

  這話雖然說的是客氣,其實算是給曹永民麵子了。

  曹永民素知歐陽清、駱冰與路長風武功均在伯仲之間,一個路長風便叫內務府全軍覆沒,此刻駱、歐兩人在此,自己躺倒在地起不了身,他如何還再說不。

  應道:“這就放人。”

  說著話,調勻了呼吸,從旁邊躺著的一個哼哼唧唧的牢頭懷中取出一串鑰匙,拿了最大的一把,在地牢中轉了幾個彎,到了最深處的一間牢房。

  歐陽清嫌他動作太慢,自己拿過了鑰匙,打開牢門,果然大理寺眾人都被鎖在其中。

  歐陽清見眾人身上大多隻是輕傷,並未受刑,也無人殞命,心中放心,淡淡道:“曹總管,多謝你沒傷我這些兄弟,咱們仇怨,這便一筆勾銷。”

  曹永民紅著臉道:“多謝幾位寬容大量,我一定銘記在心”

  駱冰聽得厭煩,對著曹永民伸出手道:“損失呢?“曹永民愣了愣,立馬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一把交給了駱冰。

  文星扶起冷棄等人,與歐陽清一同走了出去。

  歐陽清沉吟道:“駱冰,咱們最好還是到東湖去一趟。”

  駱冰奇道:“為何?那裏都是些小角色,路長風一人足矣。”

  歐陽清搖頭道:“你看到路長風適才神色了嗎?那些人沒多少修養,更不在乎江湖規矩,要是起了歹意,對胡蜜姬或是小月做了什麽,路長風隻怕要大開殺戒,血洗東湖,這些人雖說武功平平,但在江湖上廝混了這麽多年,總有不少親友,如果路長風將他們殺個幹淨,那便是與天下人結仇了。”

  歐陽清出身官宦世家,分析問題還是深刻的,這一點路長風和駱冰自己都覺得頗有不如。

  駱冰見冷棄、文星等人受傷不重,料來內務府也絕不敢再襲擊大理寺,便讓眾人自行回去,自己與歐陽清一道,趕赴東湖。

  東湖離洛陽本就不遠,但兩人還是在城中驛站領了馬匹,馬吐白沫盡力趕往東湖。

  剛到東湖邊看見連環塢,山寨石頭界碑下站定,空氣中都仿佛是血腥味,抬眼望去,便見到幾具屍首,空氣中帶著濃濃的屎臭氣味,令人聞之欲嘔。

  駱冰、歐陽清對視一眼,均覺膽顫心寒,殺人如麻也不過如此。

  歐陽清下馬仔細查看了地上屍體,見傷口都是在咽喉,都是一劍斃命不浪費半分力氣,不由得說了句:“路長風好辣的出手!”

  兩人四下查看,發現地上人都是冰涼,死了最少也得有四五個時辰了,不禁也是大奇,路長風輕功什麽時候能禦劍了,難道會飛不成。

  駱冰身在刑部,捕殺官員之事見得自也不少,但一次見到如此多的屍體,卻還是頭一回,禁不住扭過臉去哇哇吐了好一陣。

  又想到路長風此後處境艱難,而小月與胡蜜姬多半也已受辱,心中更是不好受。

  歐陽清心中也是黯然,走到他身旁,眼望遠方,不知該說些什麽。

  正自四處張望,歐陽清眼睛一亮,指著山壁縫隙道:“駱兄,你看!”

  駱冰望去,隻見山石旁一顆鬆樹突出來的樹枝上上,似乎掛著綠色的衣角,當即也走了過去。歐陽清見那衣布取出,卻是一件女子所穿藍裙,兩人對望一眼,都是露出一絲苦笑。

  他兩人見路長風下了如此辣手,已是知曉胡蜜姬和小月多半受辱,但總不願相信此事,此刻見了群衫,那是再也沒有半點懷疑了。

  歐陽清恨聲道:“不管究竟如何,這山間鬆林縫隙,咱們還是進去看看吧。”

  駱冰心急如焚當先側身而入,歐陽清更不猶豫也跟了進來,可隻走數步,便見了岔道。

  駱冰沉吟道:“看起來這山間水隙不算太深,咱們還是分頭行動,可以更快些。”

  歐陽清點了點頭,兩人一左一右,各自進了去。

  駱冰走出丈餘,便見了個偌大石台,隱約躺著個女子,不由大喜,快步上前,一眼看去,心中更是激動,喜道:“小月!”

  隻見小月身著月白小衣,似乎被人迷暈,神智不清,當下將她扶起,喚道:“小月,小月!”

  卻聽得歐陽清聲音傳了過來:“不好!”接著便是一陣“隆隆”巨響,駱冰一愣,借著微光,似乎一堆龐然大物轟然而下!

  這等危急時刻,饒是駱冰足夠多智,此刻也變了臉色,四周一望,卻沒什麽藏身之處。當下不及多想,抱起小月,小腿發勁“登萍渡水”,身形迅速,飛身而退。

  可他退得快,那黑影來得更快,隻一眨眼功夫,那黑影便已到眼前,駱冰瞧得清楚,那龐然大物竟是一塊滾木,看著大小少說也有數千斤。

  駱冰眼見躲不過去,振臂一揮,將小月向身側草垛一扔,深吸一口氣,雙掌疾出,抵在滾木上,雙掌連錯,欲要憑借自身功力,強行翻越滾木滾落之勢。

  哪知道滾木下滾之勢聲勢駭人,旁邊草垛也給帶著向下滑落,小月在上向下滑落。

  那滾木約有千斤之重,居高臨下,來勢出奇的猛烈,駱冰雖使了吃奶的勁,仍是翻不上去,隻覺手臂劇痛,喉頭倏甜,滾木更無一刻阻礙,又往下迅速滾落,轉眼之間,便要將他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