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堯驟然而來的怒氣令洛飛沉默不語，他臉色沉寂，看不出情緒，隻是蹲下去撿起了碎片，半晌才道了句：“你又何必跟自己動怒，傷了自己，她也不知道。”

  謝堯深吸了一口氣，臉色稍霽，漸漸恢複了溫潤。

  他拉起洛飛，柔聲說道：“讓下人來清理便是。”

  洛飛今天情緒穩了下來，也微笑道：“還有一事，我覺得王爺可能需要早做打算。”

  “何事？”

  “關於豫親王和秀雅郡主。”

  “嗯？他二人怎麽了？”

  “王爺沒感覺到，豫親王似乎有意將秀雅郡主許配給你嗎？”

  謝堯淡然一笑：“你還是相信那個口頭婚約是不是？我說過了，那個根本不作數。豫親王野心勃勃，怎麽可能會把她的寶貝女兒嫁給我？再說現在外界所傳都是豫親王對董永極其喜愛，大有與董家聯姻的意思，他看中董永比看重我要實際多了。”

  洛飛搖頭垂眉，也不與謝堯爭辯，隻輕飄飄地說道：“王爺不妨多做一份準備，萬一呢？如今豫親王權勢滔天，再與董家聯姻……皇上也未必會答應。”

  謝堯有些厭煩，隻是沒表現出來：“好，那我便與你打個賭，秀雅是絕對看不上我的。”

  洛飛笑：“好，賭注隨便王爺下。”

  謝堯揉著太陽穴懨懨道：“就一百兩銀子吧，我有些乏了，休息一會。”

  洛飛：“嗯，那我去看看藥熬好了沒有。”

  洛飛退了出去，撐著頭的謝堯睜開了眼，眼中一片冰霜，口中喃喃自語：“阿妤，你會來嗎？你會來的對不對？”

  晚初回到蘇府時錦妤還在床上呼呼大睡。

  “小姐，小姐。”晚初柔聲細語地喊她。

  錦妤翻了個身，困難地睜開眼：“嗯，你回來啦，怎麽樣？人請到了嗎？”

  晚初稍有遲疑：“小姐，奴婢沒將人請來。”

  錦妤打來個哈欠，晚初將軟枕塞到了她的背後，錦妤懶洋洋問道：“榮王要我親自去？”

  晚初：“小姐，王爺好像病了，還病得不輕。”

  錦妤：”病了？什麽病？”

  晚初：“奴婢不知，是他的貼身丫鬟半夏告訴我的。說王爺從豫親王府回去後就生病了，一直是洛公子在照顧他。洛公子懂醫術，方子都是他開的。”

  錦妤皺眉：“那天在豫親王府他不是還好好的嗎？你沒見到他本人？”

  “沒有，不過院中確實有一股藥味，房中還有咳嗽聲，是王爺的聲音沒錯。”

  錦妤不吱聲，麵容清麗冷淡。

  晚初斟酌了下，還是說出了心中的想法：“小姐，奴婢覺得，王爺生病這事，隻能信一半。”

  錦妤很意外晚初會這麽說，頗有興致地問道：“哦，為什麽這麽說？”

  晚初：“奴婢覺得，王爺或許是真的生病了，但是不一定有半夏說的那麽嚴重。他，他可能是想要您自己去王府，但是又不能以不肯借人為理由。所以才沒有見奴婢，卻又讓半夏誤導奴婢，讓奴婢覺得他病得很重，回來告訴您，希望能讓您相信。”

  錦妤笑嘻嘻地看著晚初，讚歎道：“不錯嘛晚初，思維縝密，考慮周到。不錯不錯，你家小姐我沒看錯人。”

  晚初很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小姐就別打趣奴婢了，奴婢這些都是跟您學的。”

  “眼見都不一定為實，更何況是道聽途說。”錦妤起身下床，晚初連忙去扶她。

  “那小姐會去嗎？”晚初問錦妤。

  錦妤笑：“不管真病還是假病，我都避免不了這一趟了。”

  “為什麽呀？”晚初不解。

  錦妤無法告訴晚初鬼煞托她照顧謝堯的事，隻說：“無論如何，當初我來盛京就是為了給他治病，你買東西都講究個售後，更別說在王府那段時間裏，他對我的百般照顧，就當還他那日幫我解圍之情吧。一會兒等我吃完早飯，就去榮王府，你把那塊玄鐵帶上。”

  晚初：“老爺夫人不許您出府。”

  錦妤接了毛巾擦臉：“嘿嘿，走後門，悄悄的。”

  晚初隻得無奈地應下。

  錦妤很奇怪晚初的反應：“晚初，怎麽說榮王也曾經是你的主子，你為何好像不希望我與他過多接觸似的？”

  晚初動了動嘴皮：“奴婢不敢說。”

  錦妤失笑：“得了，你和小九就差沒爬到我頭上去了，還有什麽不敢說的，說。”

  晚初咬了下嘴唇，鼓起勇氣說道：“奴婢覺得，王爺好像對小姐，動機不純。”

  “噗”錦妤一口粥險些噴出來，“動機不純？他會有什麽動機？”

  “王爺喜歡小姐，小姐看不出來嗎？”

  錦妤：……

  這讓她如何回答？

  晚初：“奴婢從小被賣進榮王府，雖然沒有近身伺候過王爺，但也看得出王爺一直都是個清心寡欲之人，對無關緊要的人和事也隻是保持著表麵上的客氣，對誰都是同樣一副麵容，謙謙有禮，溫文爾雅，好似沒有喜怒哀樂，就像，就像帶著個麵具。但自從小姐去了王府，光是奴婢都好幾次半夜看到他出現在棠園，遠遠地望著小姐的屋子，站一會就走了。還有幾次小姐和楚世子外出，其實王爺都是知道的，每回您出去後，他都靜坐在院中好久。”

  “到後來，每當和小姐在一起時，王爺都十分開心。奴婢不知道要怎麽說，就是那種旁人都能感覺得到他很快樂，是從心眼裏散發出來的快樂。他看小姐的眼神，和楚世子看您的眼神是一樣的，不過王爺比楚世子更小心謹慎，仿佛怕被你發現似的。直到在豫親王府，那天是奴婢第一次看到王爺在眾人麵前露出堅持，也是奴婢第一次敢肯定他對您有別的想法。可是奴婢知道，您和楚世子兩情相悅，您喜歡的人是楚世子，所以奴婢擔心，擔心……”

  錦妤目瞪口呆地看著晚初，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平時寡言少語，目光卻這麽毒辣，心思細膩，不聲不響就將什麽都看在了眼裏。關鍵還有主見，不會輕易被他人影響了自己的判斷。

  錦妤驚覺，她大概是尋到寶了。

  當初隻是覺得晚初行事穩重，內斂安靜，嘴巴也緊，所以才將她要到了自己身邊。現在看來，這姑娘值得好好培養，說不定將來就能獨當一麵，替她解決很多問題。

  錦妤衝晚初豎起了大拇指，由衷感歎：“晚初啊，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晚初急得直跺腳：“小姐，人家和您說認真的。”

  “我也很認真地在表揚你呀。”錦妤一臉真誠，“別急，你家小姐像是蠢笨的人嗎？再說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說明我優秀，知道不，你該覺得驕傲才是。”

  “小姐。”晚初恨鐵不成鋼。

  錦妤端起碗繼續喝她的綠豆粥，滿不在乎地回應晚初：“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的話我聽明白了。放心吧，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