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驗屍(一)
作者:月下閑雲      更新:2020-05-14 21:35      字數:2203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前往屍體所存處,眾人遠遠地聞到了一股奇異的怪味。除了屍臭外,空氣中還有艾草、麝香等亂七八糟的味道,令人聞之做嘔。

  楚修遠早有準備,往口中塞了一塊香片,用上好的浮香錦帕遮住了口鼻。江安拿出塊絹帕,仵作自備了紗布,唯有宋元堂及他的隨從們,也不知從哪得來的濕帕子,一股很重的尿騷味,就往鼻子上捂。

  江安都驚呆了,隻因自己是九幽鐵騎的身份,才忍著沒上前問帕子上都是什麽鬼東西。

  楚修遠麵露鄙夷,仿佛在看一群傻子。

  倒是那仵作,遲疑了片刻,好心地提醒宋元堂:“大人,馬尿並不能去屍臭。”

  宋元堂怔了下,一張臉漲得通紅,赤目圓睜,怒氣衝衝地罵道:“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

  仵作自知失言,嚇得麵無血色,讓江安催促著進了營帳內。

  帳內的味道如何自是不必說,就連仵作都熏得差點站不住。

  但驗屍官這個職位的誘惑讓他忍住了,他硬著頭皮上前,從工具箱中拿出專用工具,一咬牙,俯身幹起了活。

  楚修遠等人站在風口等候著,鐵騎搬來張太師椅讓他坐下,宋元堂放眼一看,那不是他的太師椅嘛。

  一柱香後,仵作快步衝了出來,一出來就連換了好幾口氣。隨後趕緊洗了臉和手,在江安的指示下,連衣服都換了,這才上前參見楚修遠。

  “大人,小人仔細查看過了,三具屍體皆已捐壞嚴重,全無保留的必要。”

  楚修遠悶聲問:“該看的,都看了?”

  仵作:“是,有價值的地方,小人都查過了。”

  楚修遠修長的手指一抬:“好,燒了吧。”

  他的話音剛落,立刻就有人去照辦了。

  悶濕的天氣讓大火都燒得格外緩慢。眾人回到主帥帳營,楚修遠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手,又命人拿枝條沾著木醋將他全身上下都點了一遍,這才開始詢問杵作。

  “都驗出什麽了?”

  仵作跪在階下,這次不敢隨意開口,斟酌再三,然後才道:“回大人,小人發現,這三人身上同一地方都有道傷口,骨頭髒腑完整,銀針入喉也不發黑,由此可見,這三人死因一致,都因那道傷而亡。”

  楚修遠手指在桌上輕扣,神情鬆弛,宋元堂則正好相反,越聽越緊張,表情嚴肅。

  “不錯,繼續。”楚修遠涼涼地發話。

  仵作得了鼓勵,漸漸鎮定了下來:“是,小的仔細研究了三人的傷口,這傷口周圍皮肉明易被人挖掉一圈,看不出原始的傷痕。但小人用木塞探進去試了下,發現深處的傷口內裏完整,呈洞穴狀,約有成人一指深。小人還在附著於木塞上的腐肉中,發現有燒灼的地方,根據這些,小人判斷,這三人,應該都是死在同一種兵器之下。如果小人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駑槍所致。”

  “大膽!”仵作話音剛落,宋元堂就拍案而起,怒斥道,“大膽刁民,滿口胡言亂語,你說是駑槍,可有證據?”

  仵作嚇得抖如篩糠,不停地求饒:“大人饒命,小人沒有胡說。小人曾有幸跟隨軍中大夫辦過一起案子,當時那死者身上也是這樣的傷口,在死者體內,正好就有一枚駑槍上的槍珠。小人吃的就是替人驗屍這碗飯,萬萬不敢胡編亂造,瞎說八道,還請大人明鑒。”

  “我看你完全就是在信口開河,一派胡言!來人,將他給我拉下去,打二十軍棍。”

  宋元堂不由分說就要命人將那仵作拖走。

  仵作嚇得魂飛魄散,高喊著“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小人是冤枉的,小人是冤枉的。”

  宋元堂對兩旁的士兵怒吼道:“愣著幹嘛?還不趕緊拖出去。”

  士兵上前就要架起麵無血色的仵作,江安拔劍就攔住了他們,陰沉地斥道:“大膽,我們統領還未發話,誰敢帶他走!”

  士兵們被江安嚇住,麵麵相覷,都去看宋元堂。

  宋元堂看向楚修遠,隻見他神情閑散,似笑非笑,英俊的臉上盡是看破一切的嘲諷,視線定格在仵作身上,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宋元堂心跳漏了一拍,整個人都不好了,不免又心虛又忐忑。

  楚修遠不發話,士兵自是不敢再強行將人帶走。宋元堂騎虎難下,不得不自我安慰道:這是他的地盤,皇上隻是命九幽鐵騎協助調查。

  這樣一想,宋元堂佯裝態度強硬,肅著臉對楚修遠說道:“楚統領這是什麽意思?這裏是東大營,你帶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仵作來,說些是是非非的話,萬一引起軍心動亂怎麽辦?再者,軍中弩槍全都登記在冊,楚統領這是在暗示,本官私用弩槍麽?”

  宋元堂言詞犀利,一副義憤填膺的怒容,氣氛一下變得緊張,帳中無人敢吱聲。江安挺直了腰守在楚修遠身側,手中的劍一直沒放下。

  而宋元堂那邊的士兵雖也嚴陣以待,但看臉上的表情,卻無一人有戒備之色,甚至有幾人還目光炙熱地看著楚修遠,滿臉的恭敬。

  楚修遠在宋元堂說完後,神色未有任何變化,但目光之冷人人都感受到了。他不怒反笑,那笑容,疹得人頭皮發麻。

  “宋校尉好大的官威,一句話就要定人的罪。東大營又如何?我帶什麽樣的人來,還需要宋校尉同意嗎?”

  宋元堂站著,楚修遠坐著,但楚修遠說話時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卻將宋元堂給徹頭徹尾地壓製了下去。

  不待宋元堂回答,楚修遠轉而對那瑟瑟發抖的仵作說道:“怕什麽?誰敢要你的命,我就要了誰的命。我問你,這種傷口,你可在其他地方見過?”

  仵作也不傻,自然看出了在這裏誰說話比較管用,他眼下想活命,唯有聽命於這個看著更尊貴威嚴的少年。這個少年,可比那校尉有氣勢多了。

  仵作不假思索地就回道:“回大人,除了十多年前在軍營見過外,小人,小人最近還見過這種傷口。”

  楚修遠一挑眉:“是嗎?在哪?”

  仵作:“在……在京城巡檢司,楊浦楊大人的小妾王氏身上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