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來，克魯特就在給自己的投矛做修理維護。

  他昨天剛從死亡沼澤前沿回到村子。沼地聯盟的戰士世世代代和沼澤蜥蜴人鬥爭，壯年男性要去沼澤輪班值守。現在輪到克魯特休息，他能回到村裏休整一個月。

  克魯特擦拭、打磨投矛，有寬鬆的矛頭就拔出來，重新塗上粘合的樹脂。

  他在部落軍隊裏麵擔任投矛手。沼地戰士經常要對抗大規模蜥蜴人部隊，他們懂得簡單的分工列陣。在沼地軍隊裏，投矛手是重要角色。對付蜥蜴人厚厚的表皮，投矛要比弓箭更好穿透。因此投矛手都是精英，比弓手承擔更多的殺傷任務。

  除了弓手、投矛手，沼地軍隊還有大量的長矛手。長矛戰士經常要攜帶重型盾牌頂在前麵，保護身後的同伴。長矛戰士的地位不比投矛手高，但也都是熟於戰鬥的老手。新人一般都是從弓手做起。

  但不管是投矛手、長矛戰士還是弓手，他們都能拔出腰刀近身血戰。沼地聯盟的人民已經習慣和死亡沼澤的蜥蜴人爭奪生存空間，沼地的男性全都勇猛好戰。

  克魯特屬於紅柳部落，紅柳部落的族長正籌劃對沼澤的蜥蜴人發起一次大規模攻擊。克魯特希望進攻計劃能等自己回到軍隊再展開，那樣他就能參與其中大展拳腳。

  和部落裏的其他人一樣，克魯特十分尊敬族長。沼地聯盟的族長和其它地方的領主一樣擁有秩序神的神格，但他並不依賴於此。族長能夠自行指認繼承人，但是有資格成為候選人的，必須是沼地的五階大戰士。在成為族長之前，他們就已經是部落中的頂尖高手了。

  成為大戰士是克魯特的心願。為此他刻苦耐勞，心無旁騖。

  鄰居家的女孩拉葛莎爬上克魯特的高腳屋。在沼地部落，高腳屋是常見的建築，可以遠離地麵的濕氣與爬蟲。

  “母親讓我來問你，什麽時候去開墾東頭的荒地？”拉葛莎問克魯特。

  沼地聯盟經常有這樣互相協助的家庭。他們有各自的份田，平時各照料各的，困難的活則合起來一起做。因為村裏的強壯男子要在軍中輪班，很多家庭隻有一名青壯男子，兩個家庭合作的話就能保證時刻都有可靠的勞動力在。

  克魯特家和拉葛莎家就是這樣協作的家庭。克魯特的父親和大哥都在對蜥蜴人的戰鬥中喪命，拉葛莎的父親則因為戰鬥殘疾，隻有兄長成為家庭依靠。

  “下午就去。”克魯特回答。

  “是母親讓我來問問，並不是在催你。”拉葛莎忙說：“你剛回來，可以休息一兩天再說。”

  “下午就能去。”克魯特重複道。

  拉葛莎沒再說什麽。村裏人都已經把克魯特和拉葛莎當作一對，他們是未來的親家，彼此不需要有太多顧慮。

  拉葛莎也希望如此，可是克魯特對娶她的事從來沒做承諾，這讓拉葛莎有些著急。

  沼地聯盟有濃重的男尊女卑傳統。這裏環境艱苦，女性卻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樣彪悍，而是普遍溫婉，因為這裏的男性擔負了大部分責任。相應的，男性有很高地位。婚姻之事不可能由女方主動提起。

  於是拉葛莎暗示說：“你知道嗎，村東的葛麗已經結婚了。就在你輪班的上個月。”

  “哦。”克魯特平淡回應。

  拉葛莎見暗示無效，便換了個話題，繼續耍她的小小心機：“其實我在考慮要不要去鎮上工作。聽人說綠沼城機會很多，有很多給女人的工作，所以想去試試看。”

  克魯特終於有了反應。他臉色冰冷：“村裏的人為什麽要到城裏去？”

  “去掙錢呀。有錢就可以買好點的工具，可以買更多牲畜。”

  “那是男人要考慮的事。女人隻要持家就好了。”

  克魯特的話很直男，對拉葛莎這樣的沼地女性卻很受用。但她不知道克魯特說這些話是出於對她的感情，還是僅僅因為頑固的思想。

  “家裏的事情都是母親在做，還有父親和妹妹幫忙，我留下來也沒什麽大用。”

  少女和主婦要擔負的家庭責任是完全不同的。拉葛莎期待克魯特聽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克魯特依然頑固地說：“就算是這樣，女人也不能一個人到外麵闖蕩。你保護得了自己嗎？”

  拉葛莎對克魯特的不解風情有些氣惱了，她本意不是和他爭論男女有別，但生氣而反駁道：“誰說女人不能保護自己了？白鷹氏族的族長不就是個女人嗎？”

  克魯特冷哼一聲：“白鷹族不是真正的沼地人。”

  拉葛莎生氣地轉過頭，表示不想再和他說話。克魯特也不理會，隻顧撥弄那些寶貴投矛。拉葛莎感到委屈，為什麽沼地的男人都這樣死板？他們認為自己隻要表現英勇，自然而然會得到女性青睞，因此一點不去考慮女人心。

  確實，沼地的風氣崇尚勇猛，強大的男人最受尊敬，也容易得到女性愛慕。但是他們隻要稍微花點功夫體貼女性，就能讓她們更加著迷。一點點就行了，拉葛莎心想。

  忽然村裏傳來了喧鬧聲。克魯特警覺地停下手裏的活，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蜥蜴人的領地遠離這座村莊，但不能保證它們不會繞道突襲。

  他沒有發現蜥蜴人襲擊的跡象，隻聽到了一些喜悅的聲音。其中有一個熟悉的聲音讓他皺了皺眉頭，放下手裏的投矛迅速跳下高腳屋。拉葛莎迷惑不解，跟著追了上去。

  在村中央的道路上，拉葛莎的哥哥，被人稱作矮子的長矛戰士正在跟村裏人說些什麽。他們的表情大多帶著驚喜和迷惑。

  克魯特和其他聞聲而來的村民圍了上去。

  “矮子，你不在軍中值班，跑回村裏幹嘛？”克魯特厲聲說。在沼地聯盟，戰場上的逃兵不僅會受到嚴酷懲罰，還備受他人厭棄。

  “是族長讓我們回來的。”矮子得意地說。

  “為什麽？萬一蜥蜴人襲擊怎麽辦？”克魯特愣住了。

  “蜥蜴人不會再來了。”矮子笑著說道：“白鷹族的族長和瘟疫之主達成協議，沼地聯盟和死亡沼澤互不侵犯了。”

  聽了他的話，村裏人麵麵相覷。在他們觀念裏麵，死亡沼澤的異族是不共戴天的死敵，從沒想過還可以進行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