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夜尋
作者:火色羽毛      更新:2020-05-27 02:23      字數:4212
  借著指尖的火焰,藥黎看清了眼前的鬼麵罌粟,“哼,”藥黎冷哼的一聲,“這樣的數量和規模,甚至...”藥黎湊近仔細看了看,“這樣的品質,已經不能算是誤會了吧?這鬼麵罌粟明顯是有人照料的。”

  “的確。”葉止摩挲著下巴,“私自培育種植這種毒草是重罪,尤其是種植在這樣既沒有警示標語,又是人員聚集的地方。”葉止環顧四周,別院裏住的應該都是殷府的門客、仆人或者登門拜訪的一些人。葉止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小姐,你看,這霍老先生?”

  藥黎突然醒悟。這樣安靜的夜晚,兩個人的聲音絕對不算小;既然霍老先生的房間還亮著燈,應該能聽到兩個人的到來才是——霍老先生可不是真的耳背的老頭子啊。

  兩人對視了一眼,葉止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慢慢的靠近別院中唯一亮著的房間。聽不見屋裏有什麽響動,葉止心想,自己的聽力這麽靈敏,應該不會...難道是早些就寢休息了?“霍老先生。”葉止輕咳了一下,朗聲喊道,清脆的聲音在夜空中彌蕩開來。隻有麵前那亮燈的小屋裏,仍然寂靜一片。

  不好。葉止眉頭一皺,猛地推開了房間的門:這個本應該是霍老先生住所的房間裏空無一人;床榻上的被褥整整齊齊,絲毫沒有翻動的痕跡,顯然霍老先生確實很是興奮、期待,絲毫沒有睡覺的意思;正中間的圓桌上還放著一杯熱茶,在灌進來的冷風中緩緩冒著熱氣。

  “沒有?”藥黎後腳跟進來,隻需要幾眼就把這空空如也的房間盡收眼底,隨即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上麵。“霍老先生之前應該還在這裏喝著茶等待我送藥方過來,如果家丁指認的房間沒有從的話。”藥黎喃喃道,又轉了一圈,“可是這霍老先生到底去哪了呢?匆忙的連剛倒上的茶水都沒有時間喝一口嗎?”

  “顯然霍老前輩不是自己出去的。”葉止皺著眉頭說道。

  “可是——”

  “嗯,是啊,”葉止揉著自己的腦袋,“室內沒有打鬥的痕跡;空氣中沒有毒藥的味道——他們是怎麽讓霍老先生走出去的呢?”葉止閉著眼睛思考著,“走,小姐,我們再去其他的房間看看。”

  這處別院住的都是今天剛來的煉藥師,葉止回憶著殷府家丁說過的話。如果沒錯,這別院中的另外幾個屋子裏,住的應該就是其餘三個煉藥師了,隻是著黑黢黢的屋子,難道是已經全都就寢了嗎?葉止伸手敲了敲門,高聲問道,“打擾了,有人在嗎?”

  屋裏的回應就像是現在的黑夜那樣寂靜無聲,葉止試著推了推房門,才發現居然是已經上了鎖的。一樣是沒人在裏麵吧,雖然情況很緊急,但葉止還是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吐槽,畢竟有誰會在睡覺的時候一定反鎖自己,而不是掛上門栓呢?得罪得罪,葉止在心中默念,兩隻手抵在房門上,爆發似的一用力,寢室的房門大開,裏麵果然空無一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又來到下一間房,同樣從外麵鎖住的房間;同樣粗暴的推開房門;而迎接他們的,也是同樣的空無一人。

  隻剩下這別院中最裏麵的那間房了,藥黎和葉止對視了一眼。這間房屋與其他的相比有一些不太一樣,並沒有從外麵鎖住,難道裏麵會有人嗎?葉止想著,示意藥黎稍微靠後站一點,自己走上前去,手放在門上,作勢欲開;卻沒想到還沒等葉止用力,房間的門就像受到了巨力衝撞一般猛打開來,葉止條件反射一般的屈膝點地,整個人向後高高的躍起;一股黑色的煙氣爆發似的從門內噴射而出,擦著葉止的腳底飆射出去。

  “小姐,沒事吧。”葉止落地,急急的轉頭詢問藥黎。

  “沒事。”雖然沒有葉止那樣的反應,但是見勢不妙,藥黎就早已經讓開了房間的門口,再加上站的比較遠,並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死息蟲,”葉止咬著牙說道,這是一種以亡者死氣為食的蟲子,形狀極小,單個來看幾乎沒辦法發覺;然而死息蟲總是成群互動,聚集在一起就像一團黑氣,速度極快,卻並不經常攻擊一息尚存的活物。“難道這屋裏的人一命嗚呼了?”

  除了霍老先生的住所,其餘三人具體住哪間屋子,兩個人並不知曉,當下隻有進屋去做查看。不過經過了突然出現的死息蟲,兩個人都小心了很多。

  像是藥黎一樣,葉止伸出右手食指,微微意動,一簇火焰“嘭”的一聲炸裂在空氣中,它明亮的顏色和熾熱的溫度表明,這是實實在在的火焰。藥黎看到,不禁瞪大了眼睛,“阿葉,可以啊。什麽時候學會的這一手。”

  葉止擺擺手,示意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兩個人挑著兩團火焰,借著火光走進最後一件屋子。

  出乎意料的是,屋子裏麵並沒有什麽死屍,葉止皺了皺眉,沒有死屍,這死息蟲又是哪裏來的呢?他在藥黎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疑惑。“我們分開找找吧,看看是否有什麽線索已留下倆。畢竟這是唯一一個與眾不同的房間了。”藥黎說道。

  “好吧,”葉止點點頭,“小心。”

  別院用來招待賓客的房間,想來也沒有多麽的大,即使是像殷氏這樣的大戶。兩個人很快就把屋裏翻了一圈。葉止拿出一隻玻璃罐子,裏麵有一隻黑色的小蟲,他揚了揚下巴,眼神中詢問著藥黎,是否有什麽收獲;藥黎的神情略微帶著些得意: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手上套上煉藥時用的手套,她稍微晃了晃手中的東西,是一封信。“當心,”藥黎低聲說道,“上麵塗了一些毒藥。”說著,藥黎又輕輕的晃了一下信封,借著火光,葉止看到上麵有點點磷光閃動。

  “小姐,先看看信裏寫了什麽吧。”

  “嗯。”說著,藥黎展開信函,一邊看著,眉毛慢慢的擰到了一起。

  “怎麽。”察覺到了藥黎的神色異樣,葉止開口問道。

  “這殷府,遠遠不隻是培育種植鬼麵罌粟那麽簡單。”藥黎緩緩說道,“留下這封信函的是枯骨前輩——就是那個用嗜血魔狼的魔核煉製虎力丹的,那個形容枯槁的前輩。他留下信函說,”藥黎深吸了一口氣,“他說,他們幾位煉藥師被安排進別院之後,沒多久殷牙就差人喚走了其中一個煉藥師同伴;還沒等前麵走的人回來,就又有家丁前來喊人,不過霍老先生說要等人,就婉拒了,暫時沒有出去;他疑心有詭,悄悄的在另一個煉藥師的身上放了追蹤用的小蟲,不多時,果然另一個煉藥師也被喚走了。”

  “所以這枯骨前輩,是偷偷溜走了?”葉止說,既然已經留了信件,甚至還有陷阱,怎麽看也不像是被喚走或是強行帶走的了。

  “嗯,”藥黎點點頭,“枯骨前輩...嗯...十分的小心謹慎。四個人是一起招納進來的殷府門客,沒有理由一個一個前去召見,又這麽久不見回來的,其中必定有問題,所以枯骨前輩提前離開了。你手中的玻璃瓶,”藥黎努了努下巴,示意葉止看看自己手上的瓶子,“裏麵裝的是一種...叫作尋香蟲的小蟲,能夠追尋先前他在另一名煉藥師身上所藏的小蟲的味道,‘如後來者心有所疑,自可尋蟲而至。前方情況不明,切記小心,小心。’”藥黎念到,“枯骨前輩是這樣說的。”

  “原來如此,死息蟲隻是障眼法吧,為了應付自己離開之後可能前來的殷府家丁。”葉止緩緩說道,“這信函上的毒?”

  “這信函上的毒,也不是什麽劇毒。”藥黎小心的嗅了一下信紙,“大部分煉藥師隨身攜帶的解毒藥都可以解掉這種毒素。如果是全然沒有防備的人赤手接觸了信函,大概會昏厥吧——估計能昏個幾天,倒是沒有什麽生命危險。”藥黎無奈的笑了一下,“隻是這尋香蟲...實在是吊著人的好奇心啊。”

  “死息蟲、尋香蟲,枯骨前輩應該遠不隻是個煉藥師這麽簡單,”葉止說,“這手段,倒像是南疆一帶很有名的蟲師的伎倆,用蠱。”

  “哎?是這樣的嗎?”藥黎有些意外,南疆蠱術她隻是聽過名字而已,卻不知道施展起來究竟怎樣神奇,“世人都說蠱術奇異詭譎,今日窺得一斑,果然名不虛傳。”

  “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去看看咯?”葉止看著藥黎,嚴肅的說。

  “要去的吧。”藥黎訕笑道,“不說這鬼麵罌粟,單單就衝著霍老前輩,我們也應該去看一看。我們總是要言而有信的。”

  “其實多半就是因為好奇。”葉止無奈的搖了搖頭,“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也看到了,這殷府之內確實有些古怪。到時候你要好好跟在我的身後,切忌衝動,小姐。”

  “好。”

  “那我們走吧,”葉止的眼中也悄悄的湧動著一些不一樣的神采,“讓我們看看這殷府裏到底都有什麽東西。”

  兩個人熄了手中的火焰,悄悄的退出房間。“這尋香蟲究竟要怎麽使用?”藥黎忽然道,沒有這尋香蟲,兩個人怎麽在這茫茫夜色中找人呢。

  “用?”葉止懷疑的重複了一遍,“什麽都不用。你隻需要打開瓶蓋...”說著,葉止拔掉了玻璃瓶口的塞子,黑色的尋香蟲一下子融入黑暗的夜色中去,消失不見了。

  “哎!”藥黎急道,“你等一下啊,怎麽手這麽快。這蟲子本身就是黑色的一隻,又飛的這麽快,我們怎樣去找?”

  “小姐。”葉止再次無奈,豎起食指放在嘴邊,示意藥黎悄聲。“你看前麵。”葉止拉著藥黎往前幾步,如墨的夜色中,一點螢火忽明忽暗的閃爍著。“可看到了?”葉止低聲說道,“這就是那尋香蟲。”

  兩個人彎腰躬身,躡手躡腳的行進在漆黑的殷氏宅邸,追尋著前麵忽明忽暗的尋香蟲發出的微光,就好像追尋著不隻是光明還是黑暗的前方。

  尋香蟲飛的不慢,兩個人的行進速度也極快。不多時已經離開別院,七拐八拐之下,來到了內院。

  內院之中已經是殷氏族人居住的地方,包括族長殷牙,公子殷風等等,因此夜間巡守極為嚴密,倒是顯得比別院更多了一些生氣。不過,藥黎和葉止兩個人不得不放慢速度,一旦被巡夜的守衛發現,兩個人可是有口也解釋不清:畢竟隻是剛來殷府報道的煉藥師,又三更半夜不睡覺鬼鬼祟祟的潛入內院、

  “看,尋香蟲飛過去了。”藥黎說道,她看見尋香蟲飛過了內院的房間,向著殷氏府邸更深的地方飛去了。

  “果然不太對勁。”葉止低聲說道,“如果隻是召見門客,充其量在內堂已然足夠,絕不至於來到內院;這尋香蟲既然已經飛過內院,說明那個被帶走的煉藥師已經進入到殷府更深的地方去了。”

  “那我們?”

  “跟。”葉止說著,身體已經開始動了。

  “停!”葉止低聲喝道,豎起手掌,示意藥黎停下;兩個人已經翻過了內院的房屋,在這之後,入目所見,是一處平坦的草場,兩側種著花卉。隻是這草場太過於平曠,讓人不知道是用來幹什麽的。

  “怎麽了?”藥黎緊張的說,他感覺葉止有一些不同尋常的嚴肅。

  “小姐,你看前麵。”葉止悄悄的指了指前麵的地方。

  “前麵?哪裏?”藥黎不知道葉止突然停下來,是要讓自己看哪個前麵。“怎麽還在這不緊不慢的,我們再不追,是不是真的就找不到那隻尋香蟲啦?”

  藥黎說著,突然止住了話頭。她也不用費心思去找什麽尋香蟲了,它就在自己的麵前不是很遠的地方,在內院之內的草場中央,那隻閃著熒光的尋香蟲就那樣逡巡在漆黑的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