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啦？”

  渾厚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女生的爸爸笑嗬嗬走近：“浩浩，味道還行吧？”

  劇烈咳嗽讓丁浩臉色漲紅，他快速抽了兩張紙，捂住嘴咳了兩聲，豎起大拇指：“二十年如一。”

  “這位是？”

  “剛剛您忙著，沒來得及介紹。”丁浩伸手介紹道：“著名心理學教授沈安，這次過來協助我們辦案。”

  “這麽年輕？”盯著沈安麵龐，中年男人驚歎道：“沈教授年輕有為啊。”

  “比不上您，有個如此懂事的閨女。”

  作為心理學專家，沈安很清楚，什麽人最喜歡聽什麽。

  果然，聽到有人誇讚閨女，男人笑眯了眼。

  “沈教授可說了，隻要姍姍願意，可以去他教學的大學。”

  “真的？”聽了丁浩說的，男人抑製不住激動起來，連連躬身道謝：“謝謝，謝謝沈教授。”

  “我可沒幫忙，是您閨女自身成績過硬。”仰頭望著男人眼睛，沈安問道：“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盡管問。”

  “在您看來，高凡是個怎樣的人？”

  男人思量了一會，緩緩開口：“很可憐，也很懂事，一個苦命的孩子。”

  “您什麽時候認識她的？”

  “什麽時候？”男人邊回憶邊說道：“高二上學期的期末前後吧，文理分科，姍姍和她分到一班，她的情況我還是聽姍姍說的。”

  “您做的菜很好吃。”誇了一句，沈安很隨意轉換話題：“聽您女兒說，店裏的菜都是找高凡爺爺買的？”

  “也不全是。”男人解釋道：“聽女兒說了她家裏情況，心裏挺同情。”

  “自己呢，又開著這間小店，正好能幫上忙，需要的菜都會和她爺爺定，哪裏買不是買。”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姍姍如此善良懂事，原來是有您做榜樣。”沈安麵帶微笑，豎起大拇指。

  “可別誇我爸了，他都快找不著北了。”小女生盯著自己父親，笑的肆無忌憚：“爸，你想笑就笑吧，千萬別憋著。”

  “小孩一邊去！”

  當著陌生人麵被戳穿，男人氣急。

  他從兜裏掏出一包煙，抽出支遞給沈安，被拒絕後獨自點燃。

  深吸一口，吐出，緩緩道：“說實話，高凡殺人我不太信。”

  “爸，你不懂別瞎說！”小女生臉色焦急。

  “沒事，聊聊嘛。”沈安笑了笑，示意男人繼續。

  “我知道不該亂發言，畢竟自己隻是個普通老百姓，可我深信她不是那樣的人。”

  “為什麽？”

  “去過菜市場沒？”男人吐出一口濃煙，煙團隨風飄散，緩緩翻上了天。

  “沒，之後準備去。”

  “裏麵很多人都能作證，她是個心地非常善良的孩子。”

  男人的話沒什麽建設性，卻給沈安提了個醒。

  自己確實應該去菜市場轉轉，高凡的爺爺也需要問一問。

  又問了些話，家長裏短的聊了些，雙方也散了。

  “菜市場在哪？”走回公寓樓的路上，沈安問。

  頭頂的太陽微微西斜，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十五分，應該來得及。

  “順著前方的五一路往下，與民航路的交叉口左邊就是。”丁浩想了想，說道：“不過出事後，他爺爺已經不在那兒了。”

  沈安腳步一頓，問道：“那在哪兒？”

  “城北的出租屋裏。”丁浩抬頭問：“我們去哪邊？”

  一邊是菜市場，有很多人證能證明嫌疑人高凡是個怎樣的人，另一邊是高凡最親的爺爺，應該沒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孫女。

  一時間，沈安犯了難。

  “之前都有錄過口供吧？”沈安清楚記得，資料裏看到過。

  “錄過。”

  “去城北！”

  既然錄過口供，菜市場暫時不用去了。

  菜市場人多，大家對高凡看法怎樣，可以通過資料查看。

  他們與高凡關係，也不可能熟悉到一定地步。

  通過姍姍他爸的說法，大家對高凡的評價，應該高度一致。

  上了車，看著正插車鑰匙的丁浩，沈安問：“你去錄口供時，菜市場人怎麽說？”

  沈安看過資料，零星記得些，但不太確定。

  丁浩親自去了現場，記憶肯定比自己清晰。

  身體半轉，左手支著方向盤，丁浩回憶道：“和姍姍他爸說的一樣，都說她善良懂事，不可能殺人，肯定是我們弄錯了。”

  “還各種舉例，證明高凡如何善良懂事，搞得我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弄錯了。”

  丁浩搖搖頭，隨手打著車子：“可證據不會說謊，她自己也承認了。”

  目前走訪得知，高凡身邊所有人一致認為，她是個善良的人，不可能殺人。

  最奇怪的是，她沒有人格分裂的表現。

  會不會是她隱藏的太深，瞞過了所有人？

  人格分裂的人，平常和一般人沒兩樣，熟人都不一定能瞧出來。

  車子調了個頭，緩緩駛離‘花瓣裏’小區。

  腦袋貼著車窗，目光透過玻璃，沈安尋找704的位置。

  從車裏看上去，也就是個巴掌大小的格子，在城市萬千格子裏，顯得毫不起眼。

  兩人關係那麽好，為什麽殺了對方？

  高凡身上的傷又怎麽解釋？

  房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沈教授？”開車的丁浩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

  “您是不是懷疑姍姍她爸？”

  “例行詢問而已。”

  “我明白。”丁浩表示理解，開口說道：“我知道他家在哪兒。”

  “哦？哪裏？”

  “佳園小區，小區外幾百米有塊籃球場。”

  聽到這裏，沈安挺直腰板，目光緊緊盯著丁浩。

  “但那裏沒有樹。”丁浩搖搖頭：“周邊是個小廣場。”

  身體再次放鬆，陷入車椅裏，沈安閉上眼‘嗯’了一聲。

  下午三、四點最容易昏睡，尤其陽光懶洋洋照射下的車裏。

  車子走走停停，一段時間後，徹底停住了。

  緩緩睜開眼，沈安聲音低啞：“到了？”

  “沒有，買點東西。”丁浩隨口說著，‘砰’的關上車門。

  眯了一會，腦袋有些迷糊，沈安靠著座椅，慢慢扭過頭。

  車外，丁浩走進了一家便利店。

  他和店主交流了兩句，提了一袋米和一桶菜油，又轉身拿了些東西，這才付了錢。

  提著東西返回，放入後備箱，再次上了車。

  “幹嘛？”沈安睡眼惺忪，抓起車裏礦泉水灌了口，用調笑的口吻故意問：“家裏沒吃得啦？”

  “哪有。”丁浩啟動車子，隨口道：“這不是要去看她爺爺嗎，老人家沒兒沒女的，孫女又出了事，怪可憐的。”

  沈安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看到他買東西時，沈安瞬間想到的是公費報銷，假公濟私。

  然而，別人幹得卻是大公無私的事。

  他的善良與無私，仿若一巴掌，硬生生呼到了沈安臉上。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安覺得自己就是個小人！

  “怎麽了？你臉色有些------”丁浩一臉擔憂。

  “沒什麽。”沈安表情苦澀：“有些羞愧。”

  “羞愧啥啊。”丁浩咧嘴笑了，說道：“您剛來第二天，又不清楚情況，情有可原。”

  聽著他為自己辯解，沈安搖頭苦笑。

  真是個善良的人啊。

  “到了。”

  車子緩緩停穩在路邊，丁浩指著邊上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