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悲喜
作者:帝王醉酒      更新:2020-05-22 09:01      字數:4301
  歐陽淑端死死扯住趙文華的耳朵,疼的趙文華大叫道:“幹娘,幹娘,疼……嘶……輕點,兒子耳朵要掉了……”

  歐陽淑端用力擰著趙文華的耳朵,大罵道:“都是你這個逆子,害了蕃兒,整天帶著世蕃飲酒作樂,四處胡鬧,我這苦命的孩兒怎會如此。”

  趙文華哀嚎道:“幹娘,親娘呃,真的不幹兒子的事啊,輕點,輕點,疼……疼……”

  後麵進來的卻是管家嚴年,剛剛趙文華便撞在他的身上,這才跌進了屋內。

  嚴年恭敬說道:“夫人,老爺請您到正堂,說有話要與夫人說。”

  歐陽淑端聽到嚴嵩叫她,手中用力擰了一下趙文華的耳朵,而後才鬆開手,怒氣衝衝的走了。

  嚴年跟在她的身後也離去了。

  屋中隻剩下兀自哀嚎不已的趙文華,和躺在床上發出笑聲的嚴世蕃,隻是牽動傷口,疼得他不由呻吟了兩聲。

  趙文華連忙揉著發紅的耳朵,走到床榻邊,問道:“世蕃,感覺怎麽樣了,都怪我拉著你飲酒,去見什麽胡宗憲。”說完,趙文華給了自己一個嘴巴,清脆有力,臉頰瞬間也紅腫起來。

  躺在床榻上的嚴世蕃倒是沒有怪罪於他,他向來機敏,知道自己害病一事與趙文華關聯不大,是以開口道:“大兄,我這害病,隻怕要休息些時日,那胡宗憲的事,先這麽擱著吧。”

  趙文華說道:“世蕃,還說什麽胡汝貞,你先養病,等病好了再說,他的事又不急在這一時,回去我和他說。”

  見嚴世蕃確實虛弱,趙文華又說道:“你先安心養病,等好了,大兄再給你安排些好去處,保管讓你滿意,我先回去了。”

  嚴世蕃擺擺手,趙文華便賊眉鼠眼地躲著歐陽淑端,從嚴府溜了出來。

  此刻天已然亮了,騎上馬匹,趙文華揉了揉還在疼痛的耳朵,想了想,便往刑部趕去,去找胡宗憲。

  此刻,在乾清宮打坐修行的朱厚熜,心中一片安寧,衣錦還鄉之後,便了卻了一樁心事,父母以帝後之喪葬規製葬在顯陵,為持續了十七年爭鬥的“大禮議”畫上了圓滿。

  朱厚熜嘴角含笑,這滿朝文武,從楊廷和開始,到現在的夏言,哪個還敢與他作對。

  “皇爺,皇爺,翊坤宮來人,端妃要生了。”黃錦打殿外進來,對著端坐在矮榻上的朱厚熜說道。

  朱厚熜睜開雙眼,高興道:“端妃要生了?擺駕翊坤宮。”

  然後對著一旁與他一同修行的陶仲文道:“上師且坐片刻。”

  陶仲文睜開雙眼,笑道:“貧道恭賀陛下。”

  黃錦連忙吩咐內侍準備轎子,朱厚熜便坐在轎子裏,抬到了翊坤宮中。

  此刻的翊坤宮,傳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曹端妃十月懷胎,今日卻早產了幾日,這可嚇壞了一旁侍候的宮女,叫來宮中的穩婆,便為曹端妃接生。

  朱厚熜到了的時候,正是曹端妃最為關鍵的時刻,淒厲的叫聲,令朱厚熜心中就是一緊,叫住一個剛剛從裏間出來的宮女,問道:“端妃怎麽樣了?”

  那宮女連忙跪在地上,說道:“啟稟皇上,端妃娘娘有些難產,穩婆正在接生呢。”

  朱厚熜臉色難看,難產,這可如何是好,馬上說道:“黃錦,快將陶上師請來。”

  黃錦躬身稱是,命一個小太監騎著快馬去請陶仲文。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曹端妃始終在淒厲的叫著,就是生不下來,朱厚熜焦急地來回踱步。

  片刻後,陶仲文自乾清宮匆匆而來,朱厚熜連忙上前拉住陶仲文的手說道:“上師,快些做法,端妃難產。”

  陶仲文在路上已然知曉此事,隻是他心中沒底,不知道這次能不能過關,但是仍是做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施了一個道禮,心中一橫,悠然道:“陛下莫急,貧道這就施法,護佑端妃娘娘平安。”

  當下,朱厚熜命人擺下香案,陶仲文便開壇做法,口中念念有詞,嘴裏一口符水噴出,火焰瞬間燃燒,符籙化為灰燼。

  說也奇怪,陶仲文剛剛做法,還未收功,屋內便傳來一陣嬰兒啼哭之聲,屋外等候的眾人俱是鬆了一口氣。

  而還在念念有詞的陶仲文,在聽見這聲嬰兒啼哭之後,一直提著的心放了回去,不緊不慢地將剩下的環節弄完,這才收住法式。

  陶仲文對著朱厚熜道:“恭喜皇上。”

  黃錦和周圍的內侍宮女俱是下跪喊道:“恭喜皇上。”

  朱厚熜臉上帶著笑意,又等了片刻,一個穩婆便抱著一個嬰兒走了出來,來到朱厚熜身前,跪在地上將嬰兒舉起。

  朱厚熜接過他的子嗣,先是打開包裹的錦被,帶著笑容的臉上,有些失望,但旋即高興道:“黃錦,賞,朕又多了個女兒,高興,賞。”

  黃錦在一旁笑道:“老奴先替大家夥謝皇爺賞。”

  朱厚熜將剛剛降生的公主遞給穩婆,邁步進了屋子,曹端妃此刻筋疲力盡,沉沉睡著,有宮女在一旁為她擦拭臉上的汗水。

  見朱厚熜進來,其他人便施禮之後退了出去。

  朱厚熜拉著曹端妃的手,用手撫摸著她的臉,憐惜道:“愛妃,受苦了。”

  曹端妃迷迷糊糊,隻是閉著雙眼,不知道皇帝朱厚熜在身旁。

  朱厚熜陪了她一會兒,便又從屋中走出,見陶仲文還在院中候著,便開口道:“上師道法高深,端妃母子平安,全賴上師做法護佑,來人,賞上師百兩黃金。”

  陶仲文連忙道:“貧道謝皇上賞。”

  朱厚熜又吩咐一旁剛剛回話的宮女道:“好生伺候端妃,朕晚些時候再來。”

  那小宮女連忙道:“金英一定會盡心服侍端妃娘娘。”

  朱厚熜便又帶著陶仲文回到了乾清宮,又與陶仲文說了會話,陶仲文見天色已晚,便告退出了宮,返回了城西的元福宮。

  致一真人邵元節仙逝之後,梓棺便在錦衣衛、中官太監的護送下,回到江西龍虎山安葬。

  而陶仲文隨著朱厚熜南巡,回京之後便依舊住在元福宮內。

  紫禁城,乾清宮。

  夜晚掌燈之時,朱厚熜便放下修行,開始批閱著奏本,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他喜歡夜晚批閱奏本和題本。

  待首輔夏言已然將禦賜銀章一枚連同他親筆敕令一並上繳。

  又翻看了一下夏言的致仕歸鄉奏本,看著夏言情深意切,回憶過往的內容,感謝朱厚熜給他機會做內閣首輔的位子,並在最後恭賀朱厚熜聖體安康。

  陷入在曹端妃又生下一個女兒的喜悅之中的朱厚熜,開口對著黃錦說道:“黃錦,傳旨給夏言,告訴他不用離京了。”

  黃錦應承一聲,便又將那個鬼機靈馮保叫了來,讓他到夏言府上傳旨。

  馮保歡天喜地的出了宮,去年,被黃錦看上,馮保就被撥至司禮監六科廊寫字,有黃大伴的賞識,馮保便平步青雲,地位上升了不少,平日裏宮裏的太監見了他,誰不彎腰低頭稱呼一聲馮爺。

  馮保來到夏言府邸,此刻的夏府,正在收拾東西,裝滿木箱的馬車,在院子裏候著。

  見宮中來人,夏言便出來接旨。

  馮保看著像是一夜老去的首輔大人恭敬跪在地上接旨,心中的驕傲湧起,連傳旨的聲音都大了許多,馮保說道:“夏大人,皇上旨意,讓您老老實實待在朝中,不用離京了,當勤勉為國。”

  夏言見朱厚熜竟然挽留了他,眼淚差點掉落下來,但是止住內心的激動,跪著道:“老臣接旨,謝主隆恩。”

  馮保笑道:“夏大人,皇上旨意咱家也傳到了,我看這東西,您也不用收拾了。”

  “自然,自然,還請貴人回稟皇上,老臣定不負皇上隆恩。”夏言起身道。

  馮保見夏言也沒個表示,便也客套幾句,回了宮中,見到黃錦後,也沒有說夏言壞話,隻是道:“夏大人接了旨意之後,便馬上將裝好的幾十口大箱子,又抬回了屋中。”

  黃錦在宮中多年,豈會不明白馮保的言外之意,也不點破,揮手讓他退了下去,便也轉身進了乾清宮侍候在朱厚熜身旁。

  卻說夏言得了旨意,長出一口氣,吩咐下人將收拾好的金銀珠寶等物又放回屋中,自己便到了書房,坐在椅子上想著事情。

  經曆一次大悲大喜,此刻也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隻是覺得這皇帝的秉性,更加讓人琢磨不透,自皇上登基之後,一向尊崇禮儀,不然他夏言也不會在眾多朝臣中崛起,隻是,為何近段時日,一向尊崇禮儀的朱厚熜似是變了一個人。

  先是堅持要南巡,夏言便強烈反對,後來又在承天府命群臣上賀表,夏言亦是反對,莫非要學那趨炎附勢的嚴嵩不成。

  此次,雖然被朱厚熜剝奪了少師、太子太師的官銜,但仍以少傅、太子太傅入內閣值勤,倒也不至於一貶到底。

  城西,嚴嵩府邸,自從嚴世蕃病了,嚴嵩便也沒有太過關注朝堂之事,但是還是有上門的人將朝中的動態告訴他。

  此刻,錦衣衛陸炳就坐在堂上,與嚴嵩攀談。

  陸炳說道:“世蕃兄此時害了病,幸虧安然無恙。”

  嚴嵩道:“文孚,小兒的病,倒是沒什麽大礙了,隻是右眼怕是要不能視物了。”

  陸炳疑惑道:“怎會如此?”

  “不提也罷,文孚,自承天府回京,皇上也不上朝,你與皇上交好,可要私下勸諫一番?”嚴嵩問道。

  陸炳笑了笑,說道:“嚴大人倒是高看我了,如今我也隻是窩在南鎮撫司,做個閑散的閑置,管些儀仗軍匠,哪敢過問朝堂之事,大小事情,都有陳寅大人過問,大人可莫要說笑了。”

  嚴嵩見陸炳如此表示,點頭說道:“倒是委屈文孚了,這待在南鎮,沒什麽大案子查,也是一件輕鬆的差事。”

  陸炳說道:“我倒是想再進一步,隻是……”

  嚴嵩知道他的想法,隻是他這南鎮撫司管事也隻是一個閑散的職位,上麵還壓著一位蕃邸老人陳寅,什麽時候熬出頭,還怕不知道呢。

  嚴嵩笑道:“南巡之時,文孚火中將皇上救了出來,雖然尚未有封賞下來,但是也不用著急,皇上心中定然念著此事。”

  陸炳笑道:“我倒是不在意這些小事,南巡之後,我等錦衣衛兄弟,險些將皇上置於險地,不求問罪便可以了。”

  嚴嵩問道:“近日,錦衣衛中可有什麽事情發生,陳大人可曾做了什麽事情?”

  陸炳笑道:“倒也沒什麽動靜,隻是近日我心中頗為不安,總感覺有什麽事情被我遺漏了,大人可有什麽提點的?”

  嚴嵩說道:“此事,還要多加小心,不可大意。”

  陸炳說道:“隻要宮中不發生變故,倒也沒什麽。”

  這時,嚴世蕃突然從內屋出來,隻見他右眼包裹著,見到陸炳,便笑道:“文孚,可是來看我的。”

  陸炳站起身問道:“世蕃兄,身體可是好些了,我聽聞兄長害病,便過來探望。”

  嚴世蕃坐在椅子上,說道:“沒什麽大事,還死不了。”

  嚴嵩起身道:“世蕃陪著文孚稍坐,老夫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就不陪你了。”

  陸炳客氣道:“大人請便。”

  嚴嵩便回到自己的書房,拿出青藤紙,用朱筆撰寫青詞,這段時日,他已經撰寫了好幾份青詞,等著上奏。

  朱厚熜對著青詞癡迷,多少大臣都被這青詞折磨的苦不堪言,嚴嵩也不例外,他就是靠著寫青詞才爬到了如今的地位,要想更進一步,隻怕還要再努力一些。

  嚴世蕃陪著陸炳說話,聊起胡宗憲,嚴世蕃笑道:“不瞞文孚,此人確實頗有才幹,隻是在刑部觀政,浪費了光陰,改日,叫到一處,一起飲酒,大家互相認識認識。”

  陸炳說道:“既然如此,就等你病好了之後,咱們一起尋一處地方,好好聚聚。”

  嚴世蕃笑道:“定不會讓文孚失望。”

  兩個人便在這裏東拉西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