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治療結束
作者:黑幕底十三      更新:2021-01-11 18:26      字數:4091
  “你都知道些什麽啊?”寒嘉葉表情不變,很是自然,與之前沒有半點變化,半分破綻也沒有,好似真的是不知道夜常春在說些什麽。在一邊夜寂卻隻感覺到如坐針氈,如芒在背一般,尤其是他那剛剛被寒嘉葉所說動的內心,再度平息甚至動搖顫抖起來。一時間夜寂不禁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父親夜常春是如何憤怒地責罰自己之後,這種感覺更甚。

  自己不想被責罰!

  忽的,夜寂好似聞到一股熟悉的清香,腦中緩緩平靜下來,忽然間想起了那一晚寒嘉葉在房中與自己所說的一些事情,慢慢的,在夜寂心中的那股懼怕逐漸的變為了憤怒,竟將這懼怕生生壓製了下去。

  “寒叔,我知道你要我死,要用我的性命做路,鋪著為夜家。”夜常春緩緩說著,雖不說中氣十足,但聽起來卻頗有生命力:“這些我都知道。”

  寒嘉葉將自己的手從夜常春的手中微微挪了出來,麵色如常,依舊為其把脈,點點頭道:“哦?你知道?繼續,還有別的嗎嗎?”

  “近些日子,您的確是抽出了我體內的頑疾,但是我知道,如果您將我的生命完全恢複到全盛,將我體內那些這麽這麽多年的桎梏完全抽離出來之後,那卻是我將死時時刻。”此時夜常春絲毫沒有花甲老人的模樣,任由寒嘉葉把脈,但是頗有些激動地說著:“您做這些我都清楚,且我都無怨無悔,但是我隻有一樣,想知道!”

  “你說。”寒嘉葉淡淡說著。

  “父親他,他……他可好?他……他老人家可是知道這些嗎?”說到這裏,夜常春的聲音微微打顫,整張老臉頗為動容,嘴巴微張,等待著寒嘉葉的答案。

  寒嘉葉的神情在這個時候才微微變化,看著動容的夜常春,喃喃道:“原來是他告訴你的,他是什麽時候告知你的?”

  “很久了,久到我都忘記了多久了。”

  “看來他還是有些舍不得你啊。”寒嘉葉點點頭,微微笑笑:“他很好,你既然知道他的意思,就不要辜負了。”

  “真的是父親所要的嘛?”看到寒嘉葉的緩緩點頭,夜常春眼中生的亮光緩緩熄滅,剛剛還精神抖擻的他慢慢躺在床上,麵如死灰,絲毫沒有半點求生的意思,隻是淡淡道:“那好吧,請您繼續吧,我隻要想要一個願望。”

  “說。”寒嘉葉鬆開把著夜常春筋脈的手。

  脈象不錯,看來是時候了。

  “我隻希望,給我留口氣,我想與二兒子說說話。”說著,夜常春看了眼旁邊的夜寂,夜寂分明在自己父親眼中看到了一種難以言表的複雜情緒,那是一種失望,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暗淡,半分愛意都沒有,登時夜寂心中僅剩的懼怕也消失了,對此隻剩下唯一的疑惑,這其中與自己的祖父夜空塵有什麽關係?

  “好,我答應你,畢竟他什麽都告訴你了,我自然要答應你這最後一個條件。”寒嘉葉笑著,輕輕撚著自己的胡須,微微點頭。

  寒嘉葉既然答應,夜常春知道,自己該上路了。

  “多謝寒叔。”夜常春慢慢合上眼睛,卻是半句話不想與夜寂說。

  寒嘉葉看了眼一邊臉色古怪的夜寂,微微示意,夜寂麵色鐵青,伸手握住自己老父親的手,寒嘉葉嘴上邊說著,手上邊做著動作。

  “常春啊,你也算我看著長大的了,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對於他來說是什麽樣的存在,你自然要安心了。”寒嘉葉臉上含笑,手上微微用力,將夜寂與夜常春的手愈來愈合攏起來。

  這一次的夜寂沒有感受到痛苦,所以並沒有發出那猛烈的嘶吼聲,再看一邊的夜常春卻是在不斷纏鬥著,全身上下開始冒起冷汗,幹瘦的身子上滿是震顫,好似觸電了一般。夜寂看著夜常春,知曉父親此時正在經受著前幾日自己所經受的那種苦楚,隻是現在的父親竟然咬著牙完全承受住了!

  自己這身上半點修為都沒有的老父親,可以承受得住那麽狠厲的痛苦?

  夜寂才發現,自己似乎並不了解父親,也從未明白過他的心。

  他本以為自己是夜常春最出色的兒子,將夜家打理的井井有條,矜矜業業這麽些年,難道還不得他的心嗎?

  感受到自己手心的溫熱,夜寂眼角不自覺流出眼淚,無言地痛哭流涕,似乎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這眼淚是因為什麽而流的。

  寒嘉葉自然不管這些,隻是看著兩人手中愈來愈亮的光芒,眼中的火熱愈來愈強烈。耳邊沒有喊叫聲,這讓寒嘉葉有些詫異,看著以肉眼速度慢慢變瘦的夜常春,寒嘉葉好似想到什麽似的,點頭道:“難怪,你被煉化那物件的時候還小,忍受的痛苦應該更大,這些對於你來說恐怕也不算什麽。但是常春啊,你老了,年老力衰,是頂不住的,還是叫出來吧。”

  說著,寒嘉葉的手慢慢接觸到夜寂的手背,另一隻手則接觸著夜常春的手背,自三人的手心合攏處浮現一層又一層邪異的光芒,一次又一次地衝擊著三人的手心,在夜常春那幹巴巴的手脖子上浮現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管,在夜寂手脖子上亦是如此,甚至透著那邪異的光芒都可以看到好似有什麽在緩緩運轉著,自夜常春的體內湧進夜寂的體內。

  寒嘉葉嘴裏在小聲地嘟囔著些什麽,好似古怪的咒語,也好似別的什麽語言,讓人聽了心煩意亂。在寒嘉葉手上捏了個法印,在夜寂手脖上輕輕一捏,夜寂越發的感覺自己身體的溫熱,還有手心,手脖的熾烈。

  這是什麽?

  微微睜眼,卻看見寒嘉葉鬆開了把著自己的手,輕輕放置在躺在床上夜常春的胸膛處,虛空撫著,好似微微用力,緩緩向上,竟是好似在拽著什麽,一股黑色夾雜著綠色的光芒,自夜常春的胸膛之上緩緩拽出一個呈橢圓形的東西!

  那東西顏色暗淡,呈褐綠色,其上半點光芒也沒有,烏突突的,好似剛剛從泥土之中拿出來一般,整體好似一粒橢圓形的種子。寒嘉葉望著飄在半空的這種子,滿眼的興奮,一直如神仙般的他終於沾染了半分人間煙火氣,眼中的狂熱出賣了他的內心,大手一握,直接將這飄在半空的種子握在手心!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直未出聲的夜常春忽然猛地睜開眼睛,“噗”的一聲噴出漫天鮮血出來,直接噴了夜寂一身。夜寂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世界變成一片紅色,而寒嘉葉身上依舊一塵不染,那種子已經被他握在手中,緩緩揣進懷裏,手心那妖異的光芒也緩緩消失。

  一切似乎已經結束了。

  夜寂呆呆地坐在這裏,即使心裏在狂吼的他表麵上卻半點反應都沒有,隻是呆呆地看著自己身邊的父親,忽的心中一動,猛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起來:“父親!”

  屋外。

  自剛剛寒嘉葉與夜寂進了房間,外麵候著的夜靜心中總是有一種悸動,好似有壞事要在今日發生一般。今日的他沒有踱步,隻是在祈禱,但隨著祈禱,心中的悸動也愈加強盛,好似真的要有什麽事情發生一般。一邊侄兒們的呼喚沒有叫醒夜靜,今日的屋內格外安靜,前幾日那撕心裂肺的嚎叫聲也沒有傳出來。

  這到底是怎麽了?

  最後是一聲“噗”與自己大哥那熟悉的聲音叫醒了夜靜。

  “父親!”一聲淒厲痛苦的喊聲,夜靜渾身汗毛瞬間炸開,一身罡氣“啪”的炸開房門,踏步便入!

  剛一入門,一隻手攔住了自己,夜靜伸手躲過,卻發覺那隻手的主人好似泥鰍一般滑手,自己根本近不了身。

  “孩子,要冷靜!”這是寒嘉葉的提醒,說完夜靜眼前一花,寒嘉葉已經消失,隻剩下夜寂跪在床邊痛哭著,身後夜雲樓三個兄弟雖然沒有那麽悲痛,但依舊要做做樣子,也是跪了過去,依舊是涕淚隻流。

  失敗了?

  這幾天都成功了,最後一天失敗了?

  夜靜身子微微搖晃,好似站不穩一般。

  自己的父親……

  看著圍著那邊的幾個人,夜靜隻感覺世界都在顫抖。

  先前一步走,但是停滯了一會,夜靜卻又向後退了兩步。

  那個教自己識字,予自己食宿的男人,怎的倒在了那裏?

  夜靜忽的錘了錘自己的胸口,發出一陣“咚咚咚”好似敲鼓般的響聲,嚇得夜滿樓三兄弟向後去看,隻看自己二叔略有些踉蹌地走到前麵,夜雲樓三兄弟很是有眼力見的讓開了位置,夜靜緩緩半跪在床前,最後全跪了下來,側頭看了眼一邊滿臉是血,也在看著他的夜寂,夜靜好似在夜寂眼中看到了什麽。

  是父親與他說了什麽關於自己的事情嗎?

  夜寂看了夜靜良久,緩緩起身,拍了拍夜靜的肩膀,道:“好生陪著父親吧,大半生不在家,這最後的日子陪在這裏吧。”

  說完,夜寂便帶著三個兒子出去了。

  夜靜呆呆看著夜常春,張張嘴,還沒說話,閉著眼睛的夜常春開口了,聲音很是沙啞,現在的他已經沒力氣抬起眼皮了:“是靜靜嗎?”

  “爹……”聽著許久沒人叫過的小名,夜靜似乎半點修為也沒有了,化身變成一個孩子,這個時候夜靜才哭了出來。

  “兄弟之情,父子之情,要好生珍惜……”夜常春雖然中氣不足,但說出來的話也算完整,“一定要……”

  “原諒你大哥!”

  說完這五個字,夜常春忽的沒聲音了。

  夜常春最後,隻是與夜靜說了四句話,沒有太多的時間,也沒有太多的話語,隻是四句話,短短二十一個字卻讓夜靜久久挪不動眼睛。

  父親,死了!

  兄弟之情,父子之情,一定要好生珍惜……

  想起前四個字,夜靜眼前隻有這麽多年在夜常春身邊與夜寂一同長大的景象,有兄弟二人摟著脖子快樂的時候,有互相爭吵的臉紅脖子粗,一切都好久遠啊!

  至於後麵四個字……

  父子之情……

  夜靜好似想起什麽。

  至於原諒大哥,大哥做了什麽?不給自己家主的位置嗎?

  夜靜怔怔看著夜常春的遺體良久,緩緩彎下自己的身子,對著父親的遺體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慢慢起身,沒說一句話,離開房間,剛出大門,隻看到夜寂坐在那裏。

  此時的夜寂沒有換衣服,還是那一身被血沾染的衣物,但他臉上的血汙已經被清洗幹淨了。隻見他背對著夜靜,背著手站立於此,聽到夜靜的腳步聲,緩緩回過頭,兩隻眼睛好似悵然若失在思索著什麽,看著夜靜,緩緩張口:“出來了?”

  “父親走了吧。”夜寂的聲音很淡,夜靜看著自己大哥,怎的感覺似乎年輕了許多,身高也高了不少。

  “大哥,我想與你說些事。”夜靜張張嘴,他一開始便不想做家主,他要把夜常春與自己說的話與夜寂分享。

  但誰曾想夜靜剛開口,還沒說話,夜寂卻伸出隻手,止住了夜靜的話:“不必了。”

  “父親走了,我要打點一切,讓父親風風光光的走,好了,我該去忙了!”說完,夜寂轉身就走,沒有留給夜靜半點說話的功夫。

  夜靜愣愣看著冷冷離開的夜寂,隻感覺自己似乎有些不認識自己大哥了。

  大哥怎的那般無情?

  夜寂似乎不是以前的夜寂了。

  父親說的,莫非便是這一層?

  大哥,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