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父與子,兄與弟
作者:黑幕底十三      更新:2021-01-11 18:26      字數:4164
  這一夜,夜靜一人呆在自己院子之內,獨自酌飲。盛夏天氣,格外清爽,僅僅是夜晚卻已經十分溫和,對著月光,夜靜一時間頗有種“對影成三人”的感覺。

  一邊溫著酒,夜靜一邊看著天上的月亮。

  夜常春的遺體已經被夜寂派人請走了,現在應該是已經是放在祠堂之中了。此時此刻在夜靜的心中,自己父親音容猶在,好似還在眼前一般,臨終前與自己所說的那四句話依舊回蕩在夜靜的耳邊。

  父子之情啊……

  夜靜長歎一聲,正想著些什麽,一邊溫著的酒卻已經好了,本以為自己早已看淡人間生死,豈料世事無常,即使是自己也看得不開。抬手為自己輕輕斟了一杯酒,夜靜端起酒杯一飲而,本來修為頗高的他卻因為這一口灌得太猛,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直接嗆了一口,猛地咳了出來。

  連續的猛咳,眼淚帶著鼻涕,直接就出來了。

  夜靜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麽而哭。

  父親對自己兄弟二人很是嚴厲,無論是鞭子還是木棍都是能用的上手,每一次教訓都會把自己打的皮開肉綻,絲毫不看自己已經多大年歲了。上一次也便是最後一次打自己,那便是在夜靜二十二歲的那一年,即使自己已經及冠,夜常春依舊揮手便打,絲毫麵子都沒有給他。

  這一次的夜靜,隻感覺自己快被打死了!

  那是因為什麽事情夜靜已經淡忘了,但是夜靜那極大的自尊心就被這樣的碾碎了!當時年輕的夜靜隻想一死了之,他甚至懷疑父親到底愛不愛自己,生下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他隻是想去夜家最高的房頂由上至下跳下去而已。

  隻是為了看看夜常春會不會為了自己痛哭。

  但是最後,夜靜始終是不敢,他沒有跳下去,而是選擇了離家出走,離開了夜城,離開了夜家,也便是這一次的離開家,夜靜認識了自己的師父,本身自己身上便有祖父教誨的夜靜學武功自然很快,年少成名,如今年紀不過五十歲的他卻已經是大陸八大帝君之一了!

  而這個時候,他似乎體會到了父親當時的感覺了。

  為父者,對其子無論做什麽或許都是本性而為罷了。

  想到這裏,夜靜掩麵痛哭起來,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隻是這般的哭著,整個身體都在震顫著,貌若一個被狂風席卷的老樹一般,半刻都不會停止。良久,夜靜才鬆開自己的手,露出兩隻通紅的眼睛來。

  “哎!”夜靜長歎一聲,想起父親眉眼間總因為皺眉而產生的深深溝壑,心中便是一陣絞痛。

  身後風聲陣陣,夜靜自顧自喝了杯酒,喃喃道:“馬兄,我現在沒心情,家父今日病逝,改日吧。”

  在夜靜的身後,馬行空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裏,站在高高圍牆的影子之中,被黑暗遮住了模樣,當夜靜說完話後他才向前走了幾步,露出自己臉上的模樣,望著那邊無言飲酒的夜靜,張開微微幹燥的嘴,道:“我有事情與你說。”

  “……”

  夜家正院,夜寂一人坐在屋內。

  夜靜在那邊思念著父親,夜寂何嚐不是?

  如今在夜寂的體內,便存在著除了他以外夜常春的生命力,獲得了這額外生命力的夜寂一掃前幾日的頹廢,整個人紅光滿麵,熠熠生輝,整體呈現出一種很是積極向上的感覺。但實際上,夜寂卻也在暗暗歎息,父親的死,難道與自己真的沒有責任嗎?

  不知有多少次,夜寂在心裏催眠著自己,父親已經全然知道,對於這些事情來說,他隻是以他的性命換整個夜家變得更好而已,但無論夜寂如何與自己所說,他始終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一關,自己或許太懦弱了。

  每一次父親的憤怒,每一次夜常春麵對夜寂的頭大如鬥,夜寂都想要開口辯解,但都是張嘴便閉上了,或是一聲怒罵,或是一頓鞭打,都會將夜寂想說話憋回去,在夜家之中,夜常春總是最嚴厲的那一個,希望自己與弟弟成器成才,有的時候夜寂都會懷疑自己與弟弟可是夜常春親生?

  自己的一切都是夜常春所給予,自己對他的那一份恨意還應該存在嗎?

  夜寂的內心很是複雜,甚至很是雜亂,在許久之前,他便將自己心底對自己父親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深深埋在心底,隻是這些他自以為本已經消失的東西,卻在寒嘉葉告知他一個事情後全然脫離控製,占據他本心的最大化,甚至使他失去了理智。

  “要做事,就要做絕!”耳邊又傳來一陣幽幽聲音,夜寂猛地側頭去看,卻發覺那邊隻是一個燭台而已,房間裏也隻有自己一個人,這話是何人所說?

  “若是做了第一步便放棄,那才是半途而廢!”

  “夜常春已經死了,你再想這麽多卻是半點用處也沒有!”

  “倒不如好好想想夜家未來該怎麽樣?”

  無數的聲音在夜寂耳邊響起,好似蜜蜂一般,擾亂著他的耳朵。夜寂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希望可以獲得一份安寧,但是那些聲音似乎無孔不入一般,順著手指頭的縫隙間不斷湧進大腦裏!

  那些恨意再度浮現夜寂的腦子裏,他隻會想起夜常春是如何責罰他的,辱罵他的那些話語是多麽的冷酷無情,是多麽的不講人情,那些訓斥自己的話是半點情麵不講,連自己的辯解都不會管上半分,隻是瘋狂辱罵著自己!

  夜寂的世界似乎已經是一片黑暗,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不斷充斥在他的大腦之中,擾人清淨!

  這到底是誰的聲音?!

  好生熟悉?

  是了,這是自己的聲音,這一切都是自己內心的呼喚,這一切似乎都是發自本心!

  夜寂的腦袋如升騰般,那些聲音依舊響起,夜寂左右搖晃著自己的腦袋,一張略顯肥碩的臉已經扭曲變形,五官時不時湊在一起,時不時瞬間分開,夜寂的一顆心馬上就要被黑暗占據,半絲光明都沒有。忽然間,夜寂猛地抬頭,耳邊似乎傳來了自己老父躺在病榻上那虛弱的咳嗽聲,那一聲聲呼喚自己的聲音,那一張老臉上僅存的欣慰,那是對自己的誇獎。

  或許,夜常春對自己並沒有那麽殘酷。

  夜寂仿佛回想起自己少年時期,每一次被打都是夜常春最後來叫自己吃飯,是他老人家教會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曾幾何時,夜常春的大手便是夜寂的全世界。

  僅存最後的一抹光明似乎占據了上峰,那操縱著夜寂心的手,也在微微發顫。就在這時,忽然間夜寂的房間“嘭”的一聲猛地炸開,一聲怒吼伴隨著兩隻赤紅的眼睛狠狠衝了進來!

  “父親是因你而死?”

  好閻王討命的一聲赫然在夜寂耳邊炸開,夜寂一切的幻象瞬間灰飛煙滅,蕩然無存,睜眼去看,一隻手狠狠捏著自己的喉嚨,使得夜寂喘不過氣來!

  夜靜黑衣黑袍,一隻手將自己大哥夜寂猛地抬高,一隻手則抓著自己佩劍微微打顫,劍鋒就在夜寂的腦門上打著轉,久久落不下去,在夜靜眼中滿是殺意!

  “你在做什麽!?”夜寂又驚又怒,握著夜靜的手,拚命的呼吸,發出幾聲好似公鴨嗓子般的聲音,眼中半點驚懼也沒有。

  望著夜寂雙眼的夜靜在其中看到了諸多的情緒,有驚訝,有憤怒,有疑惑,甚至還有幾分悔意與愧疚,但就是沒有害怕。

  夜寂的眼睛已經出賣了他的心!

  “是不是你聯合寒嘉葉謀算夜家,把父親害死了?”夜靜用力的手微微鬆開,讓夜寂的腳可以觸碰到地麵,看著自己平時很是尊敬的大哥,語氣之中滿是不可置信。

  馬行空的話,夜靜是不相信的,讓夜靜所疑惑的是,為什麽馬行空會知道那麽多?為什麽馬行空會把事情知道的那麽清楚?一五一十的盡數知道?隨著馬行空說完後,夜靜隻感覺即使自己不信,自己也要來問問夜寂,在路上走著,夜靜忽然想起了夜常春臨終前所說的“原諒”二字,這個時候他便清楚父親所說的原諒是什麽了!

  一切都實錘了!

  “你腦子進水了?!”夜靜微微鬆開夜寂的脖領子,使他可以呼吸得舒服一些,望著夜靜的怒容,不知道怎麽,夜寂心裏本來沉寂下來的心情忽然又變得激蕩起來,怒罵道:“還不鬆開我?這些廢話是誰與所說的?”

  “大哥你不用管是何人所言,隻管告訴我,是否是真的便是!”夜靜鬆開了夜寂,眼前浮現出父親病孱孱的模樣,這麽多年自己不在身邊贍養,都是夜寂負責照顧的,自己是不應該這麽對待他,於是語氣也變得柔和了許多,沒有之前那般強橫了。

  夜寂被夜靜鬆開後,整理了下衣物,站在不遠處看著夜靜,又看了看自己狼狽的書房,微微冷笑:“夜靜,你這是什麽意思?逼宮?要家主之位?”

  “大哥你這是什麽意思?”夜靜皺起眉頭,“我明明是在問父親的事情,什麽時候扯到了家主身份了?”

  “你心中的肚腸想法我很清楚,你就是想要這家主位置,是不是?管他是什麽理由?”夜寂不怒反笑,伸出手鼓掌道:“好啊好啊,暗夜帝君不要修為名聲,卻隻要這麽一個世俗世家的家主之位,實在有趣!”

  “我從未想過家主的位置,大哥你莫要轉移話題,我問的是父親他……”夜靜辯解著,一句話還沒說完,夜寂忽然開口道:“沒有?我問你,父親是不是說過,他最大的願望是要你接替家主位置,而不是我?!”

  夜寂話如驚雷般,炸開在兩人之間!

  夜靜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夜寂向前走了一步,咄咄逼人問道:“你說啊,你敢不敢說父親沒這麽說過?”

  夜寂向前走著,不知為何夜靜卻後退了一步,臉上不帶半點慌張但語氣卻很不自然地說著:“父親的確說過,但是我……”

  話沒說完,夜靜又向前一步,臉上帶著冷笑:“嗬嗬,但是你如何?但是你不想要這個位置?笑話!”

  夜寂的臉色很難看,聲音也尖酸刻薄起來,看著夜靜的臉,夜寂滿眼都是夜常春臨終前瞧自己的那一眼,滿眼的失望與難過,對自己沒有半點驕傲的神情!

  自己不是他的兒子嗎?

  就不可以有一點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見解嗎?

  說自己目光短淺,不可成就大事,那誰又能成?這世界上如果隻抱著老思想又如何化身新世界?

  夜寂再向前一步,冷冷道:“你到底想問什麽?父親的死是否與我有關?這一切不就是你夜大帝君的一句話嗎?”

  “不,我是想……”

  “想什麽?想解決我快速接管整個夜家?夜靜你好一個狼心狗肺!”夜寂破口大罵:“父親的死,是為了夜家,你算得上什麽東西?”

  “大哥你在說什麽?”夜靜滿眼的震驚,他根本不知道夜寂在說些什麽,自己又是該回些什麽,隻是這般看著夜寂,“你怎麽了?是那寒嘉葉對你做了什麽嗎?”

  “寒嘉葉?你什麽身份稱呼寒先生大名?即使是父親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寒叔,好啊好啊,好一個夜靜,卻是半點規矩都不知道了。”夜寂眼底盡是冷意,向前又是一步,夜靜微微向後,想躲開一下,但卻發現自己現在已經是退無可退,已經到了牆邊!

  “你隻是說你不願要這個身份,但是會不會要呢?”夜寂最後已經完全走到了夜靜的眼前,兩人麵對麵站在一起,夜寂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掐住夜靜的脖子一般,看著自己那從小看到大的弟弟,夜寂滿臉冷意:“你說呢,夜大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