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酒從中午一直吃到晚上，然後添酒回燈重開宴，又開始吃晚飯了，其實吃酒隻不過是個形式，已經沒人在意酒菜了，所有人都在聚精會神的聽舒童說書，大廳門口被人堵了個水泄不通，個別膽子大些的嘍羅居然溜進大廳蹲在牆角旁聽。

  舒童有些吃不消了，嘴唇都已發白，這還是間或喝點酒、吃點菜，要不就是席間幾人為故事中的某一人物或某件事爭執半天，反正就是說一陣、停一陣。

  舒童真不敢想象，要是連續不斷的說上大半天，自己怕是要累得休克了，不由佩服起以前單位的領導來，人家往主席台上一坐就能滔滔不絕的說上幾個小時，還不見一絲疲色，當時舒童還不以為然，不就是照著稿子念麽，誰還不會啊？換成自己說不定比他們還溜。現在看來遠非如此，自己居然累得跟條狗似的，看來還是火候欠缺，跟人家領導比起來差距不是一星半點，要不人家是領導，自己則混了十年才剛剛起步。

  舒童幾次都想到此為止，可架不住眾人的苦苦哀求，每次都有人央求再講一段，講完一段後又有人出麵央求，舒童都不知道自己說過幾次“這是最後一段了”。沒辦法，在這個沒有網絡、沒有電視、沒有手機的時空，信息和娛樂都是極度的匱乏，能聽上一段說書那就跟過年似的，夠樂嗬好幾天的了。

  大廳四周已插上火把，秋夜的湖風從敞開的大門外刮進，將燭光吹的搖曳不定忽明忽暗，廳中已是人影綽綽，不少嘍羅見沒人理會那幾個溜進來的家夥，也壯著膽子溜了進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舒童將手中的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沒辦法，手中要是有一塊說書用的堂木就更好了。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非得大傷元氣不可。

  “小先生，要不再說一段，就一段，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段。”矮張猶不滿足，舔著臉又開始央求。

  舒童此時已是臉色發白、嘴唇幹裂，看著矮張啞著嗓子道：“二寨主，明天你要想繼續聽的話，就到此為止吧，否則我可要休息好幾天了。’

  矮張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也覺得有些過分，可又心癢難耐，總覺得還是不過癮，仿佛百爪撓心一般。

  竹園張雖然也想繼續聽下去，可看到舒童實在是吃不消的樣子，歉意道：“小先生辛苦了，今天就到這兒吧。來人，送小先生回客房休息。”

  舒童和張炎一同起身，在幾位寨主相送下，跟著幾個提著燈籠的嘍羅去了不遠處的客房休息。

  這一覺舒童睡的特別沉，感覺從來沒這麽累過，比大學期間利用假期到工地上搬磚還累，難怪以前聽老藝人說過，開口飯不好吃，沒個十來年的苦功還真不行。

  舒童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醒來時已是豔陽高照了，洗漱完畢後便問伺候在一旁的小嘍羅：“我家先生呢？”

  小嘍羅綽號小蝦米，是個頭腦機靈，手腳麻利的十五六歲少年，專門派來服侍舒童的，聞言恭敬的回道：“好叫小先生得知，那位大先生早早就出門了，好像是去了三寨主那邊。”

  舒童原本是打算和張炎一起去見半天雲的，想先探探他的口風再說，現在看來張炎有點等不及了，就不知道他能不能說動對方，不過這樣也好，讓兄弟二人單獨見上一麵，至少給對方一個心理準備，到時候就不顯得那麽突然了，反正也不指望一次就能成功。

  抬頭望了望天空，太陽已升起老高，覺得應該是巳時了，在這個沒有鍾表的時空，舒童已學會觀察太陽的位置估摸時間了，雖然並不準確，但也夠用了，反正現在又不需要上班打卡了，就連書院的上課時間都沒個準，以教授到學堂時間為準。

  感覺到胃裏燒的有些難受，這才想起昨天喝了不少酒，就沒好好吃過飯，便問身邊的小蝦米：“哪有早飯吃？”

  小蝦米一臉的殷勤，點頭哈腰道：“幾位寨主說了，小先生醒來後，就讓小的帶小先生去議事廳，幾位寨主已備好了酒席。”

  舒童頓感一陣頭大，還喝！不知道連續喝酒最是傷人的麽？這種滋味舒童可是親身體會過，以前在單位時，每到年底經常會飯局連軸轉，推都推不掉，那真是喝酒喝到吐，過後就如同生了一場大病，想死的心都有。

  剛一走出客房所在的院門，舒童就發現門外蹲了不少人，一見舒童出來，全都齊唰唰的站起身，一個個彎腰作揖道：“拜見小先生。”

  舒童看著密密麻麻一大群人，隻得揮揮手道：“各位好漢，上午好！”

  眾水匪麵麵相覷，這麽古怪的問候語還是第一次聽到，聽上去通俗易懂，不像那些讀書人打個招呼都文縐縐的，這個小先生果然是個怪人。

  舒童在小蝦米的引領下往議事廳走去，一大幫人跟在身後，舒童有些奇怪，問身邊的小蝦米是怎麽回事，小蝦米笑道說不用理他們，這些都是來蹭故事聽的。

  舒童一陣無語，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山下，有些奇怪的問小蝦米，說怎麽看不到有人在操練，難不成你們水寨今天都放假了？

  小蝦米一臉的茫然，說我們又不是官軍，幹嘛要操練啊？

  舒童聽的是匪夷所思，你們可是幹得刀頭舔血的勾當，哪怕再是烏合之眾，總得也要操練操練吧，舒童都不知道這幫家夥是怎麽成為鄱陽湖上最大的一夥水匪。

  轉身又往山頂上看去，還好，山頂上似乎有人在了望，總算沒蠢到家，否則的話舒童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再問問這幫水匪平時都幹些什麽，小蝦米說平時要麽在湖上打魚，要麽就在湖麵遊蕩收取一些過路費，遇到其它水匪，人多時就一擠而上，人少時就回來搬救兵，然後幾位當家的就會出麵，將那些水匪打得屁滾尿流。

  說話間，就到了議事大廳，舒童發現除半天雲外，其它三位寨主全在場，見舒童到來，全都起身相迎，比昨天迎接張炎時還要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