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爚聽罷已是怒不可遏，雙眼通紅的瞪著榮王趙與芮，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見賈似道把一切都和盤托出了，榮王也豁出去了，梗著脖子道：“看什麽看？姓王的，你少在這裝什麽清高，這種事你家也沒少幹，不信回家問你兒子去。”

  “呃？”王爚一怔，露出一付不敢置信的神色，氣勢明顯弱了下去，他也不敢保證自家到底有沒有參與此事，決定還是弄清後再說。

  榮王又看向賈似道，憤憤不平的道：“賈八哥，你幾個意思？這種事你也好意思拿到朝堂上來說？你這是不按常理出牌，一言不和就掀桌子，你讓大家還怎麽玩？你既不仁，就休怪本王不義，掀桌子就掀桌子，在場哪家敢說沒幹過這種事？站出來，讓本王瞧瞧。”

  群臣一個個臉色陰沉，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有幾個和王爚一樣，自詡為清官的大臣，本想站出來反駁，可又不敢確定家中其它人有沒有參與，猶豫間也不敢站出來。

  見沒人站出來，榮王得意的一笑：“看看，誰比誰高尚啊？大家都一樣，咱大哥就別說二哥了，特別是你賈八哥，你家放的貸一點不比本王少。”

  “老夫沒你那麽黑，我家是九出十一歸，比你家的九出十三歸少一半的利息，是體恤百姓的低息貸款。”賈似道麵無表情的道。

  “我呸！”榮王一蹦三尺高，指著賈似道的鼻子叫罵道，“賈八哥，你還要不要臉了？前幾年你為什麽不這樣做？還不是見本王生意太好，這才搞出個九出十一歸，來和本王搶生意。你自己說說看，這些年你搶了本王多少生意？”

  眼見偌大的朝堂被榮王弄成了生意場，又看到群臣醜態百出的樣子，謝太後臉都綠了，輕斥一聲道：“榮王莫要再胡鬧了！”

  “本王沒胡鬧。”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榮王已喪失了理智，現在是逮誰咬誰，居然衝出珠簾後的謝太後咆哮道，“您以為本王不想也弄個九出十一歸，把賈八哥的生意給搶回來啊？可本王一半的利潤還不都用在皇上身上了，皇上要什麽，本王就給什麽……”

  “放肆！”見榮王越說越不像話，謝太後脾氣再好也受不了啦，一拍鳳輦的扶手站了起來。鳳眼圓睜的怒視著榮王。

  如同晴空霹靂，一下子將處於癲狂狀態的榮王給劈醒了。

  榮王先是一陣茫然，隨即想到剛才的胡言亂語，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來，臉上露出驚恐之色，雙膝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小王該死、小王有罪。”榮王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小王剛才讓豬油蒙了心，一時口不擇言，完全是胡說八道，並不是有意冒犯太後和陛下的，還望太後娘娘恕罪。”

  謝太後無奈的輕歎一聲，知道這個小叔子平時雖膽小怕事，可一旦牽涉到錢就容易犯渾，誰動他錢他就跟誰急，連先皇在世時也拿這個兄弟沒轍。這幾年也就是賈似道能治住他，生生從他那兒撬走了幾十萬石糧食，為此榮王沒少在太後和皇帝麵前哭訴。

  謝太後重新坐回到鳳輦上，長長吐了口氣，餘怒未消的斥道：“榮王退到一邊，不得再出言說話。”

  榮王無奈，隻得磕頭謝恩，蔫頭耷腦的退到拐角處老老實實呆著去了。

  垂拱殿中又安靜了下來，眾人頭腦都有些懵，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靜下心來細細一想，發現話題早就跑偏了，從一開始的救援襄陽談到了國庫，又從國庫扯到了夏稅，再從夏稅說到了預催，最後又變成了放高利貸和搶生意，看似完全偏離了主題，又似乎跟主題還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謝太後也是理了半天才將其中的邏輯關係理清，決定還是抓大放小，先解決主要問題，於是道：“夏稅之事暫先擱置，容日後再議，還是先說說怎麽救援襄陽吧。”

  沒辦法，夏稅預催一事幾乎牽涉到所有朝廷重臣，誰的屁股都不幹淨，這事不是一進半會能解決的，隻能暫時擱置了，大夥的目光一起看向了賈似道。

  賈似道這回算是將人全得罪光了。本來嘛，這種事大家都心照不宣，私下悶聲發財就可以了，可你賈似道偏偏要拿到桌麵上明說，這是能在桌麵上說的事麽？這讓大夥以後還怎麽在一起愉快的發財啊？

  都說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賈似道已然成了朝中公敵，連一向支持他的陳宜中，看他的眼神也變的複雜了。

  賈似道當然知道自己犯了眾怒，可他也沒辦法，要想救援襄陽，就隻有從這幫權貴口中奪食，況且這又不是第一次了，自前幾年推行公田法後，賈似道就將大地主階層得罪光了。要不是此舉，國庫現在恐怕連二百萬石糧食也拿不出來。

  見所有目光都看向自己，賈似道起身奏道：“陛下，此時若要增收夏稅，恐難奏效，從征收到運輸，沒有一兩個月是很難征齊的，而救援襄陽又是迫在眉睫之事，等不了這麽長時間啊。”

  “那該如何是好？”趙禥著急的道。

  賈似道掃了眼殿中對自己怒目而視的群臣，對皇帝笑了笑道：“陛下，其實這事並不難，榮王殿下已做了表率。”

  關本王何事？縮在角落邊的榮王剛要開口，突然想到自己已被禁言，忙捂住嘴不敢說話。

  “哦！此話怎講？”趙禥也覺得有些奇怪。

  賈似道目光在大殿中掃了一大圈，終於在角落處找到了榮王趙與芮，衝他微微點了點頭，這才轉頭對趙禥道：“陛下莫非忘了，老臣方才說過，榮王殿下深明大義，此前已主動捐了十萬石糧食，並許諾後繼還要再捐十萬石，這不是個現成的例子麽？”

  我沒有！我是被人勒索的，我什麽時候說過還要再捐了？榮王在心底無聲的呐喊，要不是被禁言不能說話，榮王早就跳出來跟賈似道理論了。

  趙禥的眼睛一亮：“師臣的意思……”

  殿中所有人齊齊打了個寒顫，都感到了一絲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