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似道看著趙禥含笑道：“陛下，國庫雖然沒多少錢糧，可各位大人有啊，就說榮王殿下，十萬石糧食在他那兒不過是毛毛雨，眼都不眨一下就捐了出來，而且還意猶未盡，哭著喊著表示還要再捐十萬石，老臣勸都勸不住，著實令人感動啊。”說罷，還用衣袖拭了拭眼角，仿佛真被感動到了。

  角落處的榮王眨巴了幾下眼睛，沒搞清楚這是在誇他還是在損他。

  皇帝趙禥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頓覺倍有麵子，果然是自己的親爹，處處為自己這個當皇帝的兒子著想，覺悟就是高。

  見皇帝如此表情，賈似道趁熱打鐵道：“其實像榮王殿下這般深明大義、主動為國分憂的臣子大有人在，方才老臣之所以要求單獨麵奏，便是不想麻煩各位大人，畢竟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哪怕各位大人都身價不菲、不差錢。”

  說到這裏，賈似道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殿中群臣，繼續道：“老臣兩次要求單獨麵奏，就是不想讓各位大人破費，可陛下您也看到了，各位大人就是不依，紛紛表示要為國分憂，老臣好心相勸，甚至不惜出言威脅，叫他們莫要因一時衝動而後悔，可諸位大人愣是沒一個後悔離開，全都表示願為國出錢出力。哎呀！這麽高的熱情，老臣也架不住啊，要不陛下您就遂了大夥的心願，切莫冷了各位大人的拳拳抱國之心。”

  我去！原來在這挖好坑等咱往裏跳呢，難怪方才的笑容那麽詭異，殿中群臣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個臉都綠了。

  一位朝臣拉了拉身邊同僚的衣袖，低聲道：“孫大人，你說要是剛才讓他單獨麵奏，會不會就沒咱的事了？”

  姓孫的同僚翻了個白眼：“別幼稚了錢大人，你真以為賈八哥有這麽好心？這廝一肚子的壞水，真要讓他單獨麵奏，還不知在背後怎麽編排呢。”

  “這也太陰險了吧？”

  “噓，小聲點。”

  ……

  大殿中一陣竊竊私語，群臣交頭接耳，有人私下商量對策、有人則在咬牙切齒的暗中咒罵賈八哥。

  皇帝趙禥眼睛一亮，滿懷期許的看著殿中群臣，珠簾後的謝太後則差點沒笑出聲來。

  “咳、咳”王爚輕咳一聲，率先站了出來，對著龍椅上的趙禥行了一禮，朗聲道：“陛下，老臣家境雖不富裕，卻也願為陛下分憂，老臣捐一千石……不，老臣家恐怕拿不出這麽多糧食，就捐二百石吧。”

  “二百石？”趙禥對二百石是多少根本沒有概念，但由於榮王十萬石在前，便覺有些少，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王大人，二百石是不是有點少啊？”賈似道適時補了一刀。

  “老夫家沒多少糧食。”王爚轉頭怒視著賈似道，“老夫家中隻有薄田百餘畝，一年收成也就隻有四五百石，老臣拿出二百石已是極限，自是比不得榮王殿下。”

  榮王趙與芮覺得自己又趟槍了。

  “嗬嗬”賈似道冷笑一聲，從袖袍中摸出一本賬冊，一邊翻看一邊道：“王大人太過謙了，王大人在臨安郊外有田一百八十六畝，在老家新昌有田七千四百二十三畝，一年收成怎麽也有個三萬石，王大人不會不清楚吧？”

  “嘶”殿中一片倒抽涼氣聲，到不是震驚王爚有七千多畝的田地，說實話，這點田還真不入這些朝中大佬的法眼，跟他們相比，王爚算是窮得叮當響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賈似道手中賬冊上，這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不知道賬冊上都記了些什麽？竟然能把王爚的家底摸的這麽清楚。

  “我……我家有這麽多田，老夫怎麽不知？”王爚一下子愣在了當場。

  “王大人不妨回去問問你家賬房，看看老夫說的對與不對。”賈似道不鹹不淡的來了一句，接著又諷道，“王大人連自家有多少田地都不知，又怎能知曉國家有多少田地？王大人，你這個參知政事當的有問題啊。”

  “你……”王爚指著賈似道說不出話來，隨即勃然大怒，“賈似道，你在暗中調查老夫？”

  賈似道揮了揮手中賬冊：“老夫這幾年推行公田法，已將江南及閩浙一帶田畝全部丈量清楚，不僅是王大人，在場諸公誰家有多少田地，這本賬冊上都記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果然是有備而來，先前還說什麽隻要單獨麵奏就不麻煩大家，我呸！連黑材料都帶來了，騙誰呢？

  見王爚還在怒視著自己，賈似道不為所動，他可不想讓王爚就這麽輕易過關，王爚是第一個站出來捐糧的，不管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家中有多少田，這個頭也必須要開好，否則後麵的人就會以他為標準，捐個一兩百石打發了事，那何時才能將軍糧湊齊？更何況對方剛才還對自己喊打喊殺，如今還不乘機報複一下。

  賈似道假模假樣的翻了翻手中賬冊，感慨道：“哎呀！王大人家真是窮啊，連一萬畝都不到，就按最低標準，捐兩千石吧。”

  “兩千石，你咋不去搶啊？”王爚一下子蹦起老高，“且不說老夫家有沒有那麽多地，就是有，老夫也一下子拿不出這麽多糧食來啊。”

  “王大人一年收成有三萬石，區區兩千石不算多吧？”

  “你少在這跟老夫裝蒜，你難道不知，這三萬石老夫還要和佃戶五五分成，到手也隻有一萬五千石，府中人吃馬嚼的，一年也剩不下多少糧食。”

  賈似道聞言卻是陰側側的一笑：“王大人，方才你說家中隻有薄田百餘畝，也沒見你全家就餓肚子啊。現在憑空多了七千多畝，怎的又說糧食不夠了呢？”

  “這個……”王爚一下子被賈似道繞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應答，想了半晌才恨恨道，“行，老夫回去後就清點田地，如果真如你說的有這麽多，老夫就是砸鍋賣鐵也給你湊出兩千石來；可如果沒有又該如何？”

  賈似道迎著王爚憤怒的目光，信心十足的道：“如果沒有，王大人的兩千石老夫幫你交了。”

  “好，一言為定！”王爚氣咻咻的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