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改變戰局的三箭
作者:三三三二二      更新:2020-05-10 14:05      字數:4263
  夜雨下的蘆花巷,呈現出很詭異的片刻死寂,當那些黑衣再度前衝的時候,數十根箭簇同時破空而來。

  按理來說,對於修行者而言,這些凡間手段應該很難造成傷害,但經過特殊加持的箭簇,刺破耳膜的破空聲回蕩在雨夜下,數十根羽箭就成為了最為可怕的手段!

  陳之陽臉上第一次有了表情,他抬頭看著夜色,並沒有理會,隻是微微皺了皺眉,搖頭說了一聲:“很麻煩啊!”

  啪的一聲若重錘擊戰鼓,他一腳踏進青石板上的積水中,大片水花隨之濺起,油紙傘一轉,傘麵雨水在夜色下被帶出一抹晶瑩弧線。

  在這個時刻,潛身在黑暗中的吳良並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如何做,如果年輕人悄無聲息死去,那麽他隻好以最快速度帶著七七遠離這片是非之地,但他同時又相信這個人不會死得如此輕易,在見到雨水激射向四周的瞬間,他忽然想起了雪山上,想起了柳江青老人一劍斬妖。

  隨著陳之陽的腳步,驟然響起的戰鼓聲愈發激蕩,一抹劍虹嗡的一聲從鞘中掠起,以極其恐怖的速度高速刺破雨幕,劍鋒所過,雨水盡數碾為齏粉。

  作為此時夜下最絢爛的流螢,那抹劍虹實在是過於迅捷,劍光拖拽著長長殘影,那些紛紛擾擾連綿不絕的大雨刹那為之空蕩。

  如經曆半甲子歲月滄桑,但實則不過是轉瞬之間,劍虹重新歸鞘,而直至此時,那些雨滴,那些箭簇,那些黑衣,那些鮮血,才開始墜落。

  小巷內除去雨聲,便隻剩下鮮血冒出喉嚨的咕嚕響聲,數不清他到底出劍幾何。

  有兩名靠得最近的黑衣人,在劍虹起始之初,已經迅速掠近,然而就在電光火石的下一刻,那抹流螢劍光便從他們的下頜抹過,以至於他們死死捂著喉嚨也按不住滲透指縫的血水,然後瞪大眼睛,隨著眼眸中的神采逐漸黯然消散,頹然墜倒在雨水裏。

  帶著臨死前的最後一刻蒼白,從冒血的喉嚨裏擠出沙啞的三個字:“第四境!”

  不殺人的時候,就是好天氣!

  吳良緊緊盯著大雨下陳之陽的背影想起了這句話,看著那個年輕人手指緩緩摩挲著劍柄,身體內如同有熱血在沸騰,那抹劍虹徹底證實了他的猜測,他明白這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這裏確實是個死人的好地方!

  想必此時的陳之陽心中如是想著,看似強大的一劍,但卻並沒有強大到讓幕後人退縮的程度,或者說因為這一劍他暴露出最後的底牌,他此時的處境更為危險。

  然而,就算是如此,他仍舊是很好護著那把油紙傘,以至於沒有被一滴鮮血飛濺!

  他撐著傘緩緩行走在夜雨之下,微微皺眉望向夜幕深處,搖頭說道:“這把傘以及借傘的人,跟我沒有關係。”

  這是一句廢話,在這種時刻也很難讓人信服,但他偏偏多此一舉。

  夜雨後依舊是沒有回應,那些流淌著的鮮血很快就被雨水衝刷得一幹二淨,摻著血的積水匯聚成溪流向街道的下水道,又迅速滲透近下水道的泥濘汙垢中。

  但很快這些積水開始逆流而上,那些流淌在青石板間的雨水如有被注入生命般開始緩緩蠕動,從高處視野看上去,蘆花巷裏正發生著詭異的變化。

  一柄柄雨水凝聚的長劍,無聲無息從積水中脫穎而出,密密麻麻懸在夜幕下。

  沒有人注意,陳之陽觸摸著劍柄的兩個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那抹劍虹再次自行出鞘,在夜雨下徒然一轉,化作一朵璀璨劍光,無聲淩冽直刺向雨幕。

  與此同時,漫天劍雨更盛般席卷而來。

  蘆花巷間隻聽到劈劈啪啪的劍鋒刺穿水劍聲音,層層疊疊,不知在這個刹那有多少雨水化作齏粉散落。

  數抹黑衣沉默無聲沒入蘆花巷的大雨中,就如同那投入深潭的石子僅僅隻是泛起些許漣漪,就伴隨著此生榮辱死得悄無聲息。

  在大雨後方,僅僅一牆之隔的蘆花巷裏無聲殺意蔓延,卻有個身披白袍的老人沉默如同雕塑,無論是風雨還是廝殺都無法讓他蒼老的臉龐上泛起絲毫變化。

  他默默抬起頭,皺眉望著眼前揮之不去的雨水,輕聲說道:“居然已經突破到第四境,難怪需要老夫出手了!”

  沙啞聲音很快就淹沒在夜雨下,老人聽著雨外劍氣縱橫之聲,微微抬起手,戰場中密密麻麻的劍雨便驟然淩冽。

  沒有人知道這個老人是誰,但僅僅隻是揮手造成劍雨縱橫就能看得出他一定不一般,而大多數知道他身份的人,已經成了死屍。

  蘆花巷裏,那抹如同流螢的劍虹,前一刻還在漫天劍雨之中,下一刻已經擊碎無數雨水,速度極快,引動風雷之勢,以無可匹敵的姿態刺破橫跨在戰場之間的院牆。

  蒼老徐徐的老人似乎在眨眼之後,就要被那抹劍虹如同紙屑般撕破。

  但隨著這個從始至終未曾在意過戰場的老人第一次將目光投射向前方時,一眼望去,那柄劍虹如同深陷於泥潭中寸步難行,每前進一寸,劍光隨之黯然幾分。

  大雨之中撐傘而立的年輕人刹那臉色蒼白如紙屑。

  安靜還是安靜,微微雨聲風聲在小巷裏輕輕響起,彼此相望,彼此間就如同那柄懸停的劍虹,沒有人選擇先下手為強。

  沉默成了這個雨夜唯一的旋律,陳之陽捂著嘴輕輕咳了兩聲,並沒有擦去嘴角滲出的血絲,目光落在那位老人身上,淡然說道:“還真是榮幸啊!為了殺我布下這麽大陣勢。”

  “隻要殺了你就足夠了。”一襲白袍與滿臉陰鷙成為最鮮明對比的老人平靜回答道。

  陳之陽看著那柄屬於他的長劍,若有所思。

  沉默許久後,他歎息了一聲,皺眉說道:“那就沒得談了!”

  老人沉默不語,此時既然那柄劍被禁錮,他很好奇這個三翻四次能從生死間殺出一片天地的年輕人,如何再創造奇跡。

  既然是奇跡,那麽就注定不會經常發生,至少現在他不會容許發生。

  老人抬頭越過他望向遠處青雲山一角,低聲感慨歎息道:“一步錯,步步錯,很可惜就連青雲宗都不能庇護你。。。如果現在坦言那件事的秘密,或許還不算太遲!”

  他略微沉默,搖頭慨然道:“死人是沒有價值的,隻有活著才有價值,你應該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你可以不用死!”

  陳之陽笑了笑,回答道:“以後你們可能會知道答案,但顯然不是現在!”

  聽到這個沒有意義的答案,老人皺眉片刻,若有所思,沉默很長時間後,然後抬頭望向年輕人,用極為惋惜的語氣說道:“那麽老夫隻好扼殺你了,如此年輕的第四境啊!真是可惜。”

  “如果假以時日,讓你能夠穩住第四境的修為,那麽現在應該是另外的一個結局。”

  陳之陽再度輕咳了兩聲,搖頭笑問道:“現在就談結局是不是為時過早了?”

  在這個時候,他嘴角滲出的鮮血愈發濃鬱,呈現出一種暗紅的顏色。

  然後,那柄劍虹異變徒生。

  漫天風雨在蘆花巷快速飄蕩,年輕人被雨水所打濕的青衫獵獵作響,鮮血在青衫上點綴出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看到這一幕,老人未曾有震怒,而是眯眼問道,這就是你最後的手段?

  今夜的這場春雨注定沒有止境,戰鬥從一開始就慘烈至極,然而無論死多少人,無論是有怎麽樣的變數,這個雲淡風輕的老人始終大局在握。

  他雙手樹立在眉心,直直望著那柄劍氣爆發的劍虹,一寸兩寸,三寸,劍鋒距離眉心不足一尺,但他依舊是無動於衷。

  冷眼旁觀,看著劍鋒寸寸遞進,幾乎能感受到劍氣鋒芒刺破眉心皮膚帶來的刺痛感。

  在黑暗深處,那些早已經被遺忘的黑衣再度有了動作,一根離弦箭簇劃破夜下的死寂。

  當敵我雙反最強戰力僵持住的時候,那麽這些箭簇就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此時陳之陽的心神靈氣全部都係於那一抹劍虹之上,看似強悍無匹的一劍,然而因為劍凝聚全部心神,他徹徹底底失去了防禦能力,所以這時候的箭簇,就讓他陷入了極大的危險之中。

  從一開始老人就把握住這一點,所以他並不需要一開始就摧毀對方所有的鬥誌,縱然是在第四境沉澱多年,縱然是對方剛剛跨入第四境,但與同境界搏命總算不是理智的選擇。

  一箭或許不足以致命,但第一箭之後還會有第二箭,第三箭!

  當陳之陽嘴角鮮血滲得更濃的時候,刺破夜雨的一根羽箭如閃電般刺穿他青衫。

  咻!

  第二箭幾乎沒有停頓。

  這場以箭簇拉開序幕的殺局,似乎也將要以箭簇拉下幕布!

  噗嗤一聲。

  在如此夜雨下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但第三根也是最後一根離弦羽箭卻是失去方向,殘留著黑色殘影的箭簇,刺破雨滴,撕破黑夜,就在第二根箭簇抵達到年輕人胸口時,同時到達老人。

  既然那一劍灌注陳之陽全部心神,那麽同樣也傾注老人所有精力防禦,這毫無征兆的一箭,所刺穿的何止是老人身上白袍。

  在生命的最危險一刻,這位老人終於爆發出屬於第四境該有的潛力,以付出慘烈到極致的代價,在劍虹即將刺穿頭顱融入重重夜雨下,再無蹤跡。

  對於這場刺殺而言,隨著最強大的依靠,第四境老人的敗退,就已經宣告失敗。

  而至於最後一箭為何會出現偏差,沒有人知道。

  此時卻是有個少年拖著長刀悄無聲息出現在後院裏,隻覺得胸口一陣滾燙到極致的刺痛,他下意識低頭看去,一處鮮血淋漓的傷口,讓黑衣上鮮血就像是紅花一樣盛開。

  縱然是選在在對方所有注意力都傾注在戰場的刹那,但仍舊是被對方臨死前的反撲所重傷。

  後院門被推開,撐著油紙傘的青衫年輕人望著如臨大敵的主仆二人猶豫了一下,微笑說道:“那個,我是來還傘的!”

  吳良望著他的目光,問道:“結束了?”

  “嗯。”陳之陽將油紙傘收好後,輕輕擱在牆角,說道:“反正暫時是結束了!”

  陳之陽看著滿臉黑灰而分辨不清楚表情的少年,猶豫了一下問道:“為什麽會選擇幫我?這可不是理智的選擇。”

  “鋪子被燒了!”吳良歎息了一聲,因為不小心扯動傷口,表情有刹那因為劇痛而猙獰,重新平複後,攤手說道:“總得找人賠吧!而我不認識他們,隻認識你,所以你死了,就沒人還債。”

  多麽樸實多麽真摯的一句言語啊!

  “僅僅隻是這樣?”陳之陽神情有短暫的錯愕,然後凝重問了個問題:“如果當時他們甩下幾張銀票買我的命,那麽現在倒在雨下的是不是就是我?”

  “有這種可能吧!”吳良抬起坦然回答。

  “你知不知道你殺的是第二境修士?”

  吳良揚起手臂很想告訴他並不是第一次做出這樣的壯舉,但因為那位那位城主之死是個影響很深的秘密,所以將滿腔豪言壯語憋回喉嚨,隻是問道:“這有問題?”

  此時雨比先前小了些,淅淅瀝瀝落在後院裏。

  陳之陽忽然開口說道:“不請我坐坐?”

  吳良揮了揮手示意他請便,然後用短劍從衣袖上撕下一大條布條簡單包紮胸口傷勢。

  “你那個秘密到底是什麽?”吳良回想著今夜的那翻慘烈廝殺,想著那些悄無聲息死去的修行者不免有些唏噓,心想這可都是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啊,就這麽死了。

  “你想知道!但是知道後,你也會像我一樣要麵對刺殺!”

  “那你還是別說!我還想多活兩天。”

  陳之陽忽然開口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並不是普通人。”

  難道我是天命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