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橙看出了他一臉遲疑的表情。

  “小蘇，瞧你這為難的表情，是去大後廚那邊要魚很困難嗎？”

  蘇三實誠的點頭。

  “沈姑娘，你初來乍到對萬和樓不了解，我心裏有些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沈青橙道：“這裏沒有其他人，有什麽話，你直說便是。”

  蘇三扭頭一臉警惕的朝廚房外瞧了一眼，這才措辭好對沈青橙道：“沈姑娘，大廚房那邊的人際關係有些複雜，廚長秦越山是掌櫃的秦越鴻的同胞兄弟，因為這層關係，大廚房那邊的廚師們都巴結奉承秦越山，但他們心裏一個個都不希望秦廚長好，尤其是周副廚長，別看周副廚長平日裏跟秦廚長有說有笑的，實際他心裏是最不服氣秦廚長，覺得秦廚長是因為大掌櫃的關係才當上廚長的，眼下秦廚長年紀大了，在萬和樓幹不了幾年了，隻要秦廚長一走，周副廚長當上廚長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這時候沈姑娘你去被四公子招進了萬和樓，四公子對你還如此照顧，所以沈姑娘你現在已經成了周副廚長以及眾廚師的眼中釘。”

  “難怪我踏進萬和酒樓就隱隱覺察秦掌櫃，大後廚的人對我充滿了敵意。”

  就算蘇三不提醒，對於這些厲害關係，沈青橙也有所覺察了。

  她笑眯眯的將蘇三瞧著。

  “小蘇啊，四公子與我說你是萬和樓最老實的人，現在看來你一點都不老實嘛，竟然將萬和酒樓的人際關係看得如此透徹，這萬和酒樓裏怕是鮮少有你這麽通透的人了。”

  蘇三對沈青橙握手作揖。

  “沈姑娘謬讚了，四公子與沈姑娘說的那些話一點都不假，我最初到萬和酒樓的時候吃了幾次虧，慢慢的就聰明了，學會察言觀色了，但請沈姑娘放心，我蘇三是個知恩圖報之人，沈姑娘你將我提拔到了後廚，我是不會出賣沈姑娘的。”

  沈青橙饒有興致的睨著他。

  “你怎麽知道是我將你提拔到後廚的？將你安排到後廚幫忙也有可能是四公子的主意。”

  “四公子對我雖然很好，但我以前是個小乞兒，對廚藝一竅不通，如果是四公子的安排，四公子一定會挑選一個有廚藝底子的夥計到沈姑娘的身邊。”

  蘇三一臉肯定的回應著沈青橙。

  沈青橙睨著蘇三，嘴角的笑容加深。

  她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對蘇三這個看事通透的小夥計，她非常歡喜。

  “小蘇，你剛才說的那些，我相信，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蘇三對著沈青橙鄭重的點頭，然後道：“沈姑娘，我先去大廚房那邊問問，如果能要到鮮活的魚最好，要不到我就去牡丹號找四公子。”

  蘇三將竹籃放下要離開，沈青橙忙將他叫住。

  “你去大廚房問一問就行了，如果那邊不肯給，你回來告訴我，我去牡丹號找四公子要，省得你也成為眾矢之的。”

  蘇三道：“不要緊的，我答應到這裏來幫沈姑娘你的那一刻就已經準好了這個心裏準備，何況隻要咱們做的事情是對的，四公子就會站在我們這邊。”

  沈青橙就是要這麽一個能幹有膽量的助手，既然蘇三這麽說了，她也就不阻止了。

  她眼神帶著鼓起的瞧著蘇三。

  “那你去吧，當心一些。”

  “嗯。”

  大廚房這邊很熱鬧，炒菜的聲音，說話的聲音，交織著嘈雜不已。

  瞧周德旺灰頭土臉的再案板上揉麵，秦越山一邊掂著鍋鏟一邊詢問：“周副廚長，你都回來這麽一會兒了，臉色還這麽不好，可是被四公子訓斥了。”

  秦越山話落，七八個廚師都忙裏偷閑的將周德旺打量著，幾個人都快掩藏不住眼中的得意之色了。

  周德旺重重的將麵團摔在案板上，將麵團抓起來，再重重的摔下，如此反複了幾次，活脫脫是將那麵團當作了沈青橙。

  “那姓沈的丫頭著實可恨，今日剛到萬和酒樓報道，就在四公子麵前搬弄是非，說我做的紅棗米糕口感差，我倒是要瞧瞧，那丫頭能不能將紅棗米糕做出其他口味來。”

  “周副廚長，你消消氣，你可是萬和樓的老廚師了，何必跟一個乳臭未幹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片子一般見識呢。”

  “就是就是，那丫頭年紀輕輕能有什麽廚藝，也就隻能在四公子麵前說說大話了。”

  “說到底，四公子不在，這萬和樓的後廚還是秦廚長跟周副廚長說了算，先讓那黃毛丫頭得意幾日，以後咱們有的是機會收拾那黃毛丫頭。”

  周德旺話落，幾個平時裏巴結他的人忙附和。

  蘇三來要魚，走到門口不巧聽了兩句。

  沈姑娘根本不是那種會在四公子麵前搬弄是非的人，這些人胡亂嚼舌根真可惡。

  蘇三站在大廚房門口握了握拳。

  等到裏麵的人七嘴八舌的說完了，蘇三才走了進去。

  大後廚的人現在都知道蘇三跟了沈青橙，看見蘇三走進來，眾人都統一眼色防備的將蘇三瞧著。

  蘇三跟平常一樣顯得唯唯諾諾的走向秦越山，跟秦越山道：“秦廚長，小後廚那邊的魚有些不鮮活了，沈姑娘吩咐我來大廚房管您要一條鮮活的鰱魚。”

  秦越山打量了蘇三兩眼，見蘇三臉上除了平時的唯唯諾諾並未其他表情，心裏暗鬆一口氣。

  “你什麽來的？”

  蘇三假裝什麽都沒聽見，像平時一樣畢恭畢敬的回答：“剛到，秦廚長，大後廚這邊有鮮活的鰱魚嗎，沈姑娘還等著急用呢。”

  “有是有，但我們這邊要使，我們這邊這麽多人，都不夠用呢，實在沒法挪一條給沈姑娘。”

  秦越山一臉拿喬的表情，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蘇三。

  蘇三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秦廚長，四公子還在牡丹號等著品嚐沈姑娘的菜呢，四公子品嚐過後才能定菜譜，還請秦廚長挪一條給小後廚，沈姑娘定感激不盡。”

  秦越山將臉色一沉。

  “小蘇，你這是在拿四公子壓我嗎？”

  “小蘇不敢。”

  蘇三低著頭回應秦越山，但卻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我這麽說沒有半點拿四公子壓秦廚長的意思，沈姑娘現在是為萬和酒樓辦事，我這麽說隻是想讓萬和酒樓更上一層樓而已，相信這也是秦廚長所希望的。”

  “你。”

  秦越山伸手將蘇三的腦門指著，氣得胸口有些微微起伏，一時半會找不到話回答蘇三。

  這小子竟如此伶牙俐齒，自己堂堂萬和酒樓的廚長竟然被一個小夥計說得啞口無言。

  秦越山有種吞了蒼蠅的感覺。

  他若是執意不給魚，那便是不希望萬和酒樓好了，這若是傳到了四公子的耳中，是四公子定然會責怪他。

  “小蘇，你真是好樣的，我以前小瞧你了。”

  秦越山將手收了回來，咬牙切齒的瞪了蘇三一眼。

  蘇三微微低著頭，假裝沒瞧見秦越山那一臉怒容。

  “秦廚長過獎了。”

  “哼。”

  秦越山冷哼了一聲，沉聲道：“魚就在那邊的水缸裏，你自己去抓。”

  “多謝秦廚長。”

  蘇三重重的鬆了一口氣，麵色一喜趕緊走去水缸旁拿著網子撈魚。

  沈青橙正在蹲在小後廚的地上洗菜，見蘇三拎著一條大概三四斤重的鰱魚進來。

  那鰱魚鮮活非常，在蘇三手裏擺來擺去。

  “小蘇，你真厲害呢，這麽快就要來魚了。”

  沈青橙笑眯眯的將蘇三瞧著，眼中有著明顯的意外之色。

  秦越山那一幫人有多難纏，她剛才領教過了，蘇三竟然這麽快就要了魚回來，看來這小夥計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聰明一些。

  “沈姑娘，你快給我一個盆吧，這鰱魚力氣可大了，快掉地上了。”

  沈青橙趕緊取了一隻木盆，往木盆裏參了兩票水端著到蘇三的麵前。

  蘇三將魚丟進水盆裏，水盆裏立馬一陣水花飛濺。

  沈青橙臉上被濺了不少水，她伸手抹掉，笑容滿麵道：“不錯，夠鮮活。”

  她微微側過臉眼神讚賞的將蘇三瞧著。

  “這麽鮮活的魚，秦廚長怎麽給了你？”

  蘇三拍拍胸口道：“他哪裏肯給我，大後廚的那一幫人凶得不得了，我去的時候，一幫人正在說沈姑娘你的壞話呢，說得太過份了。”

  回想那些人剛才說的話，蘇三就一臉氣憤。

  沈青橙聽後完全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那些人愛說就讓他們說去吧，反正我又不會少一塊肉，倒是你聽到了他們說的那些話，可有被他們為難。”

  蘇三道：“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他們說完了才假裝什麽都沒聽見走進去。”

  怕沈青橙怪自己，蘇三停下來挑眉看著沈青橙。

  “沈姑娘，我是不是很慫，明明聽到那幫人說你的壞話卻不敢出麵為你討回公道。”

  沈青橙轉身去拿了一把鋒利的殺雞宰魚刀，笑眯眯的遞到蘇三麵前。

  蘇三盯著那刀，眉頭一皺，臉色一變，心道：難道沈姑娘要他自裁。

  見他一臉神遊的將刀盯著，沈青橙道：“小蘇，你在想什麽呢，趕緊幫我把這魚給宰了，會不會片魚片？如果會就幫我把這條魚片成片。”

  蘇三抬起頭來，詫異的問沈青橙：“沈姑娘，你不怪我。”

  沈青橙一邊端著清洗好的菜去案板，一邊回應蘇三：“你做得很對，我怪你做什麽，大後廚那邊算上打雜的夥計有三十多個人，你當時要是衝進去一個人能吵贏那麽多人嗎。”

  “吵不贏。”

  “對了，你吵不贏，還得勞煩我出麵去解決，說不定還會驚動牡丹閣的四公子，四公子怕是不希望萬和樓的後廚變成戰場，不逞口舌之快是對的。”

  蘇三這才拿著菜刀放心踏實蹲在地上宰魚。

  “沈姑娘，我隻會殺魚，將魚肉砍成一塊一塊的。”

  魚片片得越好，做出來的水煮魚片越嫩滑爽口，所以片魚片半點都不能馬虎。

  沈青橙回頭瞧了蘇三一眼道：“你把魚殺好了，清洗幹淨，去掉魚頭拎到我這裏來。”

  等蘇三將那條鰱魚料理幹淨了拎到案板，沈青橙已經將十二道菜的配料全部準備好了。

  “沈姑娘，你這刀工也太快了。”

  蘇三掃了一眼整齊擺放在案板上的備用食材，有些瞠目結舌。

  蔥段兒，芹菜段兒，薑絲兒切得根根均勻，這刀工沒個五六年怕是練不成，再瞧沈青橙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蘇三心裏越發的佩服沈青橙。

  沈青橙接過殺好的魚，一邊片魚片，一邊跟蘇三說話。

  “這沒什麽巧的，天天拿蔬菜練習，久而久之就熟練了。”

  說幾句話的功夫，那條鰱魚被沈青橙熟練的剃去骨肉，斬掉尾巴，剩下的兩塊魚肉被沈青橙熟練的切成了片兒。

  蘇三盯著切好的魚片，薄得透明，每一片大小形狀都差不多，他看得下意識的給沈青橙豎起了大拇指，同時心裏無比激動自己能到沈青橙身邊打雜。

  “沈姑娘，做這道菜隻需要魚肉嗎，那這魚頭跟魚尾還要嗎？”

  萬和樓後院是廚師跟夥計們住的地方，那裏養了一條大狼狗，一般後廚裏不用的骨頭都是丟去喂那條大狼狗。

  “如果不要了，我就拿去後院喂大黃吃。”

  沈青橙取了一個雞蛋的雞蛋清倒進魚片裏，再往魚片裏加入少許燒酒，適量的玉米芡粉，一邊用手抓勻，一邊抽空回答蘇三：“還有用呢，這鰱魚的魚頭大，肉質又好吃，可以做一道剁椒魚肉，魚骨用來熬湯，魚湯用作水煮魚片的料汁兒。”

  沈青橙說的每一句話，蘇三都覺得很有趣，什麽剁椒魚頭，水煮魚片，別說吃了，他長這麽大，在萬和酒樓幹了這麽久連聽都沒聽說過，他一邊盯著沈青橙做事，一邊牢牢將沈青橙的話記在心上。

  沈青橙將魚片醃好，拿舀米的木瓢舀了兩碗粳米粉跟一碗糯米粉將兩種米粉充分混合後交給蘇三：“這些米粉太粗糙了，去找舂臼，把米粉舂細了給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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