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川，我愛你。”

  鍾愛因為過度悲傷而星星碎碎的愛意，全部傾注在陸慕川身上，“不是因為你這時在我身邊，也不是因為你許諾會陪伴我，不是因為感動，就隻是愛你。”

  父親去世之前，她對生死之痛沒有實感。

  直到現在，鍾愛才體會，死亡的可怕，是一種虛無。

  人走了，就好像從沒有來過，能留下的，好像隻有遺憾。

  她與父親有太多遺憾，再不想與陸慕川重蹈覆轍。

  “我知道。”

  陸慕川將鍾愛輕輕摟進懷裏，聲音低沉悅耳，“我也愛你，非常愛你。”

  “慕川，我爸爸離開前，說要祝我幸福，我們會一直幸福的，對吧？”

  鍾愛嚐試著問。

  說實話，直到現在，她心底還是沒有十足的底氣。

  大概陸慕川太好，她的愛情太完美，所以讓她覺得不真實而已。

  “當然，有我在，你不得不幸福。”

  陸慕川信誓旦旦。

  將臉貼在鍾愛退燒後的額頭上，感受到正常溫度，才徹底放下心來，“像這次又哭又病又昏迷，隻許一次，下不為例。”

  “我......睡了很久嗎？”

  鍾愛忍不住問。

  “嗯，整整一天一夜。”

  陸慕川說的時候，透著心疼。

  “那你是不是兩天沒睡？”

  鍾愛細細地觀察陸慕川的臉色，果然不是很好，“真是一根筋，我一直不醒，你就一直不好好休息？”

  “對你，我的確一根筋，所以你好好記住，以後要保重身體，不然我也跟著受苦，知道嗎？”

  陸慕川低頭蹭了蹭鍾愛嬌俏的小鼻頭，輕笑道。

  見鍾愛逐漸走出鍾元離世的陰影，陸慕川懸著的心也就放了下來，相信過不了多久，小愛就可以恢複如初。

  “那......你現在可以好好休息嗎？”

  鍾愛活動著僵硬的筋骨，從床上起來，“我讓給你。”

  “你不能陪我一起睡？”

  陸慕川挑了挑俊眉，見眼前小可愛大方的模樣，傾身將她壓在身下，“小愛，我想和你一起睡。”

  “可是......”

  鍾愛吞吞吐吐。

  她隻穿了一件薄薄的棉睡衣，陸慕川太霸道，直接掀開被子就與她貼在一起。

  “不許可是了，我很困。”

  陸慕川著實累了，眼下時間也還早，鍾愛早被瞧過身體了，沒有大礙，便也安心地闔上眼睛。

  長臂從鍾愛的腰部一把攬住，寬大溫暖的身體緊緊將她包圍。

  鍾愛見他睡得深沉，似乎沒打什麽壞主意，也放下心。

  回頭見他眼底淤青，心裏也忍不住心疼，害羞了一小會，果斷轉身抱緊了他，綿綿軟軟的身體窩在他懷裏，像是棉花糖做成的公仔，粘人又惹人粘。

  此時，外麵晨光微熹，秋霧漸漸散去。

  但兩人的愛意卻越來越濃。

  ——

  鍾元的墓地被安排在城北的後山。

  這是他早早給自己安排好的地方，離開市區後，繞後一段柏油馬路，穿過楓葉林，便到達了目的地。

  “這裏風景這麽好，我爸爸真有眼光。”

  鍾愛在墓碑前獻上第一束花，悲切之餘，心裏到有幾分安慰。

  父親為她操勞了一輩子，臨死總算為自己打算了一次。

  “是啊。”

  陸慕川沒有言語太多，抿著薄唇輕輕攬住鍾愛搖搖欲墜的身子。

  軒軒帶著妹妹，在陸慕川獻花後，也添了一束，還學著陸慕川，有模有樣地朝著墓碑鞠躬，“鍾爺爺，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小愛阿姨的。”

  “對，小意意也會的，以後小意意的好東西，全是小愛阿姨的。”

  兩個小娃娃，在鍾元的墓碑麵前，信誓旦旦地說著。

  鍾愛既感動，又深覺遺憾。

  父親已經接受陸慕川了，她也即將與兩個孩子相認。

  原本一切可以朝著好的方向走去。

  可偏偏......

  爸爸，你走得，真不是時候。

  但你應該可以放心了，慕川真的很愛我，還有兩個孩子，又乖巧又懂事，簡直是世上少有的天使。

  您走了，他們的愛還一直陪伴著我，我不會孤單的。

  您好好待在天上，不要保佑我，不要掛念我，更不要再記恨任何人了，把這裏的事情統統忘記了。

  化成一片雲也好，一陣風也好，或者一顆星星，不管怎樣，要快樂輕鬆。

  這一輩子，您太辛苦了。

  鍾愛心裏做好與父親的道別，眼珠傾瀉而下。

  父親剛走的時候，她還沒有這樣心如刀割的感覺，離別的剛開始，全是沒有實感的。

  可時間越久，他所有離開的痕跡展現出來，空蕩的房間，再無人搖晃的藤椅，還有耳邊的淳淳父愛。

  這些消失了，變成了過去式。

  隻剩下眼前的墓碑，提醒著永遠的離別。

  “陸慕川，我再也沒有爸爸了——”

  鍾愛終於受不了，趴在陸慕川懷裏大哭，撕裂了聲音，糾纏在悲切傷痛的情感裏。

  往後，她得到再多的東西，也不能補償這般的失去。

  父親的死，真正地教會了她割舍。

  就是百般不願，還要硬生生剜出一塊肉來。

  陸慕川什麽也沒勸，隻抱著她，任由她發泄。

  兩個孩子早已被他打發到不遠處，小小的身體蹲在地上撿楓葉，懵懂稚嫩，尚且不懂得大人們的哀愁。

  停留了兩個小時。

  鍾愛總算想通似的，擦幹了眼淚，看了父親一眼後，緊緊攥著陸慕川的手掌，“我們回去吧，等太陽落山，這邊就冷下來了。”

  她可以不考慮自己，但不能不考慮兩個孩子。

  晚些時候，墓園陰涼又風大，軒軒小意難免會被凍著。

  “好。”

  這個時候，陸慕川自然是聽鍾愛的。

  “你帶著軒軒小意在外麵等著，我去開車。”

  陸慕川走開之前，見鍾愛小臉滿是淚痕，不由停下腳步，掏出手帕給她仔細擦拭，見她好不容易消腫的眼周，又浮腫起來，滿是心疼，“這些天由著你哭，以後可不許了。”

  但說完，他又覺得多餘。

  以後，有他在，自然不會讓鍾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