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一路往上下開去。

  “山下有一家牛骨湯店，我們下去吃點東西。”陸慕川提議。

  現在也不算早了，再說小愛中午根本沒怎麽吃東西。

  那家店......

  是他出資讓人開的，所以各方麵也放心。

  他偶爾來看看外公，也能就近吃點東西。

  而且，牛骨湯是他外公的拿手絕活。

  雖然生活拮據，每隔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吃到，但陸慕川讓人記憶猶新。

  他不想失去這份味道，所以就將秘方給了可靠的老夫妻，又出錢開了這樣一家店，誰知道效益竟是不錯。

  這些年，他偶爾過去，裏麵的人也坐得極滿。

  當然了，口腹之欲隻是其次，除了回憶外公之後，他一直想找某個人。

  “又是牛骨湯，意意不愛吃。”

  小意意擰巴著小臉，她才喝不下又濃又重的湯呢。

  “你不是喜歡吃他們的米糕嗎？”

  軒軒輕聲提醒著妹妹，不大希望妹妹錯過美食。

  “對哦，還有米糕，那意意就吃米糕吧！但爸爸要先答應，不許強迫意意喝湯。”

  小意意說起來，小臉還透著奶凶。

  以後爸爸天天板著臉，也不關心她，就知道強迫她吃這個，吃那個，討厭死了！

  “行，隻要意意好好吃飯，爸爸就不強迫。”

  陸慕川聽見女兒這樣記仇，不由失笑。

  鍾愛聽得雲裏霧裏，“你們好像經常過來這裏。”

  “對啊，因為爸爸的外公，也在這座山上。”

  軒軒又是先老爸一步，回答了鍾愛。

  “嗯！太外公，也在這裏睡覺。”

  意意點著下巴，附和著哥哥。

  陸慕川的曾祖父......

  鍾愛下意識望向陸慕川，“你外公也安葬在這邊？”

  “對，我們家以前就住在城北。”陸慕川說道。

  他雙眸仔細盯著前路，眉眼不悲不喜。

  鍾愛心裏倒各種滋味，二十年前，城北還未開發，不如現在這般寸土寸金。

  小學的時候，班級裏有小誌願者活動，她和同學們被老師帶領去看望孤身老人，那是她第一次去城北。

  關於去的那個地方，鍾愛印象很深。

  一大片鬧市，裏麵擺著各種小攤，帳篷破舊，買賣人互相爭吵，行人穿著邋遢。

  還有不少半大的小孩叼著煙，罵著髒話，罵街聲，打罵孩子的聲音，這些嚇壞了嬌生慣養的鍾愛。

  很難想象，陸慕川在那裏長大。

  他又是無父無母，跟著年邁的外祖父，會不會被人欺負？

  鍾愛恍然想起。

  那天在小巷子裏，就有一個男孩被人群毆。

  小臉打得青腫。

  那時候鍾愛掉隊了，找不到老師，擔心自己會走丟，又擔心男孩被人打死，最後撒謊說叫來了大人，那些人才跑了。

  當年她膽子小，也不知道男孩是好人壞人，遙遙與他望了一眼，隻見他靠在牆上，眼周被打得青紫，但一雙墨黑的瞳孔仍舊閃著亮光。

  冷冽，恨意。

  她與男孩年齡相仿，但在同齡人中，她從沒見過這種目光。

  捏著紙巾，躊躇不前，直到老師叫喚她，她才挪步離開，走之前，把紙巾和水放在地上，希冀他能拿去用。

  這段小插曲，早已隨著多年的事情蒙塵了。

  陸慕川提到自己曾住在城北，倒讓鍾愛不經意想了起來，一想就入神了。

  當年那樣受欺負的孩子，陸慕川會不會是其中之一？

  山下。

  陸慕川停下車，見鍾愛怔怔出神。

  因為是因她父親的事情，擔心惹她傷心，也不再多問，隻輕聲喚她，“到了，下車吧。”

  耳邊突然傳進話語，鍾愛回過神，下意識轉臉，正好與陸慕川墨色的瞳仁相撞。

  一瞬間，竟然有幾分熟悉感。

  “怎麽了？突然對著我發呆。”

  陸慕川攏了攏鍾愛耳邊的碎發，輕聲問。

  “沒......沒什麽。”

  鍾愛搖頭，心想沒那麽巧的事情。

  接著，解開安全帶，直接下車。

  陸慕川眼神深了幾許，這個丫頭，一定有事瞞著自己。

  下車後，已經臨近傍晚了。

  初冬的天氣，與白天的氣溫相差許多。

  軒軒小意下車之前，全被鍾愛裹上了厚外套，意意乖巧地伸出小手，自願成為小粽子。

  軒軒雖然不怎麽怕冷，但還是很願意配合他的小愛阿姨。

  牛骨湯店。

  陸慕川有心給鍾愛補身子，但考慮到她身體不好，可能消化不來太多，所以隻叫了中份的牛骨湯。

  這裏的老板娘手巧，做的配菜也是一絕，口感酸爽，非常開胃，想著，為鍾愛點了好幾份不同的，希望她能多吃幾口東西。

  這幾天，小臉瘦得他心疼。

  “爸爸，小意意的米糕呢？”

  小意見陸慕川隻顧著點其他的，心裏急死了。

  “知道了，小饞貓，不會忘了你。”

  話是這麽說，但米糕沒什麽營養又太甜，陸慕川不想給她吃太多，隻點了小半份。

  小意意不幹了，“爸爸，你想餓死小意意嗎？”

  “你待會不吃別的？”軒軒板著小臉，問。

  除了老爸，他也算半個嚴父了。

  “意意吃米糕就能飽了，意意很好養活的。”

  小意意輕哼著，不高不興地瞧了自家哥哥一樣，可憐兮兮的眼神，繞過爸爸，直接對著鍾愛。

  鍾愛聽小意說自己好養活，沉寂了許久的小臉，終於綻開了一抹輕笑，輕聲與陸慕川說，“你們父女真像，一個說自己好打發，一個說自己好養活。”

  她還記得，剛回國的時候，她代表研發部的人請陸慕川吃飯，陸慕川很是厚臉皮地說，讓她稍微給點好處就行，因為他很好打發。

  “你不喜歡嗎？”

  陸慕川見鍾愛笑了，心裏也寬鬆了許多。

  鍾愛抿唇不言。

  她怎麽會不喜歡，這桌子上，除了她以外，其餘三人，全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存在。

  “爸爸——”

  小意意見無人理會自己，便開始撒嬌了。

  “好了，給你點小份的，最後一次，下不為例。”

  陸慕川終於是滿足了女兒。

  軒軒連連搖頭，湊到鍾愛旁邊，輕聲道：“小愛阿姨，你看到了吧？爸爸根本就不會帶小孩，本來不給吃的，小意撒嬌就給了，這樣溺愛小孩是不對的，所以你什麽時候做我們媽媽？”

  這番談吐，倒很不像小孩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