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已退，暫時無礙。”葉瀲離開夙千玥的脈搏。

  夙千琪在夙千玥額頭上試溫度的手頓住，轉過頭來，眉頭緊蹙，道：“暫時？”

  葉瀲繼續收拾藥箱，頭也未抬，道：“嗯。”

  他的語氣不含絲毫情緒，如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很冷。

  夙千琪眸中閃過一抹厲色，張了張嘴，話還未出口，便感覺掌心下的眼皮在顫動。回頭，果然看見夙千玥睜開了眼睛。

  “玥兒！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傷口疼不疼？”緊張、欣喜、心疼，先前的戾氣蕩然無存。

  葉瀲：“……”

  夙千玥搖了搖頭，神情懵懵的，看起來很迷糊的樣子。

  見她掙紮著起身，夙千琪趕緊摁住，道：“你別亂動，化膿的舊傷口剛做了清理，要乖乖的養。這一次養好了，以後就不會複發了！”儼然當她是個小孩子。

  “哥，睡多了，骨頭有些疼，我想起來靠一靠，”夙千玥笑著向夙千琪道：“我還想喝些水。”

  夙千琪看向葉瀲。

  “無妨，”葉瀲道，又補充了一句：“動作輕點，不要牽到傷口。”

  “這位是？”

  夙千琪：“葉神醫，定北王府蕭家世子舊友，聽聞蕭世子已昏睡兩年未醒，此次進京專為此事。”

  夙千玥點點頭，問：“不知蕭世子情況可有好轉？

  葉瀲：“暫無。”

  夙千玥眉宇間露出一抹惋惜，但也僅此，再無過多情緒，道：“多謝葉神醫出手相救。”

  葉瀲：“……兩年前將軍救蕭世子於危難之中，保其一命。葉某與蕭世子是故交，理應如此。”

  夙千玥：“葉神醫果然醫者聖心。”

  葉瀲：“將軍靜養。”

  說罷提起藥箱便離開。

  夙千琪滑動輪椅送到門口，回來時，發現夙千玥的神情很恍惚，仿佛有什麽想不通的事情，道：“玥兒怎麽了？”

  “沒事，”她未語先笑，瞧著夙千琪似乎不大高興，伸手去拉他衣袖，不經意看見了手腕上躥過的黑氣，眸色凝了一下，道：“我就是在想，我身上這毒到底是在哪兒沾染的，先前竟絲毫未曾察覺。”

  “我已經安排人去查了，你先不要想太多，好生休養，”夙千琪給她添了杯水，又道：“葉神醫說，你時不時高燒不退，除了傷口沉積的餘膿未清，隻與身體裏的毒素有關，其他方麵無礙。

  至於外麵關於夙家女的那些傳聞，不必放在心上。”

  “嗯，”夙千玥曉得他說的是，有人傳她活不過二十四歲的事情，笑了笑，道：“這毒不好解吧？”

  “葉神醫沒說不能解，應當有法子，”夙千琪想起葉瀲這些日子加起來的說的話，都沒方才對夙千玥說的一句話多，神色一變再變，奇怪看向夙千玥道：“玥兒當真認為葉神醫醫者聖心？”

  “客套罷了！”夙千玥輕笑，像是想起了什麽，又是一笑：“不過，我想，願意看到蕭世子清醒的，怕是沒有幾個。

  葉神醫原本一個自由自在的江湖中人，敢為蕭世子冒著生命危險蹚進京都這場渾水裏，就算沒有醫者聖心，至少是個有情有義的！”

  “有情有義？”夙千琪摸著下巴。

  夙千玥一瞧見他這副神情，就知道他肯定在算計葉神醫，失笑著搖了搖頭。

  她剛醒來，精神並不大好，不一會子，便被夙千琪強製塞進了被窩裏……

  腳步聲越來越近，玄清這才將麵前水鏡縮小，收進桌上的茶杯裏。

  葉瀲上了馬車，點燃一盞燭火，瞧見桌上一大一小兩方水鏡。放在杯子裏的小水鏡此刻已然呈現靜止狀態，隻看得見夙千琪合衣躺在外間的小榻上。

  自夙千玥身體愈發不好以來，他總是衣不解帶的照料。

  葉瀲以前對夙千凡執著於夙千琪、甚至剜心給長華，這種強烈的感情，並不能理解，甚至疑惑一個人怎會有如此強的熱度！

  直到前後兩次在這東籬國看到夙千琪待這個時候名為夙千玥的夙千凡時，才恍然，所有的真心，其實都是用真心換來的。

  另一個大一些的水鏡攤在桌子上，裏麵打的亂糟糟一片，但無論是先天君還是九重，都沒能如願進入靈域和聖靈境。再看四麵八方，正有黑壓壓列隊整齊的兵士收緊包圍圈！

  馬車穩穩行進，玄清提起茶壺，斟了兩杯，遞給葉瀲一杯，自己也執起一杯。

  “玥主身的傷，主要是征戰頻繁，舊傷未愈，新傷又起。如今已經全部清理，隻要悉心將養，很快就能痊愈。

  但身體終究還是虧損的厲害，氣血方麵，需得慢慢調理。”葉瀲道。

  這個玄清知道，在她睡著的時候，曾偷偷去看過，抿了一口茶，看向葉瀲，道：“心魔種已經在她身體裏了？”雖說是問句，但他語氣裏皆是肯定。

  “是，”葉瀲道：“看似並非這一世生出。”

  玄清：“……我已啟動走馬燈咒術。”

  葉瀲默了半響，才道：“尋找心魔種出生根源，同時化解五個走馬燈咒術碎片，確實一舉兩得，但若不把一個走馬燈碎片走完，中途離開的話，不僅走馬燈碎片化解失敗，而且還會對玥主造成傷害。”

  “嗯，留在外麵的身體裏，心魔種未生長。”玄清道，顯然他已做好萬全準備，根本沒有中途離開的打算。

  想起看到夙千玥醒來後神色有些怪異，又道：“除此之外，有無其他異樣？”

  葉瀲：“無。”

  玄清：“……”

  葉瀲看了眼水鏡中的九重，問：“九重想要明月珠，明月珠真的能令光陰回溯？”

  “嗯，”玄清道：“回溯，意味著毀滅。”

  回溯到過去某個時間點，便意味著從那個時間點到現在，所有存在過的文明盡數消失，可不是毀滅嗎？

  葉瀲默了片刻，向玄清道：“你沒想過回溯？或許能改變很多。”

  “沒有記憶，回到起點再出發，走的未必不是原路。”玄清點了下杯中水鏡，畫麵中，夙千玥正轉過頭，睜著漂亮的桃花眼看向夙千琪所在的外間，眼眶子裏盛滿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