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白石來到太安城的第四日，隻去過一次朝會，其餘時間皆盡呆在青龍街燕王府中閉門不出。

  雖在朝堂之上替已高升至禮部尚書的宋長河美言，可沒人做多想，賣李懷士一個麵子而已，整個大楚朝堂能與薑白石聊上這麽幾句的不多，恰巧，李懷士是其中一人。

  所以宋長河於朝會結束後當天深夜來到燕王府更無人得知。

  燕王與王府劉管家於一樓閣竊竊私語。

  薑白石感歎道：“劉老哥，你再考慮考慮，我薑家欠你已經夠多了。”

  獨臂老人輕聲道：“王爺，你不必多做勸阻了，我已經決定了。”

  薑白石眉頭緊皺，所幸並不多時，“那你先行趕往燕雲，這王府之事我自有安排。”

  老人欣然領命，走到門口時，轉頭朝著薑白石神情真摯說道：“王爺，我會把殿下帶回燕雲的。”

  薑白石神情嚴肅，朝著老人行過燕雲軍禮，“有勞劉老哥了！”

  老人出門時意氣風發，薑白石黯然神傷。

  兩人都知道，此行此行凶多吉少。

  薑白石在獨臂老人離去後，輕聲自語，“劉老哥，有我薑家在燕雲，絕不會虧欠你後人。”

  獨臂老人名劉泓，於易水一戰成名，單騎破百騎，公認的燕雲槍術第一人。

  薑白石看著這座自建成起就從未遭受過兵災的大楚京城，神色緬懷。

  年輕時候覺著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亦是快事，在那戰亂四起的年代，見慣了生離死別，活著不容易，可要死那是再簡單不過了。

  薑玄策此行必須萬無一失，這並非單純是薑白石作為父親的私心，燕雲如今的基業，都是無數袍澤舍命拚出來的，薑玄策若是出事，他薑白石怎會對得住那些個草草葬身戰國各地各地的英魂，其中不乏有家室家族，總得有人照應著才放心，他薑白石活著就由他薑白石照顧，之後膽子便落到薑玄策身上。

  都說樹大招風，可樹倒了，風便更大了。

  這位功高震主的異姓王，當下膝下一兒一女，麾下十五萬燕雲鐵騎，二十五萬燕

  雲重甲士，三名義子，臥龍先生為智囊，一招招暗棋落子生根於大楚各地，常人這一生追求的名利，於燕王眼中不過浮雲罷了。

  與薑白石有滅國之仇的人不計其數，可私下談論至這大楚唯一一位異姓王時，更多的還不是發自內心的“大丈夫生當如此。”

  年少時的薑白石何嚐不是意氣風發的讀書人，其中所作《民說》更是在戰國大放異彩，“民為貴，君為輕”廣為流傳。

  “該回燕雲嘍！”薑白石輕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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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日，年輕世子忙碌異常，每日穿梭於燕王府與草堂之間。

  草堂中。

  一老一少於書房中手談，隨著老人一子落下，年輕人含笑道：“二師父，玄策輸了。”

  年輕人正是燕雲世子薑玄策，老人名喚範南屏，草堂主人。

  “棋仙”範南屏，戰國時人評價"布局投子，初似草草，絕不經意，及一著落枰中，瓦礫蟲沙盡變為風雲雷電，而全局遂獲大勝。

  老人眯眼笑道：“玄策，下棋可得正奇相輔，無理手有時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可不能每次都兵行險著，靠著無理手取勝啊！”

  年輕世子起身行禮，“二師父，受教了。”

  老人站起身來，輕聲道：“陪我出門走走。”

  從書房出來，兩人並肩而行。

  範南屏詢問道：“王爺何時歸來？”

  “太安城傳來消息，不出十日，便可回到燕雲。”

  範南屏轉頭看著眼前的弟子，“你回到燕雲，與陳宮說一聲，你離開燕雲的日子便定在二月二吧，二月二，龍抬頭，討個好兆頭。”

  薑玄策點頭稱是。

  老人自顧自的接著說道：“玄策，我與陳宮對你此次入中原之布局，並無高低之分，但若兩者結合便堪稱完美，你可知這是為何？”

  年輕世子搖頭，“玄策願聞其詳。”

  老人笑道：“這便如我方才與你說的，就如下棋，正奇相輔方至

  大成，陳宮的蛛網，加上我與大楚各地的落子，才使得王爺答應你走中原，陳宮與舊燕有著滅門之仇，我範南屏與舊燕無甚深仇大恨，從小便是孤兒，即便至如今亦是無兒無女，年輕時，王爺以國士待我，現如今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我範南屏這一生活得已是賺極，世人都言燕雲鐵軍橫推六國，可這舊燕還不是偏居一隅苟延殘喘，打下舊燕才是真正的擊沉戰國，師父這輩子中年時遇到你父王，老年又得你這弟子，夠了！”

  薑玄策並未接話，隻是聽著老人娓娓道來。

  “作為王爺嫡長子，貴為燕雲四州燕王世子，格局可不能小嘍，師父比誰都明白，現如今的燕王世子，亦或至今後的燕雲主人，給你們父子的可不是外人看到的權勢滔天的大楚異姓王，更多的是重擔加身，你三位義兄，徐進是我最為看不懂的，他是淡泊名利而拒絕成為大楚第二位異姓王，亦或是他深知，接受封賞是斷然不可能活著去到幽州，這不做計較，可現在不論他心思如何都無大礙了。”

  薑玄策第一次聽到二師父對徐進的評價，默默把話記在心裏。

  範南屏沒在此事多做談論，些許是走累了，兩人來到草堂花園的亭子處歇息。

  “當今皇帝是個好皇帝，可為什麽急於對燕雲做卸磨殺驢之舉，這可不是他那群兒子無人堪重用，其中張俞霖，張俞樞雖不及當今陛下，可勤勤懇懇做個明君卻是足夠的，怪隻怪我們燕雲太過耀眼，最是薄涼帝王家正是如此。”

  薑玄策這次不再不作回答，“吃相太難看總會寒了人心的。”

  範南屏眯眼而笑，“你父王作何想我不多做揣摩，我與陳宮私下亦是說過，我二人的弟子怎就做不了這天下共主，你認為張家又是作何想法？總的來說，楚皇帝相信你父王，可怎麽還會相信你。”

  根本無那想法的年輕世子，亦是心中一驚，根本不知兩位師父私下關於自己有此交談。

  範南屏笑道：“你別做多想，往後的事誰說的清呢，你先回王府吧，往後幾日便不用過來了，準備好入中原之事便可。”

  年輕世子起身告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