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加思忖，靈兒道：“李公子，這件事明年再說吧，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麵了。”說完，就要轉身離去。

  “靈兒姐姐，你一定要保重自己。”不知為何，陳襄喊了她一聲姐姐。

  靈兒愣了一下，深深對陳襄行了一禮：“多謝李公子，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靈兒走後，陳襄忽然聽到背後驚起一陣飛鳥，扭頭看時，那座假山下閃過一道人影，似乎是一名宮女，直接跑進了劉髆所在的寢殿。

  陳襄呆住了。那是誰？她為什麽躲在這裏？是跟蹤自己的，還是靈兒的？

  如果是跟蹤自己的，他倒不怕什麽，最擔心的是她萬一聽到了自己和靈兒的對話怎麽辦？陳襄有些心煩意亂的回到劉髆寢殿。

  此時，劉髆上午的課程已經結束，李尋燕和江恒也一起走了出來。

  多日未見，江恒對陳襄顯得非常熱情，拉住他問東問西，似乎還不知道李延年被殺一事。陳襄不忍在他麵前露出愁容，始終溫柔以待。

  “皇上駕到！”臨近午膳之時，漢武帝從未央宮而來。

  自李延年被殺後，漢武帝幾乎天天前來看望劉髆，化解他心中可能的怨氣。很明顯，在他的開導下，劉髆坦然接受了二舅被殺這個事實。

  “臣李光明拜見陛下。”陳襄拉著李尋燕、江恒一起給漢武帝行禮。

  “好，你們是表兄弟，是該常來走動。”漢武帝和往常沒有任何變化，似乎李延年之事從未發生過。

  吃過午飯後，漢武帝對陳襄道：“光明，陪朕到花園裏走走吧。”

  “臣遵命。”陳襄乖乖的跟在漢武帝背後，沿著小道緩緩而行，來到了池子中間的亭台。至此，身邊再無他人。

  看著偌大的池子，漢武帝沒有回頭，徑直問道：“光明，朕將你二叔殺了，你心裏恨朕嗎？”

  “回陛下，臣不敢。”

  漢武帝回過頭，盯著陳襄，笑道：“是不敢，還是真的不恨？”

  “回陛下，臣是真的不恨。二叔冒犯國法，雖天理亦難容，陛下隻誅其身，是對李家最大的恩賜。”

  “好，你算是個明事理的。”漢武帝欣慰的點點頭，又問道：“聽說你今年常去樂府和你二叔學藝，不知學得如何了？”

  “回陛下，臣年幼，隻學得一點皮毛而已。”

  “如果你願意，以後將樂府交給你如何？”

  “臣才疏學淺，恐難擔此重任。”陳襄愣了一下，這也太誇張了吧。

  “不要緊張，這都是以後的事。當然，前提是你能夠勝任。”

  “臣謝過陛下。”陳襄接過了這張空頭支票。

  “對了，你二叔的宅院和財產是怎麽安排的？”

  “回陛下，按照陛下的吩咐，臣已經將二叔的財產全部接管了過來。另外，臣還自作主張，準備將兩座府邸合為一座。”

  漢武帝微微一笑：“你做得不錯。聽說你家的府邸隻有十畝，對於堂堂國舅來說，確實少了點，如今也算是勉強夠用了。”

  “多謝陛下恩典。”

  “好好學音律吧，朕不會虧待你的。”說完，漢武帝徑直返回，陳襄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

  回府之後，陳襄仔細回味漢武帝說過的話。很明顯，在漢武帝心裏，他隻是一個好音律的少年，其餘的乏善可陳，甚至還有點貪財。

  不過，這正是陳襄想要的結果。在漢武帝手下當官的，有幾個能得善終，還是想想怎麽保全性命吧。

  眼下，最為迫切的是靈兒的事。那個宮女到底是什麽人呢？目的何在？一連兩日，陳襄都被這件事攪得心神不寧。

  八月二十，靴子終於落地了。準確的說，是屠刀落地了。

  這天，又是蘇武領兵，將李季抓到宮中問話。下午，李季的屍體出現在陳襄眼前，還是屍首分離，離李延年被殺不過十二天。

  看著這熟悉的一幕，陳襄感覺特別魔幻，甚至還想笑，這是電視劇嗎？比電視劇更加不可思議。

  “李公子節哀順變。皇上說，李季家的財產還是交給你處置。”蘇武始終不苟言笑的樣子。

  陳襄笑了笑，一句話都沒說。蘇武皺起眉頭：“李公子，你沒事吧？”

  “我沒事，多謝陛下隆恩。”

  說完，陳襄回到居室，坐在床榻上放聲大笑。是的，這太好笑了，天下還有比這更戲劇化的事嗎？他苦心積慮的想要挽救李延年和李季的生命，結果卻讓他們提前走向了死亡。真是莫大的諷刺！

  “哥哥，你沒事吧？你不要嚇我。”李尋燕站在門口，一臉惶恐的看著他，還有一絲哭腔，旁邊站著朱安世和朱七七。

  陳襄沒有說話，他能說什麽呢？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朱安世歎了口氣，讓朱七七將李尋燕領走，然後走到陳襄身邊，緩緩道：“光明，我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但你是李家唯一的兒子，你必須明白，這裏是長安，你沒有憤怒的權力。”

  “師公，別說了，我都明白。”陳襄麵無表情道。穿越很好玩嗎？一點都不好玩，越是權力中心，越是冷酷無情。

  “這些日子，你哪裏都不要去了，跟著我好好習武吧。”

  “好，我一切聽師公的安排。”

  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陳襄走到李尋燕身邊。此刻的她坐在後院的地上，靜靜的看著漫天飛舞的蜻蜓，聚精而出神。

  陳襄和她並排坐下，又輕輕的將她攏入懷中：“想哭，就哭出來吧。”

  李尋燕回頭看了他一眼，關切道：“哥哥，你真的沒事嗎？”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一點事都沒有。”陳襄淡淡一笑，用力的捏了捏她的小手。

  “哥哥，我害怕。”李尋燕終於哭了出來：“你說皇上會不會連父親也要殺了？”

  “不會，父親在敦煌，皇上不會殺他。”

  “如果父親回來了呢？”

  “父親回來之日，一定是立了大功，皇上怎麽會殺功臣呢？”陳襄盡己所能的安慰著她，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尋燕竟在陳襄懷中睡著了。睡夢之中，她似乎做了一個噩夢，嘴裏不時喊著模糊不清的話。

  “父親，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不，你不要回來，最好永遠不回來。”

  “母親，我想你了。”

  “哥哥，你一直在我身邊好不好，我害怕。”

  ……

  “尋燕，該起來吃飯了。”夜幕降臨時，陳襄輕輕喚醒了李尋燕。

  晚飯之時，院子裏一片死氣沉沉，眾人埋頭不語，隻有朱安世對陳襄說了一句話：“光明，你三叔已經裝殮好了，明天送往槐裏。”

  “有勞師公了。”這一次，全靠朱安世在料理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