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時分，李延年從排練廳來到後院，發現陳襄並沒有在練習，而是在發呆。

  “光明，你怎麽了？遇到什麽事了嗎？”李延年問道。

  看著李延年一臉關切的表情，陳襄覺得自己不能再瞞著他了，站起身道：“二叔，有件事我今天必須告訴您。”

  “光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李延年的臉色也不由得凝重起來。

  “二叔，進去說吧。”

  進入書房坐定後，陳襄緩緩道：“其實，三叔根本沒有聽您的，他在北宮的情人，不止靈兒，也不止王美人，可能還有很多人。”

  李延年大驚失色：“光明，你在說什麽？”

  “二叔，不要急，聽我慢慢告訴您。”接下來，陳襄詳細的向李延年講述了自己在北宮所見，還有他的擔憂。

  “你說的是真的？我上次跟他談過，他親口告訴我，絕不在北宮亂來。等到明年，一旦靈兒放出宮，他就會將她娶進門。”

  “我也希望看到的、聽到的全都是假的，但事實就是這樣。二叔，您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去問問靈兒，或者自己親眼去看看。”

  “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必須阻止他，李家不能毀在他手裏，靈兒也是個好姑娘。你放心，我會慎重處理此事的。”

  說出了隱藏一個多月的秘密，陳襄長舒了一口氣。他相信，李延年一定有辦法阻止李季，因為這世上隻有他能阻止李季。

  第二天，張進準時出現在陳襄門口，然後和他同乘一倆馬車前往上林苑。抵達上林苑時，金日磾和金強已經在那裏等候。

  這是陳襄第一次看到金日磾，隻見他年約三十歲，身材高大魁梧，言行舉止得體，謙恭中透著嚴謹。

  “小子李光明見過金都尉。”陳襄快步上前行禮。

  “李公子不必多禮，還要多謝你對金強的匡正。這孩子從小沒有規矩，是我太溺愛了。”金日磾誠懇道。

  “金都尉言重了，我們是同窗兄弟，理應互相關照。”

  說話間，楊敞和劉世俊先後抵達，恭敬的向金日磾行禮，臉上都洋溢著心奮之情。

  金日磾上前查看了一下各人的馬，讚許道：“你們選的馬很好，都是十五歲以上的老馬，很適合初學的你們。”

  上林苑占地麵積非常大，也是長安周邊最大的馬場，養有良馬數千匹，供皇上和期門軍使用。

  一般來說，上林苑是不對民間開放的，但對於一些身份特殊的王侯貴戚，隻要和水衡都尉趙方打聲招呼，可以使用部分山林。

  身為駙馬都尉，金日磾極受漢武帝信任，還曾擔任禦馬監，和上林苑有著極深的淵源，是長安公認的養馬專家。

  趙方很給金日磾麵子，親自前來迎接，還給他們安排了一處最好的牧場，地勢平坦，硬度適中，周邊還有樹林庇蔭。

  “但凡善騎馬者都是愛馬之人，如果你們想做一個真正的騎士，就從了解一匹馬開始，嗬護它，愛惜它，而不僅僅是拿來驅使。”金日磾並沒一開始就讓他們上馬，而是講起了關於馬的知識。

  這些內容，朱安世已經跟陳襄講過一些。今日，金日磾講得更加細致，從辨別馬的年齡開始，講到了馬的習性和飲食愛好。

  據金日磾所言，一匹馬的平均壽命大概在三十歲左右，兩歲前是為幼馬，三歲成年，四歲達到身體機能的巔峰期，十五歲進入老年期。

  老馬照料得當，還可以服役到二十歲。二十歲以後的老馬，一般不能再用作騎乘馬，隻能作為馱馬，或者向導。

  “好了，你們先去喂馬吧。”講了一個多時辰，金日磾交代了第一個任務，鄭重道：“不會喂馬的，不配騎馬。你們隻有親自喂過它，他才會真正信任你。”同樣的話，金日磾也說了一遍。

  依照金日磾的吩咐，五個人先將馬牽著吃了一些青草，然後拿出各自帶來的精料喂了一些，補充馬的體力，然後從井裏打水喂水。

  中午在樹蔭下休息了一個時辰後，下午的課程正式開始。此時，天氣還非常炎熱，大家都在樹蔭下熟悉馬性。

  一一將陳襄等五人扶上馬，金日磾吩咐道：“不要緊張，握緊韁繩，雙腿不要亂動。”

  獨自騎在馬背上，陳襄抑製住內心的激動，努力保持身體的平衡。

  “來，你們牽著各家的公子到外麵轉幾圈。”等每個人都適應了騎在馬上的感覺時，金日磾對各家的馬夫道。

  那些老馬都很通人性，似乎知道背後坐著的都是新手，非常溫順的信步而行，讓這些新騎手倍感安心。

  掌握了平衡感之後，開始進行一個比較重要的項目，那就是上馬和下馬。這件事看起來簡單，其實很能看出一個人的基本功。

  “你們的身體雖然還沒長成，但也是最靈敏的時候，現在練好了上馬和下馬，對你們將來大有裨益。”

  “對，就這樣，李公子，很好，一氣嗬成。”

  “楊公子，不要怕，這草地上摔不死，一定要幹淨利落。”

  “劉公子，你這上馬姿勢有點狼狽啊，是爬上去的。”

  “張公子小心點，上馬不能太快，馬會驚著的，最好讓它有個準備。”

  “李公子，你沒事吧？沒事就好。”

  “小心！唉，楊公子，放開點，不要太拘謹。”

  “嗯，你還不錯，有幾分我當年的風範。”

  “楊公子，你總算成功了，沒摔疼吧？年輕人，多摔幾下沒事的。”

  一個下午，所教授的內容並不是很多，無非是在馬夫的牽引下緩轡而行，再就是上馬和下馬。但對於幾個少年來說，一切都是那麽的新奇。

  黃昏時分，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沾染了泥土和草葉。尤其是楊敞，連臉上都是泥巴，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

  他膽子最小，身材也最為瘦弱，整個下午就屬他最為磕磕絆絆，不是上馬用了吃奶的力氣，就是下馬摔了個嘴啃泥。

  盡管如此，他沒有一點點退縮。因為他知道，身為大漢的貴族子弟，不會騎馬是一大恥辱，和一個廢人無異。

  “好了，今天的課程到此為主。你們去給馬喂點水，渴了自己也不能渴著馬，要像對待自己的家人一樣。你隻有把馬當做家人，它們才會把你當做家人。”

  “多謝金都尉的教導。”五個少年齊刷刷的應道，金強亦是其中之一。

  “接下來，我要交給你們一個光榮的任務，從今天起，你們必須親自喂馬，不得假手於人。”分別之時，金日磾鄭重交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