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為何學琴
作者:漏墨軒      更新:2020-04-28 07:08      字數:2461
  最終,李延年花了五緡錢給陳襄買了一把普通的古琴。相比司馬相如簽名的那把,這一把形製要小一些,陳襄很滿意。

  “那把琴確實是好琴,百年桐梓為身,蜀郡柞蠶為弦,但不適合眼下的你。”坐在馬車裏,李延年若有所思道。

  “侄兒剛入門,不配用如此名貴的琴。”

  “不是配不配,而是你暫時用不上。”李延年解釋道:“那把琴是成年男子專用琴,可以調出所有調式,身長六尺,對你來說有點太長了。這把琴隻有五尺二寸,很適合初學的你。”

  漢朝的一尺大約相當於現代的23厘米,六尺就是138厘米,確實有些長,眼下的這把琴120厘米,陳襄用起來還算合適。

  “我以後一定要買下那把琴,送給二叔。”陳襄認真道。

  “為什麽不是買給你自己用呢?”李延年看了陳襄一眼。

  “侄兒怕糟蹋了好琴。”

  李延年正色道:“光明,你以為那把琴真的值二十金?那把琴雖好,但最多值五緡錢,張無忌為什麽敢賣那麽貴?因為司馬先生的那兩個字。擁有那把琴,是想告訴自己,你想要成為司馬先生那樣的琴師。好琴,隻能賣給知音者。張無忌為什麽二十年隻拿出來三次?因為他知道,這世上願意掏二十金的人,一定是個愛琴、懂琴之人,琴本無價,唯有緣人得之。你執著於琴的貴賤,怎能學好琴?”

  “侄兒受教了。”陳襄誠懇道。

  “再問你一遍,你想要那把琴嗎?”

  “想。”陳襄不假思索道。

  “好,等你什麽時候能拜入卓夫人的門下,我就把那把琴送給你。”

  “多謝二叔。”

  不知不覺間,已走到了家門口,李延年最後吩咐道:“有空的話可以多練練,趁你父親不在,練出點眉目來。”

  “侄兒明白。”李廣利一定不讚成李光明學琴,除非他能表現出特別的天賦。

  懷抱古琴,陳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靜靜的看著這把深棕色的古琴,陳襄不禁問自己,他當初為什麽要提出學琴呢?

  僅僅是好奇嗎?不,也許是為了圓兒時的一個夢想吧。

  和大多數男孩子一樣,陳襄是從武俠小說開始愛上閱讀的,最為仰慕的就是一琴一劍的獨行俠客,琴是心中的浪漫,劍是外在的瀟灑。

  可惜的是,小時候的他既沒有琴,也沒有劍,隻有做不完的作業和考不完的試,消磨了他所有的幻想,也埋葬了他的天性。

  曾幾何時,他都想逃離那種枯燥乏味、庸俗至極的生活,但身處在鋼筋水泥的現代社會,他沒有選擇,隻能隨波逐流。

  如今,他來到了夢寐以求的古代社會,衣食無憂,生計不愁,如果不趁著來日方長給自己多一點心靈的空間,長大後的他該如何安放那日益孤寂的靈魂?無論古今,功名利祿是永遠繞不過去的樊籠。

  輕輕的撥動琴弦,發出一聲虛無縹緲的泛音,讓陳襄更加確定,悠長歲月裏,唯有琴音才是心音,才可以肆無忌憚的表達自己。

  第二天,陳襄繼續前往樂府,上午和李延年學習歌唱,下午學習古琴的基礎知識。

  “昨天講了古琴的調式,今天開始進入指法,這是最基礎也是最需要下苦功的部分,學會了指法,才算是真正的入門。”

  “指法一共有多少種呢?”陳襄虔誠問道。

  “數十種吧,不僅要學會這數十種,還需要綜合運用,達到豐富多變的效果。你看著我,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右手抹、挑、勾、踢、打,左手帶起、推出、進複、退複、分開。”

  李延年一麵演奏,一麵講解,看得陳襄眼花繚亂。

  演示了一遍之後,李延年拿出一卷琴譜,專門講解指法的,道:“照著這個練吧,有不懂的再來問我,一個月後可以教你第一支曲子。”

  整整一個下午,陳襄都在撥弄琴弦,撥得手指酸疼不已,才學會了兩三種指法,不到那卷竹簡的十分之一,要想真正掌握還早得很。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陳襄將主要精力放在兩件事上,一是在治平館專心讀書,二是在樂府認真練琴,時間過得緩慢而寧靜。

  半個月後,陳襄已將那卷竹簡練到了一半。李延年大多數時候都不聞不問,陳襄也很少向他請教,因為竹簡上記得很清楚,對不對全靠自己感覺。

  四月十九,是陳襄前往樂府學藝的日子。剛步入樂府,陳襄就感覺李延年的狀態有些不對勁,魂不守舍,憂心忡忡。

  “二叔,發生了什麽事嗎?”陳襄主動問道。

  李延年歎了口氣,將陳襄拉到一邊,低聲道:“敦煌那邊傳來消息,說你父親在大宛遭遇大敗,損失了三萬多人,正在玉門關待命。”

  該來的終究會來,對於這件事,陳襄早有心理準備,也知道會發生什麽,神情無比的淡定,安慰道:“二叔不必擔心,父親沒事就好。”

  李延年瞪了陳襄一眼,那意思是你心也太大了,皇上對於敗軍之將一向嚴苛,動輒嚴懲,甚至殺戮。五年前,荀彘平定朝鮮,立下大功,卻因為和楊仆的一樁公案,直接被處以棄市。

  如今,李廣利率領近四萬大軍出征,隻回來了不到五千人,可謂是慘敗,還是敗給了一個偏遠小國,怎不讓漢武帝怒火衝天。

  “二叔是擔心皇上殺了我父親嗎?”陳襄問道。

  李延年一愣,你這孩子怎麽知道的?歎息道:“是啊,你父親兵敗大宛,皇上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咱們李家以後怎麽辦啊。”

  “其實,也不是沒有補救之法。”陳襄不緊不慢道。

  “你有什麽辦法?”李延年一副活見鬼的模樣。

  “敢問二叔,皇上平日裏待五皇子如何?”

  “五皇子是皇上最小的兒子,自然是疼愛有加。”

  “侄兒以為,眼下能救我父親的隻有五皇子。”

  “他才多大?話都說不利索,如何能救你父親?”李延年不以為然。

  “五皇子不用多說什麽,隻需要在皇上前來看他時,說自己如何思念大舅,最好是痛哭流涕,情難自已。”

  李延年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讓五皇子喚起皇上的惻隱之心,讓他一時難以下手?”

  “正有此意。”陳襄肯定道。

  “好,我這就去找五皇子。”李延年高興道,正欲轉身,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陳襄,滿腹狐疑道:“光明,剛才那番話是誰教你的?”

  陳襄啞然失笑:“二叔,此事是你剛剛告訴我的,誰來得及教我?”

  “如果不是這張臉,誰能想到你竟是光明?”李延年嘀咕道。

  “二叔說笑了,我不是光明,又能是誰?難道是黑暗嗎?”陳襄拌了個鬼臉。

  “少跟我貧嘴,我是認真的!”李延年習慣性的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