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把好琴
作者:漏墨軒      更新:2020-04-27 07:11      字數:2593
  第二天,陳襄繼續前往樂府學習歌唱和古琴。和昨天相比,未央宮北門的戒備依然很嚴,但東方朔卻恢複了常態。

  陳襄連忙走到東方朔麵前,躬身道:“那日小子醉酒失態,還請東方先生見諒。”

  東方朔淡淡一笑:“李公子第一次喝酒就在老夫家,還喝得酩酊大醉,如此盛情,老夫豈會怪罪呢?”

  “東方先生說笑了。”陳襄尷尬道:“初次飲酒,不知輕重,日後不敢了。”

  “無妨,嫻兒還惦記著公子的雞腿呢。”

  “好,以後嫻妹妹的雞腿就包在我身上了。”陳襄心領神會。這個東方朔不拘小節,很對自己的胃口。

  進入樂府後,正準備跟著李延年學歌,李延年卻拿出了那把古琴,淡淡道:“再隨便彈一個音吧。”

  陳襄不明就裏,依言坐在古琴後麵,凝神靜氣的想了一會兒,隨手撥出了一個音,清冷如天籟,如入仙境。

  “這是什麽音?”李延年問道。

  “泛音。”陳襄肯定的答道。心道,我昨晚可是做了功課的。

  “好,你可以進入下一步了。”李延年欣慰道。

  “二叔,您到底什麽意思?侄兒不明白。”

  “你以為我真的隻是讓你隨手彈一個音嗎?”李延年一臉自得道:“我那是測試你的天賦,看你有沒有那份靈氣。還不錯,你第一天就能準確彈出一個音,第二天也沒忘記。可惜,還是有一點不足。”

  “什麽不足?”陳襄追問道。

  “學琴彈琴,最難的是保持心境平和,不驕不躁。我昨天讓你彈一個音時,你心中似有怨言,是也不是?”

  陳襄愣了一下,苦笑道:“二叔,這也能聽得出來嗎?”

  “當然聽得出。”李延年鄭重道:“這是彈奏者的大忌,你要銘記於心,須臾不可忘。”

  陳襄正色道:“二叔教誨,侄兒銘記於心。”

  接下來,李延年開始教授古琴的定調,這是非常關鍵的一步。

  古琴空弦時音高不定,需要通過定弦來定調,總共的調式有三十多種,完全依靠琴徽來標記。

  陳襄學過吉他,知道彈奏前需要調弦,但隻有一個標準調,為何古琴有三十多種?怪不得要三年才能入門,光記住這些調式就能把人整歇菜了。

  將定調的方式教給陳襄後,李延年並沒有一一介紹所有的調式,而是說:“調式不是一下子就能記住的,也不是所有都能用到的,等你以後彈奏具體的曲目再說吧。”

  至此,陳襄才有點明白了,所謂的調式是根據具體的曲目而來,相當於一首樂曲的基本調性。

  “最常用的是哪種調式呢?”陳襄問道。

  “不錯,你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你知道了何為調式。但凡入門者,最先掌握的必是宮調,學好了宮調,其他調式就不難了。”李延年欣慰道,接著著重給陳襄講了宮調。

  當你專心致誌的學一樣東西時,時間是過得最快的。不知不覺間,一個上午過去了,陳襄隻是初步了解了宮調,尚沒有接觸具體的曲子。

  “好了,一次學太多,對你不是好事。下午,我陪你去挑一把琴吧,就當是送你的禮物。”午時時分,李延年伸了個懶腰。

  吃過午飯後,李延年果然帶著陳襄離開了樂府。一路上,李延年又滔滔不絕的講述關於樂理的知識,陳襄雖然聽得津津有味,卻在心裏嘀咕,你平日裏是有多缺傾聽者啊?

  到了西市,李延年輕車熟路的來到一家不起眼的樂器店。店主人看到李延年後,滿臉堆笑道:“李都尉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店主名為張無忌。

  李延年指了一下陳襄,介紹道:“張先生,這位是我侄子,正在學琴,想要在你這裏選一把琴,將你的好琴都拿出來吧。”

  張無忌上下打量了一下陳襄,讚道:“少年學琴,有誌氣!敢問公子,想要一把什麽樣的琴呢?”

  陳襄不假思索道:“我是初學者,普通的琴即可。”

  李延年不同意道:“即使初學也要用好琴,用好琴才能珍而重之,才對得起音樂。張先生,將最好的琴拿出來吧。”

  “好嘞。”張無忌樂不可支,從後麵拿出一個匣子,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一把體態修長的古琴躍然而出。

  這把古琴,看起來還非常新,但做工很精致,淡淡的古銅色泛著柔和的光,琴弦以頂級蠶絲製成,如同新換的一般。

  張無忌一臉得色道:“這是我店的鎮店之寶,如果不是李都尉親自前來,我是絕對不會拿出來的。”

  李延年是個識貨的,隨便看了幾眼,不以為然道:“這把琴看起來不怎樣嘛,似乎是剛做出來的。就這,也能稱之為鎮店之寶?”

  “李都尉有所不知,這把琴司馬先生曾親自彈過,還評價道,綠綺之下,此琴為尊。我是聽了司馬先生所言,才高價買下的,自那以後,再也無人彈過這把琴,我每月必拿出來擦拭保養。”張無忌神秘道。

  “你莫不是誆我吧,誰能證明司馬先生曾彈過?”李延年不相信。

  “李都尉請看。”張無忌將古琴的背麵翻過來,指著一處字跡道:“這可是司馬先生的親筆。”

  李延年和陳襄湊過去一看,果然寫有兩個小字“長卿”。(司馬相如字長卿。)

  “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寫的?反正司馬先生已經不在了。”

  “哎喲喂,李都尉,小人有幾個腦袋敢欺騙您?若是不信,您可以拿著這把琴去問卓夫人,司馬先生題字時,卓夫人親眼目睹。”張無忌恨不得賭咒發誓。

  李延年想了想,諒他不敢欺騙自己,況且還有辦法驗證真偽,淡淡道:“張先生,我可否試彈一下?”

  “李都尉想試彈,當然可以,別人就沒這個資格了。”張無忌一臉諂媚道。

  李延年沒有吭聲,輕手輕腳的將古琴拿出,放在條案上,先調了調式,然後凝神靜氣的彈奏了一曲《高山流水》。

  這是一首名曲,相傳為俞伯牙所作,情感濃烈,指法多變,最能考驗一個人的功力,也能試出一把琴的優劣。

  演奏完畢,張無忌久久不能釋懷,感慨道:“今生能聽到一曲李都尉的《高山流水》,小人真是三生有幸。”

  李延年輕輕撫摸了一把那把琴,淡淡道:“張先生,多少錢可以割愛?”

  張無忌伸出兩個指頭,李延年皺眉道:“兩金?”

  “李都尉說笑呢,二十金。”張無忌立馬恢複了商人本色。

  李延年大怒:“張先生,做人不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張無忌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滿臉堆笑道:“李都尉,這把琴我藏了二十年,不妨再藏一段時日。”

  李延年臉色很難看,沉默半晌,轉頭問向陳襄:“光明,你想要嗎?”

  有司馬相如的親筆題名,陳襄哪有不想要之理,但這琴的價格也太離譜了,竟要二十金。他囁嚅道:“二叔,我用不著這麽好的琴。”

  李延年歎了口氣,對張無忌道:“你且先留著,不要輕易拿出來示人。”

  “李都尉放心,好琴隻賣給識貨的,二十年了,我隻拿出來三次,不妨再藏一藏。”張無忌不緊不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