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襄果然沒有出門，信守承諾在家老老實實的陪李尋燕。

  從張千秋嘴裏得知李尋燕今日在家休息後，小姨張夫人特意前來看望他們兄妹倆，還親自下廚，和他們一起吃午飯。

  吃午飯時，張夫人一直盯著陳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陳襄主動開口道：“小姨，您是不是有話和我說？”

  張夫人歎了口氣，道：“你們小孩子之間的事，我本不該幹涉。但聽千秋說，你和張進鬧僵了，連話都沒得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也沒發生什麽。”陳襄不想過多解釋。

  “是不是因為這件事，你再也不去小姨家了？”張賀和張安世的母親尚在，按照當時的習慣，他們尚未分家。這些時日，張進經常在張夫人麵前說李光明的壞話，卻不敢和父親張賀說。

  “小姨誤會了，我和李尋燕最近都忙著上課。以後有空了，一定去小姨家，我還想要跟小姨父學書法呢。”陳襄解釋道。

  “你小姨父去了河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張夫人幽幽道。近些年來，漢武帝經常在外巡遊，張安世每次都隨行。

  “皇上如此看重小姨父，小姨父以後一定能位至王侯將相。”陳襄信誓旦旦道。

  “王侯將相又如何？想當年，他的父親官至禦史大夫，為皇上做了多少大事，結果呢？一夜之間被逼自殺，落下了什麽？”

  “小姨父為人謹慎，忠於國事，必能得善終。”陳襄斬釘截鐵道。

  張夫人笑了：“你一個小孩子，能懂什麽？算了，不跟你說了。”

  陳襄心中暗道，張夫人，你不要看不起我，要說未卜先知，還真沒人比得了我。他笑笑，不再說話。

  張夫人走後，陳襄先陪李尋燕玩了一會兒踢毽子，然後又督促她溫習功課，一個下午悄然而過，靜謐而美好。

  晚上，當所有人都已入睡時，陳襄盯著漆黑的屋頂，陷入了沉思。古人沒有夜生活，日落而息，對於他來說不亞於一種折磨。

  自從穿越過來後，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短短二十多天裏，他認識了一些人，也學會了很多東西，幸好沒有捅出大簍子。

  從眼下來看，歲月一片靜好，衣食無憂，用度不愁，簡直可以用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來形容，什麽都不用操心。

  但隨著自己一天天的長大，他必將深度卷入這個社會，甚至朝堂之爭。與曹宗結仇，與張進、金強失和，今日種因，他日必有果。

  盡管他知道，曹宗最終也不能奈他何，張進和金強更是小人物，但曆史還真的是那個曆史嗎？比如他李光明，名不見於經傳，沒有留下任何事跡，這一生到底會如何走向呢？

  陳襄並不是一個有著遠大誌向的人，他隻想平安自在的過完這一生，他最渴望的是自由，是能夠見一見曆史上的大人物，於願足矣。

  所以，當他聽說那是東方朔後，第一時間提出要拜訪；當聽說卓文君還在世後，馬上就要跟她學琴。平生誌向，由此可見一斑。

  但見了東方朔之後，和他說什麽呢？學了唱歌和彈琴能做什麽呢？難道做一個東方朔那樣的隱士，或者以音樂技藝謀生？

  如果是在現代社會，陳襄會很高興這樣的選擇，做一個隱士有何不好？在他所處的時代，藝人更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然而，可能嗎？李廣利會容許他如此任性嗎？身不由己，尤其是對於一個穿越過來的人，更是隻能隨波逐流。

  隨波逐流就隨波逐流吧，反正他還年輕，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穿越之前就那麽憋屈，穿越之後還不能放鬆自我？

  而且，以李光明的家境，再加上自己的才華，說不定還能找到好幾位如花美眷呢。納妾，這很刺激！陳襄帶著笑容睡著了。

  三月二十六的早上，當陳襄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夢遺了。我靠，古人發育得那麽早嗎？還是說臨睡前想得過於美豔了？

  不行，自己還小，不能想這些亂七八糟的。陳襄很嚴厲的告誡自己，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多學點本事才是王道。

  哈哈，一介俗人還這麽多內心戲，陳襄忍不住笑了。

  “哥哥，你在被子裏傻笑什麽？是不是做美夢了？快起來，上學都要遲到了。”正在這時，李尋燕推門而入，掀開陳襄的被子。

  陳襄尷尬不已，連忙將她推開：“你先出去下，我要換衣服。”

  “噫，哥哥，你的褲子怎麽是濕的？是不是尿床了？哈哈，哥哥這麽大了，還尿床呢？”李尋燕咯咯的笑。

  陳襄臉漲得通紅，一把拿過被子蓋上，沉下臉：“胡說！我剛才口渴，喝水時不小心漏了。”看來，以後必須要栓門。

  李尋燕一副我相信你的話才怪的表情，壞笑道：“哥哥，我是不會說出去的。”轉身出了房門。

  吃過早飯後，陳三將陳襄和李尋燕一起送到了治平館。陳襄先將李尋燕送入學堂，交代道：“哥哥今天不上課了，下午再來接你。”

  “哥哥，你又想逃課了嗎？”

  “不是逃課，我是有更重要的事。”

  “那好吧，哥哥一定要準時哦。”

  看著李尋燕歡快的身影，陳襄一陣苦笑，這小丫頭，估計要一輩子成為自己的軟肋。

  “公子，你今天真的不上課嗎？”上了馬車，陳三問道。

  陳襄懶得回答他，問答：“你知道東方朔住在哪裏嗎？”

  “東方朔？我隻知道他住在渭城，具體哪裏不知道。”

  “走，去渭城，問也得把他問出來。”陳襄下令道。

  渭城位於長安城以北，出了洛城門，渡過渭橋就是。渭河兩岸是長安城外最為繁華的地段，也最富於煙火氣息和江湖味道。

  不比長安城內的高門深院，渭城的民居普遍較為低矮。住在這裏的人大多是依靠長安城為生，有的是在東西二市做生意的商人，有的是王侯貴戚家仆人的家人，也有很多中下層的官吏，比如東方朔，住在渭城已有數十年。

  長安城裏，東方朔或許算不上什麽大人物，但在渭城，他卻是響當當的名流，稍加打聽，陳襄就找了他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