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藝多不壓身
作者:漏墨軒      更新:2020-04-24 18:00      字數:2374
  臨近中午時分,李延年才有空過來搭理陳襄。他一麵命人擺好飯菜,一麵憂心忡忡道:“聽說你得罪了平陽侯,以後一定要小心點。”

  “沒事的,他不敢把我怎麽樣。”陳襄滿不在乎道。

  “也不知道你父親能不能建功而歸,若是立下大功,自是不用擔心,若是無功而返,咱們李家就要遭殃了。”李延年惆悵道。

  陳襄很想告訴他,李廣利兩年後就會回來,還會因功封侯。

  想了想,他終究還是忍住了,繞到另外一個話題:“二叔,我以後想用一半的時間在這裏跟你學歌唱。”

  “你真的願意舍棄學館的學業?”李延年一臉的驚喜,又有些不敢置信。

  “嗯,我想好了。能識文斷字就行,我可不想做一個窮酸腐儒。”

  作為一個現代人,陳襄確實對《五經》不感興趣。而且,他在樂府不僅僅是想唱歌,還想學幾樣樂器或者多掌握一些樂府詩歌。千百年後,那些可都是非物質文化遺產,比學《五經》更有意義。

  “你父親對你是寄予厚望的,如果知道你將一半心思用在這裏,他肯定會不高興的。”

  “沒事,等他回來,我再回學館也一樣。”

  “好,既然你決定了,我就好好教你,絕不能讓我們李家家學後繼無人。”李延年一臉興奮,恨不得將一身所學全教給陳襄。

  看著李延年興奮的臉龐,陳襄忽然有些同情他。一年後,他和李季就要被滅族,自己能幫他避免這個慘劇嗎?

  如果能幫他們避免,會不會改變曆史進程呢?每次想到這個問題,陳襄都一陣頭大。也許,自己並不是穿越,而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呢?

  想著想著,陳襄決定,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在一年之內將李延年所掌握的技藝學過來。誰說穿越過去一定要做王侯將相呢?做一個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不香嗎?而且,他深深覺得,自己不是玩權謀的料。

  當天下午,李延年果真在樂府教起了陳襄唱歌。作為僅有的幾個愛好之一,陳襄在音樂上頗有天賦,再加上李光明的先天條件,他得到了李延年的高度認可,覺得他以後的成就不輸給自己。

  說到底,唱歌是最講究天賦的,沒有好嗓子,沒有樂感,再好的老師也教不出一個好歌手。而一旦有了天賦,所謂的老師可有可無。

  在李延年的悉心教導下,陳襄基本弄清了漢朝時的發聲方式,唱腔介於美聲和民謠之間,特別講究氣息和感情投入。陳襄是民謠愛好者,所欠缺的就是發聲技巧,李延年重點在這方麵指點。

  這天下午,李延年隻教了一首入門級的《江南》,詞曰: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唱了五遍之後,陳襄基本掌握了這首歌的旋律。李延年很滿意,感慨道:“我從未去過江南,卻在歌裏感受到了江南的情趣,或許這就是音樂的魅力吧。”

  陳襄安慰道:“二叔若想去,終究會有機會的。”

  “但願吧。”李延年緩緩道:“身為歌者,最難得的是投入情感,非親眼所見、親身所曆,你很難理解歌中的曲折。二叔希望你有一天,能走一遍這大江南北,體會人生的悲歡喜樂,做一個真正的歌者。”

  “二叔教誨,侄兒銘記於心。”陳襄覺得,李延年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申時末刻,李延年帶陳襄一起出宮時,陳襄才想起還有一件事沒有說,認真道:“二叔,我想學一種樂器。”

  “想學什麽?”

  “琴。”

  “為什麽要學琴?”李延年似乎很意外。

  “因為,因為琴是君子之樂,聖人之音。”陳襄隨便找了一個理由。

  “好,說得好!”李延年大讚:“好一個君子之樂,聖人之音,也隻有琴當得起這八個字。”隨即又一臉疑惑道:“這話是誰告訴你的?”

  “是,是蔡博士說的。”陳襄再度開啟說謊模式。

  “沒想到他竟能說出如此高論,倒讓我刮目相看。”

  陳襄很怕他當麵向蔡博士詢問,趕緊道:“二叔,您可以教我學琴嗎?”

  李延年麵露難色:“其實,我並不擅長琴,恐怕教不了你太多東西。”

  “那這長安城裏,誰堪稱彈琴大師呢?”

  李延年想了想,道:“長安城裏擅琴的並不多,城外最有名的當屬茂陵的卓文君卓夫人。”

  陳襄大喜:“二叔說的可是司馬相如的夫人卓文君?”

  “是啊,司馬先生堪稱我大漢第一琴師,可惜他已於十五年前仙逝,連我都未能得見一麵。他仙逝後,卓夫人苦練琴技以寄托哀思。據說,她如今的造詣已不弱於當年的司馬先生。”說起這位傳奇人物,李延年滿臉都是仰慕之情。

  “二叔可否向我引薦卓夫人,拜她為師呢?”陳襄鬥膽道。

  李延年哈哈大笑:“傻孩子,卓夫人從不收弟子。”

  陳襄有些惋惜道:“不收弟子,豈不是讓絕技失傳了?”

  “據聞,卓夫人從不收弟子,但經常有人不遠千裏向她請教。跟她請教時,無需打招呼,隻需在她門前彈奏一曲,若是打動了她,她自會出來指點一二。若是始終無人回應,那就自行離開吧。”

  “果真是高人風範。”陳襄心向往之,堅定道:“二叔,你以後也教我學琴吧。”

  “學琴可比學唱歌難多了,若是資質一般,三年方能入門,五年才能示眾,非十年之功難以小成。”李延年笑道。

  “琴乃終身之藝,侄兒願意以一生錘煉之。”陳襄依然堅定道。

  李延年詫異的看了陳襄好一會兒,不解道:“光明,你之前從未提過學琴,為何今日如此執著?還非學不可呢?”

  陳襄想了一下,鄭重道:“人生在世,無一物不是身外之物,唯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才是永世長存。所謂功名利祿、權勢富貴,終究是過眼煙雲、鏡花水月。待繁華落盡、夜深人靜之時,恐怕也隻有一琴傍身,與那清風相和、明月相照,可做寄托耳。”

  聽聞此言,李延年驚呆了,久久說不出話來,伸手摸了一下陳襄的額頭,上下打量一番,疑惑道:“這還是以前的光明嗎?”

  陳襄意識到自己的這番話有些出格,但話已出口,無法挽回,隻好硬著頭皮笑道:“光明就在二叔眼前,難道還有假的不成?”

  “若不是親耳所聞,打死我也不信剛才那番話是你說的。”李延年還是不可思議的看著陳襄,看得陳襄心裏一陣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