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你們到底進展的怎麽樣呀？我等著下文呢？”自從那晚非N莫屬和宋浩然成功牽手之後，一連幾天，林晚亭都在電話裏積極詢問。“天哪！我到現在都難以置信，簡直是言情小說裏的情節，發生在我身邊人身上了！你現在可是你們學校的大名人，能讓前五校主席屈尊前來參加相親節目，這叫什麽，‘衝動一時為紅顏’，好大的排麵！”

  “哎呀哪有啦！”許艾陽否認著，“人家也許就是湊個景而已。再說，我們那麽忙，哪有時間談戀愛！”

  掛了林晚亭電話，許艾陽陷入了沉思。自從那晚他為她解圍送她回家之後，倆人的關係似乎變得微妙起來。依舊是上課下課改論文這些平常的步調，說不上有意回避，卻也並未有什麽實際進展。

  好像上天一下落了一個加強版大劇本到兩人身上，彼此卻又暫時沒到這個火候。更何況，人家可是N省五校的風雲人物，萬眾矚目的學生領袖，而她不過初來乍到，運氣那麽好能得到他的指點就罷了，哪能奢求那樣多。

  自那件事過後，宋浩然對她和所有學生們依舊是一視同仁，毫無偏私。他清正坦蕩的氣質是流言蜚語最好的絕緣體，隻是許艾陽有時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些溫暖。是那種像家人一樣的關懷與溫暖，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最近生活感覺怎麽樣？周末什麽安排？”在一次麵批完論文後，宋浩然忽然問。

  “嗯，挺好的……”沒想到他突然發問，許艾陽說，“對美國的文化還在學習和融入中，周末，想去看看比較有美國文化特色的地方或者活動。學長有什麽建議嗎？”

  宋浩然擱了筆，轉頭想想，“周日剛好是Prideparade（驕傲遊行），是N市幾十年來最具代表性最有影響力的文化活動。我帶你去看看，有興趣嗎？”

  “有！”許艾陽脫口而出，又似乎覺得太直白了些，補充說，“我對美國文化活動一直很有興趣。”

  “好，那周日見。”他輕輕淺淺，一個溫雅的笑。

  兩人周日下午四點從N大出發時，陽光正好。這是許艾陽第一次這麽正兒八經的探索市區，也是第一次如此細致地領略N城的風貌。這是一座華麗精巧的小城，騎自行車兩小時即可繞完全市。城中無數哥特式建築，還保留著許多南北戰爭時期的遺跡。N城由於是老城的緣故，四四方方的。全市由胡桃、栗子、櫻桃、雲杉四條街劃分，看到每條街的方位便知東西。而南北則是從2到60的數字。這樣的城市規劃真是很方便艾陽這樣的路癡，即使閉著眼睛也走不丟。

  許艾陽由宋浩然引領著一路向北，他引經據典，為她講解著每一個地點的曆史故事。許艾陽聽得津津有味，他們穿過一個巨大的草坪和幾站地鐵站，眼見市中心聳立的市政廳。往右走是幾條街區。艾陽站在噴水的市政廳門口看了一會兒光著腳嬉戲的吉普賽孩子們，轉身走入那幾條熱鬧的街區。

  這是N市著名的酒吧一條街，從17街開始到25街，滿是熙熙攘攘的酒吧。在街區的路牌下麵，也標著彩虹樣的圖案。此時正是晚上6點，華燈未上，卻已有不少人歡聲笑語地擠在道路中央。艾陽望著簇擁在一起歡笑私語的人群，也覺得分外溫暖。她並不是愛熱鬧的人，但獨自在異國他鄉，望著歡聲笑語的人群，竟生出不一樣的溫暖之感。

  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也還有人開心的歡笑。許多男男女女擁抱在一起，還有各色打扮誇張穿著奇裝異服辨不出男女的人並肩在一起唱跳，笑得陽光明媚肆無忌憚。

  許艾陽此前對prideparade一無所知，搜索了之後才明白，原來這是美國最大的同性戀遊行。宋學長帶她來參加這種活動，可真是稀奇！許艾陽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熱鬧的花團錦簇。

  “學長你，常來這種活動嗎？”一個打扮妖嬈塗著芭比色口紅的男士從他們麵前飛奔而過，留下一個嫵媚的笑。

  “上一次來大概是兩年前，但我還是很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熱情洋溢的氛圍。”宋浩然說，“如果要理解美國文化和美國人，你就需要理解平權運動，和黑人運動一樣，在美國文化的進程中有著標誌性地位。”

  “你會發現，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人們一切所求，無非是平等友愛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在他們看來，取向不過是一個因素，是一個和性別、膚色一樣，可能造成同他人不一致的因素。而對平權的爭取則是希望能共同生活在一個更加多元化、包容的世界中，不因性別分歧、不因膚色歧視、不因取向評判（judge）。”宋浩然說著，許艾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除去別的缺點不說，美國人天性中有很強的積極爭取、陽光樂觀的成分。黑人運動也好、平權運動也好，隻要是他們想要的就會努力去爭取，每個人都在為世界變得更好出一份力。他們的陽光樂觀自信，於我而言很有感染力。”

  “也許是因為曆史短，所以枷鎖少。”許艾陽說，“但我相信，不管哪個國家的人，不管在哪種文化下，積極主動才是王道。隻要有想做的就要敢為，隻要有想要的就要敢拚，隻要有喜歡的……人或事……就要去爭取！”許艾陽堅定地說，一臉認真的模樣。

  宋浩然忽然停住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許艾陽也仰頭迎著他的目光，目光堅定沉穩。

  “說得好。”宋浩然說，似乎陷入到對往事的回憶中，“想要什麽，就去爭取。”可如果是擺不脫的命運枷鎖呢？

  “學長你呢？”許艾陽忽然問，“你有過喜歡的……人或事嗎？”

  “我若喜歡一個人，不喜假戲真做，也絕不會被任何流言蜚語裹挾，這對雙方都是不公平的。”宋浩然看著她的眼睛說，“我喜歡一個人，隻是因為這個人本身，而無關其他，你明白嗎？”

  “不過，於我而言，個人的喜好，在他人看來，也許從來沒那麽重要過。”宋浩然淡淡說了一句，許艾陽竟從他的話音中聽出難掩的落寞。

  “怎麽會？個人的意誌永遠是最重要的！”許艾陽糾正著，“我命由我不由天，人要為了自己的理想奮鬥終生，而不是為了活在他人的眼光裏！他人怎麽想，同我們無關！”

  見宋浩然打量著她，目光中隱隱有欣賞之色，許艾陽轉個話題問，“學長是很小就來了美國嗎？”

  “十四歲。”宋浩然說，“快十二年了。一個輪回！”他感歎著。

  “哇，那一定是你父母是很早就移民來美國了吧？”

  “不。從我有記憶起我就很少在祖國生活了。父母都是從事外交工作的，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隨著他們世界各地天南地北漂泊。仔細想想，從我出生至今，加起來在祖國生活的時間一共還不到兩年。可我父母從來都要我記得我的來處，我來自中國，是中國人。”宋浩然目光悠遠，陷入到對往事的回憶中。

  “啊，那叔叔阿姨現在在哪個國家？他們會想你的吧。”

  “在天國吧……”宋浩然說，“想念，也許是吧……但他們很少出現在我的夢裏。”

  “……抱歉。”猝不及防般，許艾陽連忙道歉，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不妨。”宋浩然搖搖頭，“我十四歲那年，他們就不在了。之後，我就被送來了美國……”

  許艾陽還要問些什麽，忽然見宋浩然拿起手機，許艾陽瞥了一眼，似乎有新的新聞推送。隻是一眼，宋浩然一下變得麵色慘白！

  “學長，你，你沒事吧……”許艾陽擔心地問，宋浩然卻恍若未聞，他拿著手機，整個人仿佛陷入了失神狀態。

  這是許艾陽第一次見到宋浩然接近失控的樣子，那個永遠淡然清朗，含著淡淡淺笑，遇事不驚泰山壓頂難變色的宋學長，此時正於人潮洶湧間，握著手機失了神色，仿佛呼吸都變得局促困難。

  這是怎麽了？

  “學長？學長，你沒事吧？”許艾陽再次叫他，仿佛回過神來，宋浩然這才慘白著臉搖搖頭，額頭上都滲出細密的冷汗，“我沒事！抱歉，我需要回去一趟！你……”

  “我可以自己走回去！”許艾陽連忙說，“我記得路，很好找，一會兒我就自己回去，沒問題的！”

  眼見宋浩然有些遲疑，許艾陽忙說，“學長你快走！先處理你的事，我真的沒問題的！”

  “好！”宋浩然點點頭，轉眼就消失在人潮中。許艾陽望著他恓惶孤單的背影，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