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陽擔憂地看著宋浩然消失在人潮中，轉身打算再隨意轉轉就往回走。順著人群的方向走，他發現遠處人群的中央，臨時搭建著一個巨大的舞台。上麵有一個身影正在演講，那聲音似是有點耳熟。艾陽走上前，定睛一看：喬伊！

  那站在台上侃侃而談的正是許艾陽國際新生交流會上遇到的俊美如吸血鬼王子的喬伊，她依舊身著一身利落的白襯衣，纖塵不染。此時的她站在台上，比起課堂中的斯文多了分豪邁與氣場。她的白襯衣袖子卷到小臂上，額上有些微微的汗，在夕陽的映襯上整個人顯得無比自信爽利。

  喬伊怎麽也會在這裏？許艾陽仿佛忽然明白了什麽一樣。喬伊她，也屬於這前來遊行的人群中之一嗎？

  “愛隻關於愛，不關於任何事。我們愛，不應該被任何因素束縛，而是因為我們想。”艾陽側耳傾聽。

  “我希望，人們能生活在一個充滿愛的環境中，真誠友善；我希望，人們能包容地看待他人，不因性別、民族、取向而另眼相待；我希望，有一天我們都有自己自由的愛與被愛的權利，我們的國度生長著花朵，讓愛的陽光消融狹隘偏見的冰雪！”

  “今天，讓我們共同發出呐喊：我們要平等地生活在同一片陽光下，我們的顏色是彩虹色！”

  她是激昂又冷靜的。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她每說一句，下麵人便爆發出一陣陣掌聲。當最後一句話語落下，人群中爆發出陣陣的掌聲，呼喊聲。

  艾陽在國內接觸過簡單的同性戀知識，這個詞在她的家鄉，二線城市畢竟諱莫如深。她兜兜轉轉從同學朋友的口中聽過，無非是誰誰好像有男友，誰誰跟家裏出櫃不得，誰誰為了和女友在一起移民了。

  一時之間，她仿佛窺探到了喬伊的“奧秘”，看著喬伊身上別著一枚LGBT人群特有的彩虹色的勳章表明身份，她不知道喬伊是否願意讓她知道，她也不知道對喬伊而言，這是不是“秘密”。

  而喬伊，在演講完後露出一個無比爽朗的微笑，利落地下台，接受人們的擁抱。

  艾陽看著人群中被擁抱和歡呼淹沒的喬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沒想到喬伊卻先發現了她。看到她來，喬伊的眼神亮了一下，她穿過擁擠的人群中大方地走到她麵前，“艾陽，你來了？”

  “你好喬伊，你剛才真棒！”

  喬伊溫和地笑著看她，“你是來聽我的演講的嗎？”

  “我……我剛好路過。”艾陽有些局促，像是在否認著什麽，“看到你了，就剛好停下來聽聽。”

  “不管是不是，都謝謝你。”喬伊說著，露出一個大大的溫暖的微笑。“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點東西喝兩杯，我們介紹些朋友。”

  “呃不了，我要準備回家了。”艾陽有些吞吐。喬伊同宋浩然差不多高，她需要仰頭同她說話。

  “好吧小姑娘。不過，你能來這裏，我真的很開心。”喬伊不以為意地笑笑，“下次我們再見。不過，今晚的節日很精彩，你不去真是可惜了。”

  艾陽忽然問，“如果我不是‘那個’的話，我可以參加你們的活動嗎？”

  話一出口，艾陽有些後悔，擔心冒犯。

  喬伊愣了一愣，忽然爽朗地大笑，仿佛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笑了片刻她說，“當然可以，親愛的。這裏是美國。”

  艾陽本來是想好好有機會體驗一下文化，盡管和一群美國人去酒吧不是她的風格，但耐不住周身環境的新奇，終是和喬伊一起去了酒吧。

  夜色漸晚，卡座裏已三三兩兩坐著人。艾陽有些擔心宋浩然，猶豫片刻還是發了條信息問他，“沒事吧？”卻久久沒得到回應。

  她和喬伊的同伴們在一個空座上坐下，見喬伊輕車熟路地對侍應生道，“還是三杯馬提尼。”她望向艾陽，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你多大了？”

  嗯？“二十二歲。”

  “哈哈，這麽小啊！”喬伊和她的同伴們有些驚奇，“才剛過能喝酒的年紀！”喬伊笑著，“好吧，小朋友就來一杯Mojito吧，不能多喝。”

  喬伊開始向艾陽介紹著和她同來的朋友，她指著一個金發碧眼的女郎說，“這是蒂娜，她是個藝術家，擅長繪畫和雕塑。上個月剛從中國回來。”

  “這是艾陽，我的朋友，從中國來！”喬伊介紹著。

  “啊！是嗎？這麽巧？”蒂娜誇張地叫，宛如海報裏的畫報女郎。她友好地向艾陽伸出一隻手，“你好。喬伊的小朋友。你看著可真年輕啊。”

  “別逗人家。”喬伊輕笑著製止。

  “這是麥克。”喬伊指著坐在艾陽對麵穿著緊身藍運動衣的男性，“麥克是名作家，也在初中當老師。”

  “是高中！”對麵穿緊身衣的男子糾正著，他蹺二郎腿斜坐著，整個身子成一個斜擰的狀態，斜睨著艾陽，扭捏地說，“能和蒂娜小姐同坐一桌，不勝榮幸啊！”說著，他忽然比了個蘭花指對著喬伊說了句艾陽聽不太懂的英語。

  “別胡說！”喬伊打斷著，蒂娜望著他們三人，忽然嫵媚地吃吃笑了起來。

  許艾陽沒看明白這是什麽情況，不太清楚他們的屬性，更看不明白他們相互間的關係。但總覺得有些微妙的氛圍在他們三人中間，仿佛誤入了一場夾雜著不同屬性的多角戀情中，她隻能低頭喝著自己的飲料。

  舞台中央已有歌手沙啞的煙嗓唱著曖昧的歌，就著歌聲大家開始閑聊。蒂娜身著一件紅色緊身連衣裙，低胸勾勒出她豐滿的曲線。她同喬伊的關係似乎很親密，自然而然地將頭靠在喬伊肩上，長長的金發流瀉滿肩，帶出點點嬌媚。她從包中掏出了根煙，就這麽斜倚在喬伊肩上，往空中吐著煙圈。

  “你最近怎麽樣，嗯？”喬伊問她。

  “我呀，就那樣吧。”蒂娜隨意地抽著煙，將手高高地舉到半空，欣賞著自己美麗的金色指甲。

  “上次那個皮特還不錯，你們後來沒聯係了？”

  “哈哈，他呀，他再好，也沒有你好呀！”蒂娜似是嬌嗔地斜了喬伊一眼，“再說吧。”

  喬伊淡淡地抿了口酒，看到艾陽端著酒杯望著池裏的歌手，一言不發。她遞話道，“蒂娜，你在中國都看到什麽好玩的了？”

  “哈哈！”蒂娜一下從喬伊身上起來，“好玩的多了！”話題從艾陽聽得半懂不懂的同性感情話題變成了中國，讓她更加能有機會融入。

  “我去的那個地方叫醬喜，專門做瓷器的！去了那個地方，一個小鎮，瓷器人的天堂，叫經得鎮。”艾陽楞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蒂娜說的是什麽，她笑了起來。

  看到艾陽笑了，蒂娜興奮地指著她，“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對吧！”艾陽點點頭。

  “他們那兒的酒怎麽樣？”喬伊隨意問，看著酒下去幾口，麵頰已有緋紅的艾陽。

  “啊，他們喝一種叫做百舊的東西，非常辣！一般人喝不了！”蒂娜自顧自地念著，“百舊百舊，可是個好東西！”

  “所以你吃了狗肉？”一旁的麥克冷不丁道。

  “我才沒有！他們有一次在吃，叫我，我差點把手裏的瓷器摔了！可憐的狗寶寶，上帝保佑你們。”蒂娜在胸前比著十字。

  “你確定你說的百舊是不是一種飲料？”麥克一旁吐槽。

  聽著他們相互調侃，許艾陽覺得有趣。一點點酒精讓她傻嗬嗬地笑著癱在沙發上，她後知後覺，開始有些興奮了。這裏真好，感受著特有美國自由奔放的文化，身邊環繞著的都是地道的美國人。本是陌生的環境，但喬伊對她照顧得很周到，能夠讓她足夠放鬆。

  不時有人端著酒杯路過他們的卡座向喬伊碰杯，喬伊總是站起來含笑和他們寒暄幾句。喬伊的笑溫和明媚，在燈光陸離的酒吧中顯得分外溫暖。

  她就那麽直直地站著，瘦削的背部輪廓帶出清冷的線條，她不笑時嘴輕輕抿著，帶出立體如雕塑般完美的線條。那一瞬間艾陽忽然覺得，喬伊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和她搭配的應該是西方的油畫，那種沉鬱清冷的色調。她會是其中最幹淨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