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如從天降。如金玉碎雲，石破天驚，打破了場內的迷惘與尷尬，讓整個場子的氛圍又變得明朗起來。

  一個頎長的身影邁步上了台。

  許艾陽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所有人齊刷刷一致回頭，待看清那人身影後，台下又陷入山呼海嘯一般的騷動中。

  “這不是宋浩然嗎？”有些女生認了出來，“他怎麽會來參加這個活動？”

  “前五校學生會主席？”台下的人驚詫了，“天哪，有生之年係列！”

  “是隻衝著這個女生來的吧！一看就是！”有見識過宋浩然五校主席風采時的同學更是愕然，“天哪天哪，這妹子什麽來頭，能讓宋主席參加這種活動？”

  林晚亭更是驚呆了。在台下緊張地一個字都說不出，她心頭砰砰直跳，屏住呼吸看著宋浩然走向台上的她。

  楚遙笙和現場導演組也是齊刷刷看呆。在燈光師配合的追光下，他邁步上台，徑直走向她。

  兩人在舞台上對望著，將彼此身影深深印入眼底。

  經曆了剛才大落大起，從險被剩下的屈辱到如今的天降神兵，所有人豔羨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許艾陽望著如從天降救她出險境的他，眼底已有閃爍的淚光。

  雙目含情，盈盈秋水。

  是你嗎？在這偌大的舞台上，在這孤獨的光束下，在這一片寂靜尷尬無從破局，隔著咫尺天涯若遠若近的距離前來帶她出困境的人，是你嗎？

  你孤身一人前來，身後卻恍然如帶著千軍萬馬。

  怎麽是你？幸好是你！

  兩人目光流轉間，一切已盡在不言中。

  “接下來，請男嘉賓說出對女嘉賓交換的戀愛宣言！”主持人見狀，忙適時地調動氣氛，為剛才的深情款款再添一把火。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宋浩然淡淡地看著一襲綠裙的她，眼底如有星辰。

  他緩緩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哇……太浪漫了吧！”見這一幕，台下有些粉紅少女心的女觀眾已經忍不住要留下激動的淚水。而有不少來看熱鬧的美國人或者ABC則互相問著這句話的含義。

  “哇真是太感人了！那麽女嘉賓有什麽要跟男嘉賓說的嗎？”主持人將話筒遞給許艾陽。

  許艾陽抬頭看著他，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刻進眸子裏，緩緩回應著，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宋浩然一把伸出手，手心朝上，目光深沉地望著許艾陽。

  許艾陽楞了一下，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她緩緩地，將手放入他掌心，被他一把握住。

  在眾人目光下，兩人雙手緊握。場中爆發出一陣驚雷般的歡呼，林晚亭已經是喜不自勝、激動地無以言表。許艾陽和宋浩然在眾人目光下，攜手雙雙離場。

  門外，月光明亮，秋風溫存。

  兩人並肩走著，秋籟如寂。穿橋過柳間，鳥鳴葉落，緊一聲慢一聲地訴說著心事。

  “我送你回家。”他打破寂靜說。

  “啊……”她習慣性地就要拒絕，最後還是低下頭，“……謝謝。”

  兩人並肩而行，心事悄然。

  “我沒想到你會來。”許艾陽低聲說。

  “我也沒想到你會來。”他靜靜地看著她。不知是不是錯覺，許艾陽忽然覺得他的目光在月色下十分溫柔。

  “我來這裏，是個巧合。”許艾陽解釋說，“你……”你是專門為我來的嗎？她想問，卻沒能說出口。

  “我來這裏，是個誤會。”宋浩然笑笑，“美麗的誤會。不過都不重要了。”

  “哦……”她說，話音渺茫。

  事情該怎麽說呢？

  他來到大廳時，正看到一臉窘迫略帶沮喪的她。通過身邊人的竊竊私語，他很快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當主持人叫到第三遍還沒有人應聲時，宋浩然一把撕掉自己手上標著其他號碼的紙環，站了起來。

  他似乎從沒見過她沮喪窘迫的模樣，在他印象裏，她永遠是積極樂觀的。任何時候見她，她永遠是一臉明媚的笑，靠著天生的樂觀和聰穎解決著所有難題。無論是論文修整的困難還是課堂上以美食解圍，她從沒被打倒過，也幾乎不曾露出氣餒的神色。可那一刹，燈光打在她身上，長長的睫毛如小扇子般忽閃忽閃，卻映出眼中的迷茫與窘迫。明明是美麗的臉龐，強自鎮定的微笑中卻有著難掩的落寞，像森林中離群的小鹿，棲然又惶惑。

  隻那一刹。他毫不猶豫，挺身而出。

  他並非天生喜歡那些熱鬧，也很少問與他無關的事。隻是下意識的那麽一刹，他本能地不忍心看到她受到傷害。

  因此挺身而出，義不容辭。

  他自認不是過分熱絡的人，他的底色是待人熱忱中難掩孤寂的清冷。漂泊多年，童年記憶，這份不安全感如影隨形，甚至每當別人走得過近時，會下意識地疏離。可對於她，卻總覺得是放鬆的。

  為什麽呢？是因為她天生的樂觀開朗令他覺得安心嗎？他自問也不知道。可和她的接觸就像她的名字一樣，艾月的太陽。

  “學長，謝謝。”到了門口，她低聲說。

  謝他一路送她回來嗎？“不客氣。”他淡淡地說，“應該的”。

  “不，學長。”聽明白他的語氣，她仔細地糾正，“我是說，‘謝謝’。”

  謝你肝膽相照，謝你冰心玉壺，謝你孤身一人決然挺身於茫然窘迫中救我而出。

  “不客氣。”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還是重複，又一遍。

  “應該的。”

  她的眼睛又一次亮了起來。抬頭看著他，隻覺夜色如眼眸溫柔。

  “上去吧。”他說，“早點休息。”

  他看她靦腆低笑轉身回房，看那身影上了二樓，看那身影在燈光下窸窸窣窣。

  這才轉身往回走。身影落拓，隱於茫茫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