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跑快些，把他們甩掉！”終於又出現在了馬廄的茗珠接過韁繩，湊到連山跟前，低聲對他說。

  連山一臉茫然，雖不知道她在盤算些什麽，可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卻又不想辜負她的信任。他很矛盾，既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又不想讓她陷入麻煩之中。無奈應著，一路跟著她疾馳奔出王庭，也盡力做到如她所料那般，順利地將其他侍衛拋在他倆身後。

  “我想你帶我去你見到她的地方！”茗珠突然駐馬回身對他說。她的話很堅決，眼神中滿是期盼。

  “那個到處是死亡陷阱的地方？你不會想踏進去的。”不管她有什麽計劃，他很迷惑，極力反對。“你也見不到那個長的很像你人！而且，那裏等著我們的不光是陷阱。”他最終還是將巴凱的事收了回來，決定在尚未將事情厘清之前，暫時閉嘴。

  堅決的態度和話語沒起到任何作用，茗珠很急躁，比他還堅定。“我必須要去，這麽多年來，我一直盼著有這麽一天。我必須去！”

  “她是誰？”

  “我失散的妹妹！”連山的好奇心像是給了她希望，“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帶我去吧！就算見不到，能找個人給我傳個話也行。”

  連山很猶豫。“太危險了！”

  “你會保護我的，不是嗎？”茗珠接著說。

  他無法反駁，也瞧出了她的打算。帶著她策馬朝林地中奔去，腦中閃著無數種將要碰到的情形，想象著如何的應對，期盼著能像往常一樣在日落之前將她安全的帶回王庭。

  毀壞的陷阱被人重新布好，變得更加危險。他不想再繼續往前走下去，下馬將它栓在樹上，“這像是他們誘捕的地方，我們不能再往前走！”他帶著恐嚇的味道，想藉此打消她的念頭。但也沒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茗珠將馬栓好，安靜地坐在荊棘旁的碎石上，烏黑的秀發下緋紅的金邊披風垂落至地。她憂傷地看向林地深處，眼淚已順著白皙的臉龐掉在地上，消失不見。

  “美麗的北淨呀，風吹綠草千層浪，百花遍地彩蝶飛呀…..”她呆若巨石，輕聲唱了起來。歌聲中充滿愛意和思念，還透著股渴望。連山不願打斷，不想就此將她內心的宣泄止住，隻是靜靜地一旁守候著。

  歌聲嘎然而止，前方小片的開闊地中跳出三人。

  他們徒步走了過來，身上泥斑點點，滿臉汙漬。最前麵的那人一臉詫異，他個子很小，年紀卻不小，約有五十多歲。長滿胡須的嘴巴有些歪曲，像抽風那種。腰間別滿飛刀，手中提著閃亮的斧頭更像是把伐木用的。他走到約莫五仗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打量著身穿內宮侍衛服的連山，“小姐怎麽又回來了？”

  茗珠將眼淚收起，露出欣喜的表情。他有些有些遲疑，也沒接話，靜坐在那。

  “真沒想到小姐的歌唱的這麽好，雖然連聲音都變了，但很好聽！”歪嘴恭維著，“像公主，真漂亮！”

  “別在這丟人了，人

  家根本就不領情。”歪嘴身後一個高瘦的人厭惡吼道，又看向連山：“你是誰？”

  這人高高瘦瘦，很精壯。一頭濃密的黑發下，有雙最讓連山關心的三角眼，透著疑惑。連山極力掩飾驚詫。他迎上前，打量著瘦子，一邊搖晃著手中的長劍，學著中城侍衛們的口吻嚷道：“我是誰，得告訴你嗎？”

  歪嘴期待著看場大戲一般閃到一旁，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

  “你，也趕緊過來，日後也好給我在寨中說道說道，給我長長臉。”連山突然將劍插在地上，搖著手將另外一個叫喚過來，“怎麽像個女人那樣磨磨唧唧！”連山想轉移下他們的注意，也拖延下時間。將劍持在手上，對兵卒笑著揮手，“來啊，我們比劃比劃，看看是不是該告訴你！”

  瘦子被連山激怒，持劍攻了過來。他的功夫並不怎麽樣，隻比他曾帶過的惡棍們稍強些，又怎麽會是連山的對手！可他對山賊並不反感，而且托吉納以前也是山賊，或許還和歪嘴是老相識，也不會對他們心存殺念。

  瘦子幾次劈空後回身再次向前逼近，連山穩步後退。他失去耐心，猛地對準連山的胸口連刺幾劍，劍法刁鑽狠毒，可都被看起來很笨拙的連山輕易隔擋。直到兵卒發現被耍時尖峰突轉，挑出劍花想將連山圈在其中。結果劍再次被輕易撥開，然後腳上傳來一陣劇痛，連山的劍身掃在他的小腿上，打得他步伐踉蹌。

  兵卒忍著疼痛又衝了過來。“可以了，不用再打下去！你並不值得我告訴你！”連山回身退出對兵卒說，將劍入鞘。

  比試讓兵卒心有餘悸，心生羞愧沒敢再瞧茗珠，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朝林中走去。

  “帶我去找你們小姐！”

  茗珠的話很突然，也很意外。三人目瞪口呆。

  “你剛剛說什麽？”歪嘴再次確認問著，眼睛一直盯著剛剛將瘦子打得氣跑得連山。

  “我說，你帶我去找你們小姐！”說話的茗珠看起來安靜祥和，又對擋在她跟前的連山說，“我想見見她，必須見到！”她將話重複地說著，人像失控般站了起來。

  山賊忌憚連山的功夫，楞在原地。

  連山也沒有理睬茗珠很不明智的選擇，牽著馬走到茗珠跟前，“上馬！我們必須馬上回去！”

  “別動！”歪嘴亮出飛刀，“在小姐來之前，你們那也去不了！”

  “我們不走，就在這等她！”茗珠甩掉遞來的韁繩，“我說了，我要在這等她！我不走！”

  “真是見鬼，你是易容了還是怎樣？怎麽會長得這麽像！”歪嘴邪惡地挑逗著茗珠的興趣，“難道你們是雙胞胎？”

  連山試圖強行將茗珠扶上馬，以失敗告終。“再不走，可就沒這麽輕鬆了！我們兩都得死在這地方！”

  “再動，就別怪我不客氣了！”瘦子已氣走，同伴又回寨報信，孤立無援的歪嘴被連山瞪得閉上了嘴。

  “你走吧！”茗珠的眼淚再次流淌，“真的，很感激你的幫

  忙！臨死之前，能再見她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我不想拖累你，你趕緊走！”

  茗珠狠狠地拍著托吉納，若不是連山及時從馬上跳下來，非狠狠摔在地上，撞個骨折也說不定。他無奈地陪侍在她身旁，手中緊緊地拽著韁繩朝歪嘴問道：“你們小姐要多久才能趕來？”

  歪嘴猜準了他們不會走，既不用擔心逃跑，也不會殺他。愛理不理地說著些不著邊的話，讓他倆沒法再問下去。

  一會，他在泥地中挖出一個大坑，又找了些枯樹枝扔在裏麵，等到足夠多的時候將它點燃，火苗上竄劈啪作響。然後他又用伐木的斧頭砍了些樹枝將火苗蓋住，濃煙滾滾，在巨大的樹木間扭曲盤旋，猶如迅速爬行的巨蛇。

  不久，少女從樹林中現身，從陰影中驅馬而來。她的身後，無數雙眼睛從煙霧中顯現，為了一睹茗珠的容顏。他們爭先恐後，從四麵八方的林間湧出。

  連山將茗珠扶起，“如果有什麽不對勁的，你得聽我一次！”

  她微微點了點頭，淚眼從未離開走近的少女！“婉，你來了啊！”

  少女將兩人打量一陣，深邃的目光落在茗珠身上。“燕國封臣朱強長女朱婉，一個從小跟著母親遭至親背叛，看著母親客死他鄉，親手埋葬掉唯一親人的悲慘之人。”朱婉顯露的堅毅讓連山吃驚，“你呢？你是什麽人？”

  “我，我是你姐姐，還能是什麽人？”茗珠瑟瑟發抖，泣不成聲。

  朱婉笑著說，“哦！我親愛的姐姐，這就是你的答案喲。你不是那個背叛母親、背叛妹妹，對富貴榮華依戀不舍，認賊做父的人呀？”她指向火堆，濃煙已被泥土覆蓋，“瞧，那時候我正是用火將她冰冷的身體焚燒殆盡。如果你也想的話，這會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我很樂意為你效勞。”

  “你將母親火葬？”茗珠露出可怕的表情。火葬是北番人的禁忌，那是對像女巫這種不潔之人才采取的手段。

  “是的，她遭受的侮辱和背叛讓她希望被火葬，這是她該得的方式。”朱婉轉向連山，“歡迎來回來，托吉納的孫子連山！好好看看這，這才是你該呆的地方。這裏雖沒王庭的氣派和富貴，但這裏充滿著至親之人的回憶。像你這樣的人，應該回到這裏比較好！”

  傍晚的陽光照在朱婉的臉上，為她緋紅的臉上蒙上一層光彩，她看起來真實得可怕。連山將站立不穩的茗珠扶上馬，“沒想到，像我這樣一個無名小卒竟能引起小姐的注意！”

  “確實如此。我向來喜歡關注那些才華出眾的人。你箭毀陷阱，我該好好和你算算這筆帳才是！”他伸手指向四周，“但你們兩個今日不該死在這！這是我給你們倆最後的機會，若下次再見，必定隻能活一個！”她又笑著對連山補充道，“當然咯，你若是回到連山的話，另當別論。”

  連山走近嘴裏不停念叨“隻能活一個！”的茗珠，牽住韁繩，“謝小姐厚愛！我們可以走了嗎？”

  “是的！你們不該在今天，死在這個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