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河伯的新娘
作者:翊城      更新:2020-04-19 22:02      字數:3437
  冰雪已經融化,大地開始回春。霍光冰冷的心也正悄悄的回暖,至少,在對他身邊的那個女孩子是如此。

  自離開晉陽,雖然他甩掉了追上的趙逸廷,但死死跟著的趙紀穎始終擺脫不過。他拗不過她,也抵擋不住她的率真與任性。為擺脫她熱情的糾纏,霍光甚至教她些防身武藝和秘術,來為自己爭得些清淨。意外的是她學得很快,在某些方麵比霍光預料的要好得多,特別是她對秘術的領悟,不禁讓霍光覺得是她曾親眼目睹那些怪異的光頭隨從的緣故。

  他們緩慢地趕往已經進入雨季的東山國,董於虎的女兒董青失蹤的地方。

  耀眼的光芒讓董青緊閉的雙眼不敢睜開,但她可以感受到下墜的速度,快得令她窒息。眼睛上傳來的刺痛讓她不能再逃避,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堅硬的草梗刺破了眉尖的皮膚,她拔出草梗,忘了刺痛地看著明媚的陽光下隨風輕擺的花草。

  “喂,沒死就趕緊上馬,可沒時間讓你磨蹭!”一個偏瘦但很精壯、一臉清秀的中年侍衛吼道。

  他的聲音很大,將董青驚醒,她欣喜地上馬趕了上去,卻被另一個侍衛喝住。

  “別靠太近,”侍衛回頭看著她,一臉厭惡與鄙夷,“臭死了,怎麽就沒死掉!”滿臉的胡須下藏著一副凶狠的麵容,眼神中露著殺意,董青驚恐地低頭跟著。“對,就這樣遠遠地跟著。記住我的話,你要是想逃,那是再好不過,那樣可以省得我們跑那麽遠。”

  自從與荀果分別以來,很快又被人抓住,一直被關在一個滿是噩夢的小黑屋。小屋裏,是個滿是她的屎尿、月事也隻能靠撕扯衣服解決的地方。她自由的呼吸著久別的新鮮空氣,捋著板結的頭發,開心得無心搭理這兩個侍衛。即使不知道這兩人是不是要把她帶到另一個小黑屋,那也無所謂。拋棄、背叛、期待都已經將她的心消耗殆盡。在她眼裏已經不會有更糟糕的事了,享受當下才重要。

  “見鬼,又要下雨!”

  “去那邊山腳。”

  董青策馬隨著他們狂奔,一直謹記侍衛的忠告,不敢靠近,也不敢逃跑地楞在個廢棄的屋子外。

  屋內牆壁上畫滿各種凶神惡煞的鬼怪,高大威猛的泥塑上斑駁的彩繪更顯恐怖。

  “這才是真見鬼了!”胡須侍衛說道。

  “別亂說,這是巫神廟,雖然已經廢棄,你也別妄言妄語!”

  “想不到你還信這玩意,難怪你你對神壇這麽癡迷。”

  “你既然不信,那你混進來幹嗎?”

  “誰說我不信,隻是我更關心些實際的東西罷了。”胡須侍衛自覺失語,趕緊補救,轉頭對董青吼道:“楞什麽楞!趕緊找柴火去!”

  “喂!等等,先別進來,在外麵呆著,把你這臭味衝掉再進來。”

  清秀侍衛的心並不像他的臉那樣,比滿臉胡須凶樣的侍衛更好看,可也提醒了她終於能好好的洗個澡,這可是小黑屋裏最期盼的事了。

  雨下的很大,順著屋簷流下的水逐漸變得如柱一般。董青讓水柱衝洗著發臭

  的身體,連著衣服一起搓洗。她將長發往後捋了過去,雨水便順著蒼白細嫩的皮膚滑進衣衫,將衣衫緊緊的粘在身上,高高隆起的胸部和微翹的臀盡顯女人風韻。

  清秀侍衛看得癡了,伸手掃向往旁斜著躲閃的董青,手指略過她發育正熟的胸部,”別怕,我又不會吃了你,”又伸手抓住她的手,越捏越緊,隨後又將她甩往屋內,朝他怒道:“找柴火去!”

  怯懦的董青躲進屋內,冷得瑟瑟發抖。她不敢哭,怕會因此惹惱侍衛。對於一個孤苦無援、弱小的小女孩而言,這是件很不明智的事。她急切地收拾著一切可以生火的東西,但後堂傳來的異響、泥塑裏蠕動的東西讓本就戰戰兢兢的她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叫。

  老農裝扮的人頸上架著利劍,異常小心地隨著它挪動著身體,汗珠已將臉龐的泥灰勾勒出萬道溝壑,他斷斷續續地哀求道:“大人饒命!”

  “鬼鬼祟祟的躲在裏麵幹什麽?”胡須男用那凶煞的眼瞪著他。

  “小人,小人是在這守著巫神廟,”

  “這地方還用得著守嗎?”清秀侍衛剛將劍收回,老農已癱坐地上。

  “沒用的東西!”倆侍衛哄笑著。

  “過些時候就是河伯祭祀大典,神巫叫我在這守著。”恢複些神誌的老農回道。

  “有沒吃的,趕緊拿出來。”侍衛一番打量,怒道。

  “有,有,大人稍等!”老農說著,慌亂地從泥塑後背拿出一包衣物,幹糧。

  “就這東西怎麽吃,趕緊把那些貢品也都給我拿出來,”清秀侍衛怒道,“你別想糊弄我們,當心你的小命。”

  不久,侍衛就吃上了老農烤得香噴噴的雞肉、喝著羊湯、品著小酒,吹噓著往日風花雪月的日子。老農蜷縮一旁吃著硬邦邦的幹糧,董青則拖著疲乏的身體躺在了火堆旁。她不敢閉上眼睛,還故作精神地睜得很大,可悄悄流著的眼淚慢慢將火光掩蓋。她又回到了早已死去母親的懷抱,哭訴著自己的委屈,父親那慈愛的雙手將眼淚抹去,她抬起頭告訴父親——她沒有辜負期望,做一個堅強的人。

  腳上傳來的灼痛將她驚醒,火堆被血紅著眼的侍衛踢散,老農早已跑出屋外。侍衛持劍追了出去,可沒走幾步便都栽倒在地,蜷縮著顫抖的身體、撕心裂肺地尖叫,不久便又被吐出的鮮血嗆住,幾個猛烈的顫抖後再也沒了動彈。

  “我們得趕緊離開,那些巫婆子說不定什麽時候會來這。”癱倒的董青被又跑回來的老農拖上馬,靜悄悄地離開陰森的巫廟。

  月光下,老農帶著董青來到一個還亮著燈火的農家小院。大紅的囍字燈籠懸掛門前,小院內也稀疏地掛著幾個,像是剛剛才辦完一場倉促、簡便的喜事。

  “怎麽樣了?”正門內奔出的老婦人神情緊張地朝老農問,“這是誰?”

  “去準備些吃的,女娃娃餓了。”老農止住老婦說。

  老婦人將董青帶到偏房,為她端上飯菜。她直愣愣地看著飯菜,想著死去的侍衛,老農坐在她的身邊讓她一驚地往旁挪動。他沒有說話,靜靜地將桌上的飯菜都嚐了

  一遍。董青依舊一動不動,直到老農將老婦人拉出偏房,饑腸轆轆的她終是忍不住一頓狼吞虎咽。然後又洗了個真正的熱水澡、沉沉地睡了個安穩覺、換上了老婦送來的衣裳。衣裳有點小,卻將她束得更顯出些女人味來。

  董青舒心地走出房間。馬匹不見蹤影,院子很安靜,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過這樣舒坦的一天。門廊上稀疏的燈籠、倉促的喜事讓她一陣歎息——好人總是過得那麽心酸。

  難得的清淨被牆外的吵鬧打斷,老農夫婦和幾個濃妝豔抹的婦人簇擁著一個神態妖嬈、身材臃腫的巫婆走了進來。她的步伐卻意外的輕盈,一身上好的紅色絲質綢緞晃動著恍如鬼影一般。她打量著董青,不待老農介紹便道:“果然如你所說,是上好的料子。”一口的金牙將她的笑容完全掩蓋,“是處女嗎?”

  沉默的老農夫婦惹得她不快,朝妖豔婦人揮手說:“去驗下。”

  懵懂的董青這才明白自己又陷入了另一個麻煩之中,但她沒有反抗,任由這群婦人擺弄。還從一個愛嘮叨的婦人那得知,自己已經代替老農的女兒,成了河伯的新媳婦。

  隨後她又被帶到一個神官家中,紅衣老婦用老農準備好的禮物順利地完成了換人手續,最後,才被帶到舉行祭祀大典的地方。

  大典在和寬敞的河岸舉行,河畔上新建的竹木小屋裏鋪著溫馨的碎花小床,小床旁邊還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浴盆,浴盆旁的小窗將河岸的風景盡收眼底。婦人將各色花瓣丟入浴盆,滾燙的水讓花香四溢,紅衣巫婆念著咒子時,董青被人攙扶著褪去衣裳緩緩走進浴盆。

  浴盆裏的水有些燙,但她喜歡這種滾燙,會讓她有種渾身幹淨的感覺。婦人聽著咒子節奏給她洗著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雖然有些毛躁,但董青已經放棄了那徒勞無功的反抗,坦然的享受著每一刻,而不願再讓自己陷入思索的噩夢,心中倒是有些意外的舒坦。

  沐浴清淨後,巫婆燃起熏香,一旁等她入睡。她聽著滾滾而逝的河水、風吹動著枝葉發出的聲音,仿佛置身仙境,享受著一切自然之物的歡唱,忘了時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像騰雲駕霧一樣,坐上了由婦人化成的宮車,緩緩地走出房間,接受聖龍化成的河兩岸萬民的敬仰和朝拜。巫婆化身而成的典禮管正在為她的出行宣示,百位仙官列位齊迎,鑼鼓升天萬民齊喝。

  響徹天際的鑼鼓之樂讓她覺得胃裏翻騰一般,急切地回到寧靜的小屋,劇烈晃動的小屋終是讓她一陣嘔吐,但她已經沒了力氣再爬回那鬆軟舒適的床,躺在木地板上繼續著她的神仙夢。

  又是一陣晃動,她緩緩的睜開眼睛,一個白衣素服、腰懸碧綠玉玨的俊俏男人走了進來。

  關切的眼神、歡喜的笑容將她的心融化,她歡喜地笑了起來,“河伯是你呀?你總算是來了,早知道是你,真不該暗自傷心。”看著荀果溫柔的將自己抱起,伸手撫摸溫暖的臉頰,再也無法抑製早就崩塌的心,”竟是真的,我真蠢,能嫁得如此郎君還哭什麽呢!”她將河伯緊緊的抱住,她有太多的委屈想要和河伯說,眼淚像決堤的河一樣奔騰而出地哭暈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