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迷一樣的表弟
作者:翊城      更新:2020-04-19 22:02      字數:3340
  趙逸廷滿懷心事,霍光無情的拒絕、再輕而易舉的將自己甩掉,董於虎對他醍醐灌頂的勸導,使他既憤怒又悲傷。

  他回到中城,看著拔起五仗之高的城牆——諸侯王城之中最高規格的待遇。雖然城門上鉚著的凶獸依舊閃閃發光,他知道這已不是百餘年前的那個中城,不再擁有號令諸侯朝拜共主的榮耀,也不再是中原大陸的繁華中心。那個荒廢、奢淫的國主已經讓晉唐變成四分五裂、世家大族長期把持朝政的國度。也許他就不該堅持對董於虎的批判,也許真會如他所言——不久後的晉唐會是趙氏的天下。

  困惑的趙逸廷又看向城門口,那個讓父親飽受世家嗤笑的刑鼎依然佇立。被大哥戲耍、遭父親怒斥的情景突然的浮現,趙逸廷這才理解父親為何對旬氏耿耿於懷,才知道他那天為什麽暴跳如雷,才明白父親對自己的栽培。內疚讓他不想回家,他需要完成董於虎,應該是他父親安排的差事——將他失散的表弟帶回趙氏,來證明些東西,雖然分不清到底是在向誰證明,可又有什麽關係!

  清晨冰冷的空氣讓他腦中一頓清涼。

  內堂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身材肥胖的祁伯玉衝了出來,一把抱住趙逸廷。不知道是因為臃腫的身體,還是久別重逢的激動,低沉、嘶啞地笑道:“什麽事讓你這樣急匆匆的跑來看我?”

  “急不可待啊,祁少主!”他笑著答道,但祁伯玉滿身的油膩味,還混著濃烈的脂粉氣迫得他將他推開,“真擔心你這樣過度操勞,身體會吃不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見不到你了。”

  “你真是一點沒變,還是那麽瀟灑俊逸,陰險毒辣!”祁伯玉將散落的酒具推開,“你看都沒來得及收拾,去後堂坐!”

  “你要是也一點沒變就好咯,那麵容修整的幹幹淨淨、鶴立雞群的少主這是被你藏哪去了?”

  “果真?那我可得好好的將他找回來了。”他撿起酒壺,收回被趙逸廷回絕的酒邊走邊喝,“如今,這東西可比那些要重要得多!那像你,天塌下來還有你父親兄長幫你頂著,我就不一樣,隻有一群等著我抗的人。人生無趣呀!”

  趙逸廷嘻笑回道,“我真該幫你把那些想當祁氏少主的人都給你找來,讓他們將你大卸八塊。”他坐在內堂鑲嵌著黃金珠寶的椅子上,靠著皮毛軟墊,“光這椅子,都不知道要讓多少人要為你這話咒罵你。”

  “你這是在諷刺我!”祁伯玉笑得更開心了,“你也知道,我根本就是不是當宗主的料,將就著守著這份家業都很湊合。我可沒你那樣的好頭腦,祁家需要的是你這樣的人。”盯著趙逸廷又道,“前些時候我怎麽聽說你最近一直悶悶不樂,人都躲起來了?”

  “誰那麽胡說八道,你得幫我教訓那幫人才對!”一番思索,“再說,我們總得讓人嘲弄嘲弄,免得人生活的太乏味了些!”

  “你真是個壞東西,說吧!大清早的來我這不會是為了和我嘮叨這些的吧!”

  趙逸廷正襟危坐:“我父親叫我去找姬平,我隻能找你幫忙!

  ”

  “找他?”祁伯玉陷入沉思,“你們早就該去找,他遭放逐的時候我曾告訴你父親,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找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父親不敢、也沒那個能力趟那渾水,這你是知道的!”

  “不提那些,如今我是幫不到你,也很久沒他的消息,不過,還有個人也許會知道些什麽!”

  “誰?”

  “燕啟,燕國質子。可我對他也沒了印象,隻能幫你到這了!”祁伯玉臉色有些難看,大口地喝著酒。

  “這已經幫了我不少,真希望我能有什麽回報你的才好!”年少當家、又剛被削去官職的祁伯玉一臉愁容,雖然趙逸廷知道他如果真索要些什麽回報的話,他也無能為力。但這樣說不僅僅是因為客套,也確實想拉他一把。就如祁伯玉說的那樣,他既孤立無援,又毫無經驗可言,再加上他那豁達沒有城府、而且還很善良,這種品性根本就不是當宗主的料。可他別無選擇,讓人難過。即使自己代他向父兄求助,父親說不定又會暴跳如雷叫自己滾蛋,大哥則會毫不留情地將自己奚落一番。

  “你當然能,”祁伯玉淚眼朦朧,“幫我向他道歉!”

  “道什麽歉?”

  “他會知道的!”

  祁伯玉至此不願再提姬平,無奈的趙逸廷隻得退了出來,一個人晃蕩在中興湖畔,期盼能再遇見素素,直到天色漸沉,伊人始終不見蹤影。

  齊整的隊伍、踏著鏗鏘的步伐,像是要將街道的石板踏碎。錚亮的鎧甲閃爍著光芒,長長的臉上俊秀的五官莊重肅穆,荀智策馬緩行,身後金色凶獸的晉唐王旗隨著湖畔吹來的風呼呼地嚷叫,上百的兵卒目空一切的尾隨其後,猶如天神軍團一樣讓人景仰。

  但荀智那個一直形影不離、晉陽刺客的最大懷疑對象餘讓卻不見蹤影,在趙逸廷認識的人裏,他是僅有的一個經過證實的巫邪之人,就如同他的主人一樣不討趙逸廷的歡喜。即使荀智聲名遠播如同父親,總是讓他很不服氣。他威風八麵、容貌俊秀、智勇雙全,仿佛一切美好的詞都能用到他身上一般,成了旬氏的寵兒、中城的旗幟、少女夢想的郎君,還是王上最器重的少將軍。即使他偶爾做出些不太光彩的事,也會立馬有人為他開脫,如同聖人一般的存在,受著中城百姓的愛戴。同樣的家世、相仿的年紀卻有著完全不同的人生,在他的眼裏,荀智是從地獄而來,率領著魔鬼的恐怖將軍。嫉妒和好奇讓他煩躁難耐,突然而生的怪異念頭讓他追尋著荀智而去。

  湖畔的風越發逼人。趙逸廷將自己包裹在厚重的大衣裏,邁開步伐,盡其所能地加快腳步,穿過湖畔大道,朝荀智前進的方向走去。但現在離他們行進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街上已沒有人能指出確切的方向。幾個折回讓他又回到了這條世家子弟經常出沒遊玩的湖畔大道。

  “走快點!”湖畔傳來熟悉的聲音。四人抬動著嬌子飛快奔走,木頭嘎吱作響,發出刺耳的呻吟。趙逸廷飛奔過去,跳到嬌前。兩個隨行的侍衛持劍在手擋住

  了他的去路,警覺地看著這個被衣服緊緊包裹住的攔路人。

  “素素!”他柔聲喊道。

  簾子迅速拉開,“你怎麽在這?”

  兩人對視一眼,但素素眼神中滿是詫異和無奈,“果然是你,急匆匆的去那啊?”

  “我有急事,以後再聊。”簾子已然閉上,趙逸廷無奈退至一旁,看著如煙般飛逝而去的轎影被風吹散,刮進他的心中,冷得刺骨。他朝四周遠望,順著素素離去的影子追尋而上,即使將再次遭遇冷落,也不加理會。風在他耳際怒吼,石板路在他腳下奏出節拍。

  但不久,他發現素素急著趕往的地方竟然是祁府,惡魔軍團已將它圍困其中。他繞過守衛,翻過高牆,從湖畔悄悄進入祁府。萬萬沒有想到,魔鬼軍團的目的地會是祁府,更想不到會讓它變成地獄。傍晚緋紅的落日印在湖麵顯得異常火紅,就和灑滿鮮血的祁府一樣。他踩在流淌著鮮血的石板,看著被飛濺的鮮血染紅的花草,穿過噬飲鮮血而成黑褐色的泥地,再一次來到已被整理一番的大堂,祁伯玉端坐其上,但已經沒了頭顱,兩手緊緊地拽著椅子,血早已流幹。

  麵無表情的趙逸廷找不到祁伯玉的頭顱,但找到了朝思暮想的素素。

  兩人四目相對。

  “你怎麽會在這?”趙逸廷問道,語氣麻木冰冷。

  “我來祭奠亡靈,我大哥不該這樣凶殘!”素素回道,“你也不應該在這,雖然這裏的守衛被我遣走,但他們很快就會告訴我大哥,也很快就會回來。”

  “他就是個魔王,隻有魔鬼才能幹出這樣的事!”

  “素素,你這是幹什麽?”守衛來的很快,荀智快步走向素素,飽含愛意,柔聲問道。

  “我不想大哥殺孽太重,來這祭奠亡魂。”素素回道。

  “傻妹妹,大哥是奉命行事,再說,這是國事,可不是尋常家事,殺孽在所難免啊。”荀智辯解道,話語依舊溫柔,但轉頭朝趙逸廷問話時完全成了另一個人。“我既是魔鬼,那這慘劇的主事又是什麽?”

  趙逸廷無心與和他爭辯,也不知道該怎麽回他,他很憤怒,雙眼透著殺氣地瞪著荀智。

  “這可是為你表弟辦事,也是為你趙氏辦事,接著罵!”

  “胡說八道!”濃烈的血腥味隨風飄入,趙逸廷腹中一陣翻騰,步伐踉蹌地癱坐在地上嘔吐。

  “就你這樣?還有什麽資格評論我!”平緩的語氣中滿是蔑視,引來守衛一陣哄笑。荀智拉上素素,“我們回去吧!”

  “大人,那他?”

  “隨他去!反正這是他趙家的事。”

  荀智堅定的話語讓趙逸廷渾身不自在,這幾天太多的謎團似乎都與這個表弟有關,而眼前的這事也沒能逃脫這個魔咒。可自己熟悉的祁伯玉也不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即使是,也不該落得如此下場,他平生第一次地發出生命不公的感慨,也平生第一次決定去做一件自己覺得對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