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都沒來得及見見這位中原赫赫有名的權臣趙無量，他便早早地趕回晉唐王城中城，而隻能陪著趙紀穎在城牆上看他離去的背影，但這城中還有一個值得他留下一見的人——董於虎。

  夜幕降臨，為趙氏各地家臣接風洗塵的晚宴即將開始。

  一天的遊玩並沒讓趙紀穎感到疲乏，她還是那般興致盎然。當她拉著霍光進入晚宴大廳時，董於虎正在高台上高聲宣布趙氏新的征稅方案。新方案中將征稅標準擴大了三分之一，台下頓時一片混亂。

  “董大人，你可知道這樣，我們會損失多少稅收？”

  “三分之一，我很確定！但這能讓我們的子民過的更好！”董於虎頓了一下，又笑道，“主上非但要讓趙氏子民過好，還要讓你們過的更好，自此以後，各地上繳賦稅減半！”

  混亂成了歡呼！宴席也已開始。

  趙逸廷和仆從、侍衛們坐在一起。和他兩個大哥、董於虎隔得老遠，倒不全是因為早上的不快，更主要的是他已經接受了董於虎的安排。而且，他一向樂於和他們為伍，這樣既逍遙自在，又可以避免一些趙孟的算計。可他沒想到正因如此，混得的好人緣成了趙孟的心頭刺。而這一切，都被做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霍光看在眼裏。

  “你剛剛看見了有多少人為了自己的錢袋子抱怨嗎？”董於虎走到趙逸廷跟前說。

  “什麽意思？聽不明白！”

  “有些東西，並不能光看它靚麗的外表，而得看它裏麵到底是什麽貨色，才能確定是不是你想要的結果，也才能知道是不是值得你追隨的人。”董於虎對趙逸廷說完又轉向霍光，“你說對不對？”

  “我不知道董大人說得對不對，但我知道這話聽起來很有意思！”霍光回道。

  “趙氏首輔董於虎!”

  “流浪人霍光。”

  “出去透透氣？”董於虎又轉向趙紀穎道，“總算是留住他了，多謝小姐幫忙！”

  趙紀穎今晚穿得很漂亮，渾身散發青春氣息的女人味更加讓人垂涎。鑲嵌著寶石的頭飾閃閃發亮，如一顆珍珠被遺忘在砂石中，天真爽朗得與周遭格格不入。她如夢初醒地看著霍光，不諳世事的眼神中滿是尷尬的歉意。

  霍光笑了笑。這回是發自內心的笑，對她情的招待的感激，即使她是受人所托。

  “還楞什麽？帶路，去小偏房。”董於虎輕推著趙逸廷。他也笑了，但很狡邪。

  趙逸廷有著和他父親一樣的麵容，長臉、五官分明得透著一股威嚴，而少了他父親那種卓然不群的氣質，而保留著那一眼便能看出的世家子弟架勢。他若有所思的走在前麵，安靜地領著他們朝小偏房走去。

  霍光看著董於虎的背影，想起神秘師傅，想起他也曾這般提點自己的趣事，“董大人真是費心！”

  “你很聰明。隻能是希望了！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這番心意，更不是所有人會領受這份苦心！”言語中有種哀怨。

  “會明白的，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董於虎！”霍光說完不久，就發覺事情很不對勁，特別是一股熟悉的腐臭味飄來時，“這是要帶我去哪？”

  小偏房內的燈火通明，刀疤男和他的隨從的屍體整齊的拚湊在裏麵。

  “他們和你見的時候一樣嗎？”董於虎朝趙

  逸廷問道。

  “這是怎麽回事？”他回道，旋即領悟、明白過來，“除了這臉帶刀疤的人外，這幾個和那時候很不一樣！”

  “那裏不一樣？”董於虎看著趙逸廷，他正深思琢磨、躡手躡腳地繞著屍體走動。雖對整個事情感到詫異。很快地，那雙烏黑的眼睛急切地窺視著眼前的一切，眼睛銳利得如同他父親。董於虎看得饒有興致，笑而不語。

  “感覺！”

  “霍先生覺得呢？”董於虎瞪著霍光。

  “我看不出來，但這裏滿是腐臭，董大人這是要做什麽？”

  “臭味是從這來的，”董於虎指著光頭屍體，“他們腐化速度要比那刀疤快得多，奇怪的是，他們的血竟然不會凝固，全身軟綿綿的不會僵硬，倒像是徹底的散了架，你不覺得奇怪嗎？”

  “怎麽會這樣？”

  “還有更奇怪的，當侍衛去般這些屍體的時候，周邊已經布滿烏鴉、禿鷲和土狼的屍體，陰森至極。”

  “你應該將他們燒了，而不是拉到這來！”

  “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他們看起來確實陰森恐怖。”董於虎一直盯著霍光，想洞悉隱藏在他眼中的喜怒哀樂。但保持鐵石心腸是他的職責，所以他不多說話、掃清眼中的一切，然後，冰冷得像一尊雕像。董於虎對他的觀察永遠隻有一樣東西——神秘。

  “我覺得你該告訴我一些東西，或者是，你該告訴我你想知道些什麽？需要什麽樣的幫助？”他有些無奈，“這樣，我們才能繼續聊下去。”

  “我沒有想知道的，也感謝你的慷慨，更不需要幫助。如果你有什麽想知道的，你就問吧！我會盡我所能讓你滿意。”

  “像你這樣的人，很少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那是因為像我這樣的人太少。”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這又是些什麽人？或者說他們已經不算是人了？”

  “我是個流浪人，到處遊曆，出現在這很正常。至於這些人，依我看，不過是巧合罷了。”

  銳利、消瘦如嶙峋的奇石，永帶笑意的臉上已經僵住，他將門打開，侍衛蜂擁而入。

  “那就隻能委屈霍先生了！”董於虎笑著命侍衛將霍光押走。

  “這一切你都早已經安排好了，你說的那些也都隻是戲文而已吧！而這戲，讓我看起來就是個十足的傻瓜，董大人！”被押解著出了小偏房的霍光聽著趙逸廷的怒吼，眼前浮現出他舒適五官下扭曲的怪異臉龐。

  “我說過，像我這樣的鼠輩是不可或缺的，你該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而不是在這抱怨！”董於虎還是那般平靜，就如他說的話那樣保持著銳利的雙眼，時刻準備著看透一切。他隨著霍光來到牢中，當侍衛要解去邪影時，被他阻止，“留著它，不可對我們的貴客無禮！”

  到地牢後，侍衛都被董於虎遣走，牢中僅剩他倆。霍光猜想，也許騰空的是整個地牢。“那些刺客都是為天璣卷而來，你是嗎？當然，這天璣卷本就是天璣宮的東西，你來找我也無可厚非。”

  “是，也不是！我確實在找天璣卷，可也知道不在你這。”

  “那你為什麽來這?”

  “我說了，我是個流浪人！”

  “你覺得我該相信這話？”

  “信與不信，對我來說沒有什麽不同。”

  “那些刺客呢？都是些什麽東西？”

  “我不知道！”

  “連天璣宮都不知道？我該問誰？”

  “我是說我不知道，並沒說天璣宮。也許你可以送去天璣宮，看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我要的是事實，而不是我想的。”

  “可是，事實往往都是自己想出來的，你到底是想要那種？”

  “和你聊天真無聊！”董於虎看著邪影，“我來幫你保管！”

  霍光將邪影遞了過去，“我並沒惡意，將我困在這兒對你一點幫助都沒有。”

  董於虎笑著離開。

  破曉將至，從小窗裏刮進來的風冰冷刺骨，尤其是這化雪天的風。而霍光的皮大衣丟在了客房，他被寒風凍醒，糟糕的是他那比風更冷的嘴巴，即使在獄卒查看時依舊閉著。他安靜地坐在牢中靜修，聽著跑動的腳步聲。

  牢門打開，趙紀穎滿臉緋紅地闖了進來，邪影斜躺在她懷中。“你走吧！”

  “你怎麽來了？你不應該來！”看著她眼含淚光，霍光安慰道。

  “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但我相信你，相信你沒有惡意，不能讓你因救了我而受難！”她話說得很快，很急促。

  “你不用擔心，他們不會對我怎樣，”霍光將聲音提高，“對吧，董大人！”

  “和聰明人過招真有意思，但你太聰明，會讓人受不了。”董於虎突然地帶著趙逸廷走了進來。

  他接過邪影，對趙紀穎微微一笑，“希望你能一直如此，”轉過頭時臉上又恢複到那副冰冷模樣，“你不該這樣對她！我可以走了嗎？”

  “確實如此，我隻是想讓你知道，趙氏對你也沒有惡意。而且，還想請你幫忙！”

  “你既然知道天璣宮，那也該知道規矩！”

  “這與天璣宮的聖物天璣卷有關，也沒有違背天璣宮的規矩。”霍光沒有答話，“天璣卷之事也不是空穴來風，當年我確實曾洗劫過寧國國庫，將其般得精光，如果真如謠言說的那樣、天璣卷就藏在國庫的話，也許小女董青會知道些下落。”

  “你想我幫你救她？”

  “和你交手，雖然讓人難受，但也省了不少事。”董於虎一陣歎息，“我一介布衣，起起伏伏已經看透很多，值得我留戀的東西卻很少。何況，天璣卷是什麽東西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我知道、也很確定，我必須要救我的子女，不惜一切！所以，我想求你幫我找到他們，而作為禮物，我們將助你找回天璣卷。”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霍光有些疑惑，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做出這種交易。雖然董於虎看起來近乎像在哀求，可霍光一點也不相信，確切點應該是一點也不關心。

  “確實不錯，而且，四公子會和你一起，幫你打點一切！”

  “我是個流浪人，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

  “但你需要有個幫手！”

  “關鍵是，我並沒有答應幫你！我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董於虎最終將他放了出來，當毅然回絕的霍光離開晉陽時，城牆上倩影閃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