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傲慢的少公子
作者:翊城      更新:2020-04-19 22:02      字數:4016
  林中死去侍衛的屍體已經全部回城,正準備妥善安葬。殺死他們的人雖不能確定如霍光所說,但留在屍體上的劍和那些光頭隨從的配劍確實一樣,這不得不讓趙逸廷將他們和最近時常發生的襲擊事件聯係起來,還都與如今的趙氏首輔、也是晉安城主大哥趙孟最得力的輔臣董於虎有關。並且,董於虎也是他此行的要事之一,仿佛一切都與他相關一樣,讓他憤怒。

  雖然將董於虎推介給他父親的人正是自己,卻因此更像心病一樣讓他不能釋懷,更加厭惡、痛恨著董於虎。他不想讓這宿敵一早就破壞掉他的好心情,而是想再去會會那個幾乎讓他無法將視線抽離的、凶殘得令人可怕、但又生得高大英俊、有著閃亮烏黑的眼睛、沉靜得如同一汪清泉的麵容一成不變,說出的話也如他的劍那樣鋒利的霍光。甚至他都曾暗想,漆黑的熊皮披風下如同鬼魅、寒意逼人的霍光,才是王者應有的風範。

  “你怎麽會在這?”他知道這妹妹天生開朗活潑,但這麽一個可怕之人的受歡迎的程度超乎想象,昨日還對霍光充滿恐懼、憤恨的趙紀穎已領著他出得客房,滿心歡喜。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就像你說的,他救了我,我應該對此表示感謝。”她的微笑很溫柔。

  “我這妹妹天生就這品性,先生不要見怪。”

  “我隻是一個流浪人,公子不用客氣!”霍光見趙逸廷臉上的警覺不再,又回道,“我想,事情都已經查清楚,那我也該走了!”

  “你還不能走,至少,你得參加了今天的晚宴才行。”趙紀穎話語堅決、充滿期盼,容不下霍光否定的答案,嬌氣十足地將他拉走。

  霍光臉上又一次露出那難得的笑意,即使是無奈的笑,趙紀穎依然雀躍歡笑。

  趙逸廷猜到了些,這讓他很憂心。就在前幾日,類似的事情也曾光顧他。

  那晚,他再次在中興湖見著了她。自從第一次見到她,三千粉黛不如一素的影子就已經銘記在心。

  她依舊全身素衣,一個人安靜的坐在河堤上,轉頭對他說:“你來的晚了些。”

  “你是在等我嗎?”他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你知道我會來?”

  “猜的!”她轉頭看著他,“我還猜,你就是趙氏的少爺。”

  “姑娘還猜了些什麽?”

  “叫我素素吧,我是荀氏次女,荀智的妹妹,所以我還猜這些你早就知道。”

  他確實早就知道,但沒料到她會如此直接、坦蕩,或者如門客們說的那樣——荀氏一門都是些狡詐之輩,但不管是哪種,在他眼中都已經沒了區別,都能令他的心瘋狂跳動。毫無保留和顧忌的話讓他很舒坦,“你猜對了,雖然我還不想承認。”

  “那你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他根本就沒有想過類似的問題,“那你覺得,我該怎麽辦才好?”

  素素笑了,他也笑了。可他知道自己是苦笑,而她的卻很神秘。

  “我不知道,所以在這等你。”趙逸廷沒有接話,安靜地聽著素素繼續說著,“雖然我不知道我們兩家為什麽會變得那麽水火不容,但依我看,我們也很難成為朋友,更難走到一起。”

  “為什麽很難走到一起?”趙逸廷問。

  “感覺!”素素像看透他的心思一樣,“我喜歡跟著感覺走,隻有那樣,才是我自己。”

  素素走了,看著她的背影,他茫然追問,“還能再見嗎?”

  “你確定想再見嗎?”

  荀氏、趙氏上百年的恩怨隔擋其中,他根本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應該見她,就和他覺得妹妹不該再見霍光一樣。

  他迷迷糊糊的走進餐廳,桌上的

  餐點已經沒了熱氣,父親趙無量、大哥趙孟和幾個家臣坐在一起,討厭的董於虎正和父親低聲交頭接耳。

  “總算是起床了!”父親還沒等他坐下,便冷語招呼。

  董於虎那異樣的眼神瞟了他一眼:“昨日四公子除了幾個刺客,有些勞累,才晚了些。”

  “哦,咱們的小少爺也會辦事了,可喜可賀!”父親一貫沉靜的臉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慵懶的靠在椅子上舉起酒杯,“來,為你少有的成長舉杯。”

  “刺客並不是我殺的,”趙逸廷告訴他,“當我趕到時,那些人都已經死透了,還沒一個全屍。”他很清楚自己作為庶出、地位最低的那種兒子的地位,不受父親待見也習以為常,可對董於虎的參合就難以接受,“董大人不需要給我臉上抹些什麽,我也就那麽點出息。”

  “四弟,剛看到你和小妹帶著個人朝花園走去,就是那人殺的刺客?”窗邊的二哥趙頃接話問道。

  他是眾兄弟中唯一自小就把他當小弟照顧的人,趙逸廷從不跟他計較任何事。“嗯,但我對這人沒有好感,總覺得他還有些事情沒說出來,很凶殘、神秘的一個人。”他總結道。

  “對待敵人,凶殘永遠是對的!”趙孟滿不在乎笑道,“四弟該向他學學才是,咱們的四少爺也不能心太善了。”

  “怎麽說我也是趙氏子孫,大哥放心,你以後會知道我會怎樣對待敵人,”他隨即在嘴角浮起一抹後悔的微笑,“這次從中城過來可不是來說這些無聊事,況且,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地方。”他轉向趙無量,“父親大人,魏大人昨日死了,史大人讓我來知會你。另外,派去東山國的侍衛已經回府,”他看向正憋住氣、盯著自己的董於虎,故意拉長著聲音接著說,“可惜,沒接到董大人的子女。”

  突然站起的董於虎靠在桌旁,險些摔倒。

  “據回報,有傳言說已經遇害。”趙逸廷又補充說。

  “畜生,”趙無量一掌拍在桌上,“董大人你也敢戲弄,找死不成。”

  “句句屬實,那敢戲弄首輔大人。”

  “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你以為你那些小伎倆沒人知道,”趙無量氣岔站起,“快向董先生賠禮。”

  “不礙事,不礙事。”董於虎擺手示意。

  “董先生先別急,我再派人去查,說不定是有人故意放風出來,亂你陣腳,”趙無量將董於虎拉回椅子,“你可不能中了圈套,沉住氣。”又向趙逸廷怒吼:“畜生,還不快滾!”

  趙逸廷從沒見過父親如此暴跳如雷,委屈、躁動、憤怒一湧而上:“你老糊塗了!董於虎這種隻會竊取國政的亂臣賊子,也就你拿他當個寶。”整個大廳立時安靜下來,這是趙孟教他說的,他也清楚這是大哥的奸詐,但這話沒錯,他覺得凡是不利於趙氏的話,他都應該說,這是他的責任和義務。

  趙無量拔劍朝趙逸廷仍了過去,大廳裏一陣遭亂,趙逸廷被趙頃推出了大廳。

  退到後院花園的趙逸廷許久才平複了些,但對於董於虎,他並沒認為自己有什麽錯,最多,也無非是在個不合適的時間開了個小玩笑而已。

  “很多事情,外表看起來漂亮,但內裏醜陋不堪。”

  董於虎的話音傳入耳中,趙逸廷將手中剛剛摘下的花又仍回花叢,轉身便要離開庭院。

  “但有時,像我這樣的鼠輩,”

  董於虎的這話他愛聽,轉過身回道:“你既然知道自覺是個徹頭徹尾的鼠輩,那你該做的,就是趕緊滾。”

  “我是想提醒你,為了肥沃土地,我這樣的肮髒之人,是不可或缺的。”

  “哦,原來,沒了屎臭的地方倒不像個地方了!

  ”

  “當你踏上戰場,卻發現你要追隨的人原來什麽都不是,跟著他的腳步隻會讓自己和一起奮戰的兄弟去送死,而你卻有更好的方法來應對,那時候,你會怎麽做?”

  圈套!趙逸廷嘴角剛剛揚起的複仇快感的微笑凝結,“我根本就不會追隨這樣不夠格的人。”

  “聰明!你當然會,因為你還看不明白什麽人夠資格!當種情況發生時,按你的脾氣和品性,現在的你並不能確定你不會按照你自己的方法辦事。”

  趙逸廷感覺被他掐得死死的,“廢話,我怎麽可能做這種沒有軍紀的事!絕不會像你一樣,做出“主賢明則悉心以事之,不肖則飾奸而試之”這樣大逆不道的事。”

  “你確定你會毅然赴死,還搭上與你一起奮戰的戰友的性命?”

  他被逼迫得開始口不擇言地尋找話題。“那我問你,是一朝得勢者有資格傲慢看不起人,還是喪家之犬有資格?”當他第一次遇見董於虎時,他正被驅逐、追殺,也許還不如喪家之犬。報複的滿足感再次讓他興奮。

  “哦,原來是傲慢!可我並不覺得我傲慢無禮!當初,喪家之犬的我,已經再沒東西可以失去,肆無忌憚的傲慢又有何妨?如今,得勢了,成了趙氏首輔,如果傲慢,那你父兄遠離我、下屬不服從,終要再次失勢,又怎麽敢傲慢。”

  趙逸廷靜靜地聽完這番話,大出所望!

  “我是農夫出身,一輩子也不可能有像你這樣上天恩賜的機遇。當年恒山遇見你時,小小年紀能探尋出恒山軍事重鎮的道理,在眾兄弟中出類拔萃。而你卻從那時起,因為對我的怒氣,將你父親對你的栽培置之不理,罔顧他的一片苦心。傲慢無禮的該是你自己,卻從來不去反思,稍有挫折便自暴自棄,哀怨連篇,枉費我一直舉薦培養你成為趙氏繼承人。你不是說你不會追隨那些不夠格的人嗎?若不能保持思路清晰銳利,又憑什麽來看懂人,看懂事?”

  趙逸廷語塞,“董於虎,這來就為了和我囉嗦這些廢話的嗎?”

  “你帶回的那個人是天璣宮門人,你可知道?”董於虎將激動收起,問道。

  “天璣宮!難怪身手那麽好!可他來這幹什麽?”

  “應該和那些刺客一樣,是打探天璣卷。”

  “天璣卷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竟然讓那麽多人願為它赴死!”

  “我也不知道!隻是曾聽說它裏麵記載了很多天璣宮的秘史,也許還有著很高深的秘術。”

  董於虎神情很迷惘,不由得讓趙逸廷確信他說的是實話。“你不是都已經向那個布穀子坦白過了,還為此塔上了你兒女的性命,他也因此將你放了出來嗎?”

  “你相信我說的是實話?又有幾個人會相信?虛虛實實,誰願放棄這樣的機會?哪怕是一丁點的傳言,也會被當成事實。”

  “和我說這些幹嘛!”趙逸廷發覺到對宿敵的轉變,一種荒謬的罪惡感升起,但自尊讓他又裝出那副怒樣。

  “你父親決定讓你去探查!”

  “為什麽他不自己和我說!”

  “傲慢!”董於虎特意高聲提醒,“近一段時間,你是見不到他了,”再次提醒補充道,“他還不想見你。”

  “還有什麽?”

  “去北番找你失散的表弟,將他帶回來,”董於虎臉色突然變的難看,“最近很多的事情都像是和他有關,此行會很危險,你得暗地裏找。最好,就是拉上這個天璣宮的人陪你一起。”

  “北番?”這是趙逸廷隻在書籍和吹噓的故事中聽到過,那是一個遙遠偏僻、一片冰封的地方。

  “是的,出去曆練一番!”董於虎欲言又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