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隊伍的霍光沒有繼續沿著大路前行，而是選擇了避開它，也避開晉唐與代國邊境守衛的盤查，在人跡罕至的叢林中獨行。

  不久，他便經過一個遭到焚毀的茅草屋，在繞過被燒焦的小屋途中發現了幾具屍體，這幾個人穿的很體麵，像是巡查的侍衛，但他們大多都沒來得及拔劍便已死去。其中一個青衣侍衛胸口繡著不同的花飾，看起來像領隊的人被劍刺穿，死死地釘在樹上，臉上還暴出恐懼的青筋。

  這些屍體還沒被雪完全覆蓋，血跡也還沒有變得烏黑，慘劇像發生不久。

  霍光警覺前行，但一路上除了沿路獵到兩隻野兔外，一無所獲地來到河邊，將他的晚餐洗淨。

  河對岸傳來馬蒂聲，被雪壓低垂落的枝葉掃在策馬狂奔的少女臉上，雪擋住了她的視線。她伸手將雪拭去，也將韁繩拉起，馬失去方向摔入河中。

  當霍光將她救起時，她幾乎已失去知覺。他將她扶靠在樹上，解下的熊皮大衣墊在她身後，生火烤著濕透的衣服，也烤著野兔。

  她有一副漂亮的臉蛋，全身散發著少女的青春氣息。才一會，野兔的香氣便將她喚醒。

  “是你救了我？”她滿心好奇，又焦躁不安地接著問：“你又是什麽人？怎麽穿的那麽奇怪！”

  霍光穿著長長的黑靴，灰色的絲質內衣外罩皮毛襖子，外層厚實的皮甲將全身束得很緊湊，更顯健碩身材。身後背著的邪影非常醒目，像是隨時準備著好打鬥一番。這樣的穿著並不奇怪，隻是相隔數百裏的地域穿著差距，讓少女覺得很不一樣。“流浪人，”他用通用語回道，隨後又對不解的少女解釋道，“我不是晉唐人。”

  少女的衣物緊緊粘在了隆起的胸脯，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當她看到霍光掃過的眼神時，連忙羞怯地回身整理著，“你是哪裏人？怎麽會在這？”

  “記不得了。”他本不願回答，可少女緊盯著他，許久才蹦出句話，麵無表情。

  突如其來的寂靜籠罩著兩人，少女接過香噴噴的兔肉，笑道：“你雖長得高大英俊，卻冰冷異常。但這兔肉烤得確實好吃。”這像是誇讚又像埋怨的話絲毫沒能引起霍光的注意，仍舊大口地吃著兔肉。少女臉露不悅，將披風甩給他，“還給你，省的你這冰棍被火給化了。我這就走！”

  霍光抬起眼，銳利的眼睛看著那找不到邊的山林，“你要怎麽走?”

  “用腳走，”少女堅定而準確地回道。可尚未幹透的衣服被風吹起，她顫抖著、遲疑地看向河流下遊，緊皺著眉頭又飛快地跑回火堆旁，像是要將它抱住一樣。“你若不是這般冰冷，肯定有不少女孩子會喜歡你。”恭維也沒能讓他臉上稍有異動，還是那樣不管不顧地吃著兔肉。少女怒了，扯開嗓子說，“你就不能說點什麽嗎？”

  “說什麽？”他避開少女揮來的手，冷峻的眼神看得少女咬住嘴唇轉過身去，霍光依舊斬釘截鐵：“把你的衣服烤幹再說。”

  少女轉過身，無助、無奈又安奈不住，“你就不想知道我叫什麽？為什麽會落得現在這樣？我要怎麽回去？”

  “等你衣服幹了，就送你回去。”他說。

  霍光勉強的微笑看起來很別扭，可至少能算得上是個小小的勝利，而勝利的瓊果又總是那麽甜蜜。少女露出些滿意的笑容，“我叫趙紀穎，你叫什麽？”

  “荒山野嶺、孤男寡女，真是不懂風情啊！”臉帶刀疤的人突然冒了出來，眼睛盯著察覺到他們靠近的霍光。

  而霍光隻對刀疤人身後的幾個隨從感興趣。他們也有著冰涼的臉，卻不止於此，眼神中像是忘卻一切般的空靈，已經看不到生氣，頭發也被剃了個幹淨，頭上的筋脈清晰可見。

  “胡說八道，”趙紀穎臉已緋紅，怒聲反擊，“趕緊走開！”

  “別這樣凶，這大雪天，暖和一下就走。”刀疤人大步上前，蹲在了火旁，“這麽冷的天有火烤烤真是舒服。”

  霍光不置可否，繼續烘著衣服。刀疤人的隨從仍留在原地。

  “他們不來暖和一下嗎？”霍光問。

  “他們不怕冷，怕熱！”刀疤男聽著霍光有些怪異的口音問，“你是哪裏人？”

  “過路人！”

  “你不是過路人吧？”刀疤男轉朝趙紀穎問，仍然一直用餘光打量著霍光，最後落在了邪影上。

  “當然不是，”她看著刀疤男的馬群，就像是很快就能到家一樣。“我家離得很近，但我的馬丟了，要是你能賣一匹給我的話，我很快就能回到家，也會很感激你的幫助。”

  “哦，這主意不錯，可我實在找不出賣給你的理由。”刀疤男笑道，“況且，我們馬上就要如你所願，趕緊走開。”

  “要是你願意讓出一匹的話，你會收到我真心的報答，一切都可以商量。”趙紀穎看著刀疤人，生怕他會拒絕。

  “怎麽報答？”刀疤人臉露微笑，但看得出來腦袋裏一定在盤算些什麽，眼睛一直轉個不停。

  “價格你來定，這條件可以吧？”

  “雖然你穿的像個富家千金，可我猜，你身上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你可以隨我去城裏拿，城主是我大哥！”

  “哦，有什麽憑證？”

  “我就是憑證，還需要什麽？”

  “那好，我就隨你走一趟。到時候要付不出錢，你可就得受些罪了。”

  “不行，她得跟我走！”霍光正色道，“你們走吧，她哪也不去。”

  “哦，你們商量好……”

  “沒得商量，趕緊走，”霍光打斷刀疤男，邪影已經出鞘，刀疤男的一隻手留了下來，掉在了少女跟前。

  “殺了他，女的留下！”抽身跳開的刀疤男怒不可遏。

  隨從雖然看上去了無生氣，但個個行動迅速、身手不凡，可他們碰到的是天璣宮裏最好的獵手，他所學的是要斬殺那些背叛天璣宮的門人，是個無情的惡魔終結者。邪影如同鬼魅一般在隨從中閃動，沒留下一個活口。

  刀疤男臉上的疤痕腫脹，額頭的雪已融成汗珠，“你，到底是…..”

  霍光沒理由再讓他問什麽，更沒理由回答，所以，他徹底的斷了刀疤男的念頭，頭顱滾入雪

  中。

  趙紀穎一陣抽搐，“真沒想到，你還是個惡魔，冰冷的魔鬼。”隨後跨上刀疤男的馬，狂奔而去。

  霍光沒有理會，用木棍翻動著屍體。他下手很狠，沒有全屍，蹲在血跡斑駁的雪堆裏，隨從的血跡與刀疤的不同，紅得發黑，帶有腐臭氣息，屍體也不一樣，有些軟綿綿。

  他又仔細地將所有屍體查看一番，心情突然變得很惡劣。就像伯付說的那樣，事情已經變得很糟糕。這些隨從像是被蠱惑的死人，生命早已消散，剩下的隻是一具行屍走肉。他們本該躺在棺材裏，而不是出現在這種地方，還如活人一般出現在他眼前。可這群人並不像傳說中的知了、或是骷髏堂的門人，而隨從烏黑的眼瞳是巫蠱所致確認無疑。

  眾多的疑團接踵而至，他急切地披上披風，想要離開這鬼地方，趙紀穎卻已經領著一隊人馬折返而至。

  “這是地獄啊，流浪人。”長臉但很俊秀的少年盯著眼前的慘劇，緊鎖的眉頭透著厭惡，“你是什麽鬼東西，竟然這般狠毒。”

  “他們要殺了她，至少是想要抓她。”霍光如實地說。他看著趙紀穎，從她眼中能感受到她的驚恐，但他毫不在意，相對於他所要查的東西而言，這一切都變得很有必要。“我得提醒下你，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最好不要隨便告訴別人你的名字，更不能說出你的家世。”

  “胡說，”少女反駁，滿帶怒氣，“他們隻是要跟我回城拿錢。相比他們，你才更讓我害怕。”

  “可我是救了你，他們卻是要殺你。”剛剛說完的霍光立察覺到一絲悔意，他那鐵石心腸的心似乎不夠堅定，不能再與趙紀穎繼續糾纏下去。霍光轉向少年，“他們還是殺害你們巡視侍衛的人，”

  “你認得我們的侍衛？”

  “那些死人也穿成這樣，”他指著少年身後的人，轉身指向身後的林地，“去那裏尋便是。”

  少年努力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看著趕往林地的侍衛，“這麽說，我得感謝你了！”

  “沒關係！”霍光推開指向他的劍，“隻要讓我走便行了。”

  眼前的慘劇讓用劍指向他的侍衛神情緊張，飛快地又將劍伸了過來，在見到少年示意後，才如釋重負，長籲口氣將劍收回。

  “難道你就沒有仁慈之心嗎？”趙紀穎盯著霍光問。

  “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我就是鐵石心腸，要不然，死的就會是你。”霍光答完，便驅馬往下遊走去。

  林地尋看的侍衛傳來消息，他又增派了幾個人趕往林地，騎馬趕上霍光：“你是怎麽知道是他們殺了我的侍衛？”

  “猜的！”

  “為什麽不會是你殺的？”少年檔在前麵。

  “如果是我，他們不會死的那麽體麵，”霍光無奈、冰冷地凝視著少年，“你在林中可以找到殺他們的劍！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少年臉色轉變著與其他人交換眼神，“不管怎麽說，是你救了我妹妹，我們應該對此表示感謝！請隨我們一同進城，讓我們有個表示謝意的機會。而且，對此，我很堅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