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師爺說有生意，韓凝禮頓時來了興趣。

  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盯著師爺，滿臉都是你快說你快說。

  師爺笑笑，將杯子撂下才講起來：“前些日子，臨淄王不是去了會英樓嗎，回去念叨了好久，說會英樓不光是菜色一絕，連建築裝潢都是上黨城一等一的。

  大王眼下還住在刺史衙門裏，眼看著女眷們也都到齊了，再擠下去確實不方便。咱們刺史就在衙門後頭尋了一塊地，要給臨淄王建府。

  所以我家明府差我來問問，郎君有沒有意向摻上一手。”

  沈燃邊聽邊點頭，想了想才道：“師爺有所不知，蓋房這事，我是一竅不通，全是韓先生辦的，所以您得和他商量。”

  師爺這才抬眼看了看一旁的韓凝禮，邊打量邊問道：“這位韓先生我從前倒沒見過，看來會英樓真是臥虎藏龍。”

  韓凝禮俯身答道：“在下韓凝禮，見過師爺。”

  師爺問道：“我看會英樓確實蓋得不錯，卻不知都是韓先生的功勞，看來韓先生做這一行有些時日了吧。”

  “那倒不是，”韓凝禮正色道，“我平日走街串巷，以測字算卦看風水為生，若不是阿燃請我，我是不大做建房的事的。”

  師爺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這建府的事，韓先生意下如何呢？”

  “做啊，能賺錢的買賣為何不做？”韓凝禮答得痛快。

  建府這事，他早和沈燃打算過，現在師爺提出來，他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師爺看他不推辭，心下覺得不像沈燃平時能推就推的風格，但還是免不了高興，笑道：“那這樣最好，我再和二位說說這趟買賣的特殊之處。”

  韓凝禮見沈燃也皺起了眉頭，跟著問道：“有何特殊？可是規格建製的要求？”

  “那倒不是，”師爺啜了一口酪飲，“沈郎那日和我家明府同席而坐，應當也看出來了，那個異人司丞程元化，在大王麵前也是得臉的。”

  沈燃點了點頭：“這我倒是知道。”

  “就是因為他得臉，所以他也推薦了一個人來承包這樁建府的生意，弄的大王現在有些拿不準主意。”

  韓凝禮在一旁冷冷道：“萬大發吧。”

  師爺笑的毫不遮掩：“韓先生好本事，果然是算命為生的人物。”

  沈燃雖然心裏一驚樂開了花，卻還是裝著愁苦道：“我也不瞞師爺，我本來就和萬隆豐積怨頗深，要在這事上爭高下，恐怕得罪人啊。”

  “沈郎不必擔心，”師爺雲淡風輕道，“那萬大發現在確實是得了程元化的一點助益，但沈郎背後除了我家明府，還有本州刺史，盡可放膽一搏，得罪他一個小小商販，算的了什麽？”

  “那...”

  師爺緊跟著又道：“郎君有所不知，萬隆豐那邊，一看大王拿不準主意，就獻了一個法子。大王已經點頭了。”

  韓凝禮腹誹著，這個師爺說話像擠牙膏一樣，一點點的出來，搞得自己像捧哏的一樣，真是不爽利，但還是客客氣氣問道：“什麽法子？”

  “萬大發說，可以讓各個官員都舉薦，甚至貼出告示來，隻要又意向想要做這事的，都一起去看看那宅院，看過之後，按著臨淄王的要求出一份圖紙和預算。這樣一來，臨淄王也有了定奪依據。”

  聽他說到這裏，韓凝禮暗暗的倒吸了一口涼氣，用餘光瞥了一眼沈燃，想要得到一個回應。

  但沈燃麵色如常，朝師爺道：“有點意思，這倒是個辦法，隻是不知道韓先生有沒有這個信心。”

  韓凝禮這才調整出一個笑臉，答道：“權且一試吧，這樣的買賣我也是第一次聽說，試試看總沒有什麽壞處。”

  “這樣最好，那定了日子我在派人來傳信，到時候兩位同去吧，看看那宅院再聽聽大王的要求。”

  師爺說著起身，拱手道：“不必送了，家裏還有事等著我，我就先告辭了。”

  沈燃和韓凝禮也起身拱手道：“師爺慢走。”

  沈燃又補充道：“勞煩師爺傳話，三日後一早，請那些學徒都到會英樓去集合，我們就安排授課了。”

  師爺點點頭就邁步往外，等到他徹底離開，二人才重新坐下。

  韓凝禮眯起眼睛，雙手互相捏著，緩緩道：“看來，給萬大發出主意的確實是個異人。”

  沈燃則冷哼一聲：“不然呢？那八十杖直接把他打聰明了不成？我才問過王之富，他說萬氏商號的生意也還過得去，看來積分返現，對於唐人來說，還是有點用處的。”

  “那我們下一步？”

  “下一步就是去開宅院的時候，把萬大發壓得死死的。他要是帶了那個異人一同去，我們就直接接觸，如果沒帶，我們就搶了萬大發的生意，看看那個異人的態度。”

  韓凝禮點點頭：“也是個辦法。”

  沈燃這時才如夢初醒，突兀道：“你說，張煒會不會知道，你就是那個慫恿李隆基回長安的人？”

  “這...”韓凝禮自己都將這事忘了個幹淨，猶豫道：“這誰說的準啊，就連李三自己都有可能知道，可誰也沒來找我啊。”

  沈燃嘖了一聲，做了兩個深呼吸才歎道：“我們得做兩手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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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私廚學徒們開課，沈燃的商業版圖才算運轉正常。

  王之富的醬園和程六的飯鋪都能自行運轉，沈燃不用費什麽心力就能按時收上錢來。

  他自己帶著小麻，日日往學徒的學堂裏去。

  教課的主力還是小麻，他隻是從旁指導，得了空再去飯鋪和醬園看看。

  粗粗一算，每個小四百貫的收入是穩定的。

  這筆錢，刨去自己家裏的花用，養活個幾百口人都不成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沈燃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尋找散落的異人上。

  萬大發手中那個，就是重中之重。

  他們隻知萬大發手中有異人，但那個異人的態度是親近異人還是親近唐人，都尚不明朗。

  沈燃和韓凝禮一起，推敲出一個辦法。

  無論那個異人的態度如何，他們都盡可能的讓他不要暴露，無論是打壓他們的生意，還是阻止萬大發接下給李三建府的生意，他們都不希望那個異人牽涉其中。

  所以，到了前往李三府邸的這一日，沈燃和韓凝禮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早早起來，身著白丁該穿的麻質圓領袍，也不雇車也不騎馬，推開院門，就準備步行前往。

  他二人一出遠門，韓凝禮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總是左右側頭，不斷往後看。

  沈燃歎了口氣，低聲道：“別看了，這幾天我出門，都是你這個感覺。”

  “你也感覺有人跟著你？”

  “嘖，”沈燃十分不屑，“除了張煒，沒別人。咱們隻管做咱們的事，坦坦蕩蕩的，你還怕有人跟蹤嗎？”

  韓凝禮訕訕道：“他們也不嫌麻煩。”

  “誰讓人家認準了咱們是異人呢，說不定萬大發那裏，也是這個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