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燃才說到翻修店麵，小麻也端著飯食推門進來。

  掌櫃的嚇了一跳，小金錠沒拿穩，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急忙邊撿邊道：“你們倆現在都是什麽毛病，進屋也不敲門。”

  小麻與沈燃會心一笑，才將三菜一湯擺好，又拿了坐墊自己也挨著桌子坐下。

  沈燃先從窗口探出身去看看院中沒有學徒，又將窗子關嚴了，才坐下端起飯碗。

  小麻遞過筷子道：“都在廚房練蒸肉呢，這幾天做的可有模樣了，兩耳不聞窗外事。”

  沈燃點點頭，先吃了兩口菜才漫不經心朝掌櫃的道：“我買了一處宅院。”

  “啊？”趙一平嚇了一跳。

  沈燃很不當一回事的邊吃邊說：“咱們賬麵上還有點錢，加上前些日子賺的，我就在咱們坊裏買了一處偏僻的小院。況且我早答應了，要讓大家不必拋頭露麵的勞作也能吃飽穿暖，買個院子還不是正當的。已經安排韓先生去裝修了，想來沒幾天就能住上。”

  趙一平吃驚道：“你真要翻修會英樓？”

  “嗯，”沈燃將一塊雞骨吐在碟子裏才抬頭道，“過不了幾日，醬園也要開業了。”

  “醬園？”

  小麻見沈燃狼吞虎咽騰不出嘴來，便解釋道：“阿兄那日遇見了人傻錢多的王掌櫃，王掌櫃氣死白賴的要投錢，估計這兩日就要辦的差不多了。醬園要是開業了，咱們一年少說也有二三百貫的進項。”

  沈燃點點頭：“各樣契約都在我那裏，一會兒拿上來給掌櫃的保管。”

  “這能成嗎？”趙一平已經沒了吃飯的興致，皺著眉頭來回看他倆。

  “本來我是不想這麽早就說的，”沈燃給小麻夾了一塊蒸雞，“今天去了刺史府，他們廚房的管事想要送學徒來學手藝，我想程六要是能留下，就讓他去教課，又是一筆進項。再加上醬園又王掌櫃辦事，我隻要和這兩個唐人周旋就成。大家更是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吃香喝辣了。”

  趙一平這才反應過來，一時不知該高興還是該生氣，又問：“我是聽你過說程六有天分，手藝好，何況他是萬隆豐來的，要這能留下倒免了不少擔心。可是他願意嗎？”

  小麻將碗擱在桌上，笑道：“今天我們在刺史府碰見了萬隆豐的趙鐺頭，看那個樣子，定是容不下程六了。”

  “哦...”趙一平這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咱們會英樓，現在有一間醬園，每年至少二百貫進項。又有一間大唐新東方，也能賺上不少學費雜費。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唐人為咱們奔波，省去了咱們許多麻煩，是不是？”

  沈燃點點頭，端起湯碗來要喝。

  趙一平卻趁他不備，猛一拍桌子怒道：“這和翻建會英樓有什麽關係！”

  這一下震的沈燃一抖，好在反應及時，胳膊順勢打平，碗中湯水都灑在了飯桌上。

  他歎了口氣，從小麻手中接過巾子，邊擦手邊道：“翻建呢，一是為了暫時把吃飯的食客讓到學徒們原來的飯鋪裏去，上黨城的有錢人是有數的，那些飯鋪不得到好處，不會持續的從醬園進貨。二來，翻蓋好的會英樓，我準備做私家菜，每日隻接一桌，一桌要價一貫，由小麻去支應。也算是個又能避人，又能增加收入的法子。”

  趙一平卻將臉一拉，沉聲道：“咱們尋常人家，手裏有這幾錠金子就能過的不錯，光是吃飯穿衣，到死都花不完。你何苦鋪排這麽大陣仗？”

  “我喜歡錢啊，”沈燃毫不遮掩，“有誰不喜歡錢嗎？況且我已經在人前展示了手藝，要扮演唐人也得演的像點，要是縮起頭來什麽都不幹了，旁人才會覺得我有病。”

  小麻也夾起一塊肉放在趙一平碗裏，勸解道：“阿兄這法子，是最穩妥的了。他隻需接觸幾個唐人，況且都是神經大條的唐人，出岔子的概率已經降到了最低，沒什麽可擔心的，您找一天空閑，到那宅子裏看看，定會覺得是個頤養天年的好去處。”

  趙一平餘怒未消，帶著些無奈道：“還神經大條，你一個唐人，現在說話辦事都像異人，把那四個學徒收拾的服服帖帖，叫我如何安心。你知不知道，說一句謊話容易，可要花一輩子把謊話說圓，何其艱難！”

  沈燃已經吃的差不多，將碗筷撂在桌上。

  他自然不能告訴掌櫃，自己需要許多錢財來支應韓凝禮的將來。

  更不能用說，自己隻有錢多勢大員工多，才能在再次遇到其他異人的時候搭一把手。

  因而隻得做出滿臉不屑道：“我隻是看不慣異人遭受打壓，想要使喚幾個唐人過過癮罷了。掌櫃的早知我的分寸，幹嘛還要沒完沒了。反正現在已經箭在弦上，掌櫃的不如多幫我想想還有什麽紕漏吧。”

  小麻也是點頭，又補充道：“我能過上現在的日子，即使死了也沒什麽不值的，更不用提說謊了。”

  “掌櫃的好好想想吧，”沈燃歎口氣就起身要走，“是要冒一點小小的風險吃好喝好花錢如流水，還是要緊緊巴巴的節衣縮食，也不一定能保住這條本來就是白給的命。”

  小麻也緊跟著起身：“掌櫃的也吃點東西吧，我們先去忙了。”

  他說完也跟在沈燃後頭出來，剛踏在樓梯上便聽沈燃輕聲吩咐：“一會兒收桌的時候，把契約和新宅的鑰匙都給掌櫃拿上樓去吧。他嘴硬心軟，看了房子就沒事了。”

  今日起得太早又忙活了一早上，沈燃本想回房去補個午覺。

  下樓梯時他又想起學徒們還在廚房中練習，不如回去掌櫃屋裏歇會兒，免得經過廚房引得他們走神。

  他特意放輕腳步，正要反身往回走，卻聽廚房中又是程六正在扯閑篇。

  本想裝聽不見上樓去，但程六說的話讓他來了興趣，索性靠在牆上聽兩句。

  小麻見狀也停下腳步，站在台階上側耳靜聽。

  “我一想著再過半月，就能回去掙大錢，不但不用受我們那鐺頭的氣，估計還能吃香喝辣再討個好生養的娘子，真是渾身舒坦。”

  王三搭話道：“可咱們再怎麽也幹不過這裏啊，事事都受製於人。”

  程六似乎也有點不高興，道：“那倒是，屈居人下總歸不大好過，誰讓咱們本事不夠。”

  平時不大開腔的張華卻道：“可我覺得沒什麽不好，咱們有了小郎君的手藝，怎麽也強過普通飯鋪許多，就算當個萬年老二，隻得會英樓一成食客，我也心滿意足了。”

  沈燃深吸一口氣，莫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