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冠絕潞州
作者:一點不聰明      更新:2020-05-02 09:13      字數:2711
  這本來是一句好話,但到了曹老大耳朵裏,就成了諷刺。

  沈燃自己是不在意的,已經鬧得夠僵了,他越是苦口婆心的好說好道,就越會起反作用。

  但曹老大身後的一眾小廚卻不肯善罷幹休,紛紛停下活計,乍著膀子朝他投來生冷的目光。

  沈燃隻是苦笑,並不打算和他計較,若是在這樣的高門大戶裏鬧出事來,必定不能善了。

  可小麻卻從他身後躥將出來,抄起高桌上的一把切肉鋼刀,低吼道:“幹什麽!”

  “你說幹什麽,”曹老大身後一個臉上帶疤的廚師喊道,“隻許你們會英樓揀難聽的說,還不許我們看一眼了?”

  麵對著七八個凶神惡煞的廚子,小麻寸步不退,將刀橫於胸前凜然道:“我阿兄本說了一句好話,你們不聽便罷,我看誰敢動手。”

  沈燃再也看不下去,伸手將小麻扒拉回來:“小孩子不懂事,你們願聽就聽,不聽就算了。”

  曹老大也知道刺史府裏規矩大,隻冷哼一聲道:“都幹活兒去,我與沈鐺頭說話,有你們什麽事。”

  他身後的幾人雖然不忿,也隻得回頭去各忙各的。

  小麻也放下鋼刀退回沈燃身後。

  沈燃正要該幹嘛幹嘛,卻聽曹老大又陰陽怪氣道:“沈鐺頭有功夫操心我們萬隆豐的生意,還不如琢磨琢磨一會兒如何能多討些賞錢。”

  他心中一動,又笑道:“曹鐺頭不喜歡這道鍋子就罷了,反正程六已經做的很好了,等他回去一樣能救萬隆豐生意。”

  曹老大一聽程六,不由變了臉色,倒不是沈燃發覺了程六的出身。

  而是起初要送人去會英樓學藝時他就不屑,他本就看不上沈燃的手藝,要不是東家非要以次充好,憑自己的本事,萬隆豐不會是今天這樣破敗。

  可一時之間又束手無策,隻得暗罵這三兩金真是禍害。

  門口的鄭管事聽見吵嚷,麵帶微笑急匆匆進來,問道:“時候差不多了,兩位鐺頭準備的如何了?”

  曹老大搶先道:“已經好了,都在灶台上溫著,就等上桌了。”

  鄭管事點點頭又看向沈燃。

  沈燃也道:“都好了。”

  鄭管事這才點頭,高聲喊道:“來啊。”

  話音未落,已經有十數名小廝魚貫而入,各個手捧食盒,站成兩列等著傳菜。

  小麻手腳麻利,正要端菜,鄭管事卻抄起銀針來道:“今日特殊,得先試了菜再傳。”

  他說著就從曹老大那邊起,一道道試起毒來。

  沈燃眼見著曹老大的菜色,除了本有的油醋蒸雞,炙羊肉,條子肉等等,竟還加上了萬大發吃過的野菌炙雞,芋頭扣肉和米酒醉鵝。

  他不禁啞然,看來這曹老大嘴上要強手卻軟,抄起作業來熟練的很。

  好在沈燃早有準備,今日的菜色都是過了年才上市的新菜,其中一道烤鵪鶉,一道炙鹿肉更是從未在會英樓售賣過的菜色。

  鄭管事麵無表情的看萬隆豐的菜,才一臉期待的走到沈燃身邊。

  小麻一道一道的將菜端起來,鄭掌櫃越看越高興,最後竟笑道:“三兩金果真名不虛傳。”

  隻剩最後一道時他卻犯了難,問道:“這是什麽菜?”

  沈燃笑著介紹道:“這菜是粥底魚鍋,用筷子撥下一塊魚肉,放在下頭高湯打底煮熟的米粥心裏片刻就熟,您先嚐嚐。”

  鄭管事不好直接撥掉整塊魚肉,隻取了一點點邊角,放在滾開的粥水中一滾就送入口中。

  燙的隻哈氣還連聲道:“好好好,這蘿卜雕的好,魚肉切的也好,粥底最好。”

  隨著他誇這鍋子,曹老大的眉頭越皺越緊。

  鄭管事根本沒有發覺,吩咐端菜的小廝將自己負責的菜品裝入食盒又魚貫而出了。

  傳菜小廝都出門後,他才笑眯眯道:“還請兩位鐺頭稍待,我去為二位請賞。”

  曹老大想套近乎,憨聲道:“不知今日來的哪位貴客,竟有了這麽大的規矩。”

  鄭管事卻拉下臉來:“這個我也不清楚,上頭讓怎麽做我就怎麽做,先等著吧。”

  說完就出了廚房,往外頭去了。

  曹老大不免有些尷尬,訕笑兩聲就與自家小廚聚在一起,說起從前來刺史府掌廚給的豐厚賞錢。

  沈燃剛想坐下歇歇,小麻卻湊到他耳邊低聲問道:“阿兄與他提起程六,豈不是咱們的底牌都放了?”

  他嘖了一聲,壓低聲音答道:“你要是曹老大,你容得下程六回去嗎?”

  小麻還是不明白,守著灶台冥思苦想。

  沈燃卻隻想歇著,盼著鄭管事早些回來,自己也早點回店裏去。

  總在這地方待著,他心裏也不安穩。

  不知等了多久,鄭管事才回到廚房。

  曹老大一見這位管事進門,便騰的從胡床上彈起來,恭敬行禮道:“您回來了。”

  沈燃也起身拱手。

  鄭管事連連擺手,他身後的兩名小廝才跟著進來。

  這兩個小廝每人手中都有一架托盤,上頭的東西用紅布蓋著。

  隻能隱約辨出,一個托盤中裝的是小小一塊東西,另外個托盤卻鼓鼓囊囊。

  鄭管事爽朗一笑,先朝曹老大道:“曹鐺頭,我家阿郎有賞。”

  曹老大躬身上前,那個托盤中隻有一小塊東西的小廝也緩步上前,將盤子遞過去。

  曹老大掀開紅布一看,是小小一錠黃金,約莫二三兩重,自然喜笑顏行禮道謝:“謝過鄭管事,謝過劉州牧。”

  他回身的功夫還虛指著那盤鼓鼓囊囊的,斜瞥了沈燃一眼,諷刺道:“不知沈鐺頭能得多少銅錢。”

  沈燃本就不是衝錢來的,麵色如常的等著。

  鄭管事卻道:“那位貴人嚐了沈鐺頭的菜,真是讚不絕口,特別是那道粥底魚鍋。我家阿郎也十分高興,當場賞下這幅字來。”

  他說著掀開紅布,托盤中除去五隻金錠,還擺著一軸條幅。

  沈燃也笑笑:“請管事替我謝過州牧,今日管事也辛苦了。”

  “哎,我有什麽辛苦,”鄭管事客氣著將卷軸徐徐展開,露出冠絕潞州四個大字,“這是州牧特地寫給你的招子,回去可得掛好。”

  沈燃才不管曹老大那麵一片嘩然,隻是恭敬應了聲。

  他先將卷軸攏在懷裏,才接過托盤,交給小麻。

  這一回身的功夫,又從上頭拿了兩錠金子,作勢要躬身拜謝。

  鄭管事伸手一扶他,隻覺的袖管一沉,也是掩不住的笑意道:“沈鐺頭隨我來吧,有個熟人想要見你。”

  說罷才朝曹老大道:“今日辛苦,你們早些回去歇息吧。”

  曹老大的臉色已經十分難堪,還要強忍著擠出一個醜醜的笑來。

  沈燃推脫不成隻好回頭朝小麻道:“收拾好東西,等著我。”

  鄭管事這樣在高門大戶中遊刃有餘的人,如何不知沈燃擔心什麽。

  二人一出廚房門,他就朝廊下等著的小廝一招手。

  那小廝應了聲便進廚房,客客氣氣的將麵色不佳的曹老大一行人請出,隻留小麻一人在廚房裏等著。

  沈燃跟在管事後麵,左繞右繞的過了數道院子,已經有些轉向,那鄭管事還在喋喋不休的與他示好,似乎想要幾個會英樓的學徒來刺史府做家廚。

  沈燃隻管笑著糊弄,插空問道:“劉州牧不會吃著一半飯給我寫的字吧。”

  鄭管事不當回事,直接答道:“那怎麽可能,這字是現成的。”

  他見沈燃還是疑惑,幹脆直說道:“咱們潞州的納稅大戶,家家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