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驚一乍
作者:一點不聰明      更新:2020-04-28 09:15      字數:2605
  會英樓的後院中一共五間磚房。

  除去兩間學徒們的宿舍外,沈燃臥房南邊是學徒們平時用的教室。

  而他臥室的右麵這間,始終上了一把鎖,鮮少開門,也就沒什麽人進去過。

  沈燃送別了劉二,就掏出鑰匙開門進了這間屋,徑直走向西牆下的兩口錢箱。

  這裏裝著的是會英樓這些日子掙下的銅錢。

  他不無痛心的一串串數了兩遍買鋪麵的五百貫錢,才又將視線挪到屋子的另一邊。

  那邊倚著牆擺著兩排瓦罐壇子,還有幾隻比較小的醬缸,其中就有他一早籌備起來的醬菜。

  他本打算將這東西切為碎粒,用香油和麻油細細的拌了,就作為一道前菜開始大麵積推廣。

  但昨晚聽了劉二的一席話,他也不敢貿然動作,還是要把這東西先給幾個熟悉的唐人食客看過再說。

  他苦笑一聲,便回廚房準備起晌午的飯菜來。

  不多時,小麻也帶著四位學徒回來了。

  大家都是已經月餘沒有離開會英樓,因而分外興奮,吵吵嚷嚷的說個不停。

  小麻本也是頗有興致的與學徒們聊著,但剛一邁進廚房,就立刻嚴肅下來,幾個學徒隻好跟著有樣學樣,不發一言的看著沈燃。

  他卻隻道:“今日你們自己練吧,小麻在這裏給我幫忙。”

  小麻看著桌案上的幾盆醬瓜醬蘿卜,應了聲是就領著幾個學徒開始了這一日的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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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著午飯的食客們紛紛結賬離店,沈燃才剛想鬆口氣就又迎來了買賣店鋪的中人。

  他隻好趁著趙一平在二樓午睡,輕手輕腳的將中人接進廚房,緊跟著又是一番數錢簽契的單據交割。

  費了一番功夫,才仔細的將那一張薄薄的房契收在懷中,又去幫中人將成箱的銅錢裝車。

  直到一大箱沉甸甸的銅錢壓在別人的車板上,他才感覺有點心痛,隻有想到馬上就有個宅子算是個家了,才平複下來。

  等到中人走遠,沈燃才有時間將小麻提來後廚。

  “食客們怎麽說?”

  小麻有些哭笑不得的答道:“沒什麽反應,估計是因為咱們將這醬瓜入了菜,他們看不出特殊。沒人問這東西是什麽。”

  沈燃點了點頭,這醬瓜菜他隻送給了幾位相熟的食客,想要試探一下唐人的接受程度,好避免將來大規模出售時被異人司盯住。

  既然食客們不覺得新鮮,應當也就沒什麽大問題。

  最好等銅鞮縣那個縣令張煒來時再試一次,有官方的認可,應當能算的上穩妥。

  這個張煒倒是有些日子沒來吃飯了,按著他對會英樓飯菜的喜好程度,估計再過三兩天怎麽也會上門。

  他長歎一聲吩咐道:“從明日起,就教他們要用醬油的菜色吧。”

  小麻雙眼發光,麵帶喜色問:“阿兄都準備好了?”

  沈燃點點頭,正要給他分派任務,前廳中卻有腳步聲響。

  他掀開門簾一看,見醍醐和韓凝禮已經進門,正說笑著倒水喝。

  兩人都是一臉喜氣洋洋,他也鬆了一口氣。

  正要迎上去問話,掌櫃的也聽見動靜,在樓上探出頭來道:“醍醐,上來說。”

  醍醐先是撇嘴,然後就要拉著韓凝禮和沈燃上樓。

  沈燃知道掌櫃的怕出紕漏,想要分開問話。

  一定要得了兩個人分別說的經過,才能錘實沒有問題。

  他隻好搖搖頭,示意韓凝禮跟他回廚房。

  小麻見沈燃朝他揮手,識趣的往教室去看著學徒,將廚房留給他倆。

  不待沈燃問話,韓凝禮先道:“阿燃,這回你麻煩大了。”

  沈燃心下一凜,以為劉二的事出了紕漏,急切問道:”劉二出事了?“

  韓凝禮連連搖頭:“那倒不是,鳳兒家收了錢,確實如你所說的痛痛快快就收下了人,也不管他是不是逃犯。城門吏更是誇張,一見那金珠酒囊,即刻放行,連貨稅都沒多要。劉二除了一路屈在桶裏手腳僵硬發麻,沒有別的問題。”

  沈燃一臉鄙夷,從籠屜中揀出一隻棗饅頭來遞給他才道:“那你嚇唬我幹嘛。”

  “是那個王地主。”

  “王地主?”

  韓凝禮見他一臉迷茫,解釋道:“你忘了?你頭一次去莊子上就逼著人家降租那個,還好醍醐給我講了一路你的英雄事跡,不然吃了虧都不知道犯在誰手裏。”

  沈燃不願和他廢話,隻道:“說具體的。”

  “那王姓田主,不是普通的鄉紳,”韓凝禮皺起眉來,“我特意打聽了,他是太原王氏的旁支,連那些田地,也都是太原王氏的。”

  他還是不懂:“太原王氏?什麽來頭。”

  “太原王氏啊,”韓凝禮咽了口饅頭緩緩說起來,“你有所不知,現在的大唐,最煊赫的門閥世家,也就是五姓七家了。家家富甲一方手眼通天,家中族人遍布朝堂,是厲害的大族。王氏也在其列,雖然不是特別顯耀,但也在潞州以東的太原府盤踞已久,隻怕整個河東道都是他們的勢力。”

  沈燃聽了直迷糊:“那又怎麽了,我一個平頭百姓,就算得罪了他一個旁支,還能和我一般計較不成。難道他知道我們坑他錢了?”

  韓凝禮撇嘴:“那倒沒有,我隻是覺得你把醬廠安頓在他的田莊上,應當小心。”

  “我知道了。”他見韓凝禮說的熱鬧,略沉吟了一聲算是將這事記下了。

  隨後又關切問道:“這一路沒出什麽錯漏吧。”

  韓凝禮這才輕鬆下來,笑道:“很順利,比想象的還順利,你那金珠酒囊一拿出來,城門吏連稅錢都不克扣了,該多少就是多少。”

  “我還是拿不準,為什麽沒有人追查劉二,”沈燃皺著眉琢磨,“官府竟似從沒抓過這人似的,總之還是得小心。”

  韓凝禮啐出一口棗核道:“我百分之二百保證,劉二真是我從縣獄中劫出來的。可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沒人找他。”

  沈燃歎口氣附和:“小心駛得萬年船。”

  “真不知道得小心到什麽時候,”韓凝禮惡狠狠咬了一口棗饅頭,“難道咱們這一輩子就這麽如履薄冰了不成。”

  沈燃心知他說的對,但眼前也沒什麽好辦法。

  因而更沒心情和他多說,推脫傍晚的飯口要到了,喊他要麽上樓要麽回家,不要在這裏礙事。

  韓凝禮欲說還休的又抓了兩隻饅頭才走。

  前腳他剛離開,後腳就有食客上門。會英樓晚間的營業也拉開序幕,眾人各司其職,有條不紊的忙碌起來。

  眼看月上柳梢,天色已經全黑了。

  送走最後一桌食客,沈燃便來到教室,同著小麻和四位學徒,一一評點起今日練習的切魚膾。

  正說著,醍醐卻從院中踉蹌進來,麵色倉皇。

  沈燃見狀忍著沒皺眉頭,隻是輕聲問道:“急什麽...”

  她先瞟了學徒們一眼,又俯身在沈燃耳邊低語:“又來官差了。”

  沈燃從容不迫的夾了一筷魚,漫不經心的低聲問:“來巡查的?”

  “不是,”醍醐靠在他耳畔,呼出的溫熱香氣纏繞而來,“是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