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

  裴青延的手擺得更狠了。

  原麓眸子裏的光又慢慢歸於黑色。

  裴青延覺得他這樣好像就是在拒絕他一樣，雖然他什麽也沒說，但他莫名就是有這種感覺，他抿抿唇，又道。

  “也不是，我也不知道我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我都沒有喜歡的人，反正——”

  他仰頭看他，堅定道。

  “我是不反對的，每個人都有自由選擇未來另一半的權利，不管是誰，相愛就好。”

  “看不出來你師傅那老古董還能有你這麽個通情達理的小徒弟。”原麓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要怎麽追求他。

  “我可以問問，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嗎？”裴青延實在太好奇了，反正這會兒說到了這個話題，不問白不問。

  原麓沒隱瞞，實話實說。

  “聽話的，懂事的。”

  裴青延頓住了，因為他既不聽話，也不懂事，還愛跟人唱反調，從小師傅師兄師姐就說他是頭倔驢。

  呸呸呸，他想這幹什麽，他又不喜歡原麓，幹嘛要對號入座。

  但裴青延還是不太高興，語氣發酸道。

  “那你這是找伴兒，還是找保姆啊。”

  原麓不解。

  “沒人能永遠聽話，永遠懂事。”裴青延看那些個戲本子，學得可通透了，但凡男女都是在喜歡的人麵前才作，哪天要是不作了，聽話了懂事了就是不喜歡對方了。

  “要是有人在你麵前太聽話太懂事，那可能就是不喜歡你。”

  “挺好的。”原麓從來就不太需要對方的喜歡，他沒打算在這件事上騙他，他也從來不騙任何人。

  能當他的身邊人就必須有這個自覺，他厭煩了，身邊的人就該自覺走了，要是太喜歡他，他還不想接受，不然分得難看又麻煩。

  “為什麽好？你要跟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在一起嗎？”裴青延越來越多的為什麽，他發覺麵前這個人感情觀好奇怪，他實在不明白。

  “好聚好散不是挺好嗎。”原麓漫不經心道。

  裴青延突然頓悟了。

  “你的意思是，你喜歡別人的時候，別人就必須得在，你不喜歡別人的時候，別人就得滾蛋。”

  “差不多吧。”原麓說完又覺得不對，因為他從來不勉強別人，沒有什麽必須不必須這一說，但他懶得解釋。

  “渣男！”裴青延沒忍住脫口而出。

  “你情我願的事，我從不虧待任何人。”原麓見他這樣抵觸，又忍不住解釋幾句，但是好像越描越黑。

  裴青延本來自覺失言，可見他如此冥頑不靈，他也生了氣。

  “你這樣對別人太不負責了，容易傷別人的心。”

  “不會吧，每個跟我在一起的人都知道這點。”原麓十分坦蕩。

  裴青延卻覺得他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青延，後台準備化妝了！”

  師兄在樓下叫他。

  裴青延心頭一緊，連忙要走。

  “裴青延，你要是不喜歡我這人就趁早說。”省的他浪費時間，原麓說完，又覺得有點惱火。

  他看上個什麽人，誰不是使勁往上撲，就他裴青延說他渣，他覺得他不渣啊，欺騙感情才叫渣，他從不欺騙任何人的感情。

  裴青延身形一窒，他終於明白

  他為什麽來找他。

  “所以你這是看上我了？”

  是這麽個意思，原麓點點頭。

  “我擔待不起您的喜歡！”裴青延莫名憤怒，想想又覺得實在生氣，推了他一把跑了。

  原麓看著他跑開的背影，心中的火越燒越旺。

  擔待不起？

  他非要他擔待得起！

  一個戲子，他還追不上了？

  原麓咬牙走了，一張臉鐵青。

  裴青延在後台化妝，師兄問他。

  “你吃飯沒，都沒在食堂看見你。”

  “吃了。”裴青延剛才光顧著跟原麓說話了，哪兒吃過東西，饅頭估計都要在房間裏放硬了。

  又是漫長的化妝時間。

  到了晚上，演出區已經人滿為患，今晚很多攜家帶口的過來看戲。

  大幕拉開，逐個登台。

  裴青延直到中場才慢慢上台。

  他正對著前方，觀眾席中間一個光禿禿的座位，跟周遭的擁擠形成鮮明對比。

  裴青延一瞬失神，幸好他的身體已經形成條件反射，接下來唱什麽，往哪邊走，都已經刻在了骨子裏。

  一出戲唱完，已經過了晚上十點。

  裴青延餓的前胸貼後背，但還是得先卸妝洗澡。

  昨天趕時間，匆匆忙忙十分鍾搞定，今天不趕時間，他在衛生間裏磨蹭了大半個小時才出來，頭發也吹的蓬鬆軟乎。

  一出來，就看見師傅領著一個人站在後台。

  “這是莊閔莊先生，你的戲迷，場場必到，你應該眼熟。”

  “莊先生你好。”裴青延連忙上前握手。

  他認識這個莊先生，雖然沒跟他一起出去吃過飯，但收到過不少他的花，也跟他合影過幾次。

  對於戲迷，他一向特別真誠。

  裴青延正想感謝他送過來的花，奈何肚子不爭氣，嘰裏呱拉一陣叫。

  “上台前沒吃嗎？”

  莊閔微微一笑。

  裴青延不好意思的搖頭。

  “沒來得及。”

  “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能請你出去吃頓飯，就在附近，吃完就送你回來。”莊閔誠摯邀約。

  裴青延下意識看向師傅。

  裴頌頓時覺得有點兒打臉，下午才義憤填膺讓小徒弟日後再也不準跟人出去吃飯，這會兒又不好拒絕，要是在電話裏還好說，現在這人就在麵前，更何況這位是真戲迷。

  裴青延看懂了師傅的意思，自然知道他拉不下這個臉，他笑笑。

  “那就麻煩你了。”

  “太好了。”莊閔很高興。

  “早些回來。”裴頌歎了口氣。

  裴青延點頭應下。

  他跟著莊閔出去，不知道莊閔會帶他去哪兒吃飯。

  坐在這裏看著周遭熟悉的風景，他突然想起昨天和原麓在一起。

  他故意晾著他，不跟他說話。

  不像莊閔，溫文爾雅，時刻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人比人，氣死人！

  裴青延不自覺冷哼了一聲。

  “怎麽了青延？”莊閔問。

  “沒事，就是想起了某個氣人玩意兒。”裴青延道。

  莊閔遺憾。

  “我要是也會氣人就好了。”

  “為何？”裴青延不解。

  “這樣起碼能在你心裏停留片刻。”莊閔毫不掩飾對他的喜歡。

  裴青延有些不好意思，他早聽師兄師姐們說過那些戲迷的熱情。

  所以他不會認為莊閔對他是那種情意，這大概就是一種粉絲對偶像的追捧。

  隻不過莊閔年紀稍大，看起來三十左右，他們表達喜歡的方式，大概就是這種。

  “每個戲迷，我心裏都有印象的。”裴青延笑著道。

  “那就好。”莊閔自然不想做芸芸戲迷中的那一個，他想要的更多。

  到了吃飯的地方，莊閔下來給他開車門。

  裴青延感受著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心裏莫名有些抵觸。

  “莊先生，您不必為我考慮得如此周到，我不是小姑娘，這些事情都可以自己做。”

  “不好意思，我隻是忍不住。”莊閔生怕惹得他不快，也不敢再做什麽。

  裴青延本想解釋幾句，可看到他現在沒再做些誇張的舉動，就不再開口。

  吃飯的地方跟昨日相比，同樣高檔，隻不過一個是西式，一個是中式。

  “想來你平日裏都在戲園子，就想帶你來點不一樣的地方。”莊閔為他介紹這家餐廳。

  “我都可以的。”裴青延說著，心裏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

  小軒窗飄著雪，臘梅在風雪中佇立。

  那才叫真正的好景色。

  想起昨晚，再一看到麵前這些現代化的設施，裴青延頓覺無趣。

  進了包間，菜直接上上來。

  莊閔點了很多，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點的，裴青延也不客氣，大快朵頤地吃著。

  兩人邊吃邊聊，莊閔想多了解他一點。

  但裴青延隻跟他聊戲曲，因為他對莊閔此人絲毫不感興趣。

  終於吃飽，裴青延出去上廁所。

  莊閔要陪，裴青延連忙攔住。

  “上個廁所都要人陪，那我成什麽了。”

  莊閔不好意思地坐下。

  裴青延歎了口氣，去了外麵的洗手間。

  他一路感歎，這就是跟真戲迷吃飯的感覺嗎？

  怎麽一點兒也不好？

  難道師兄師姐們就是享受戲迷們對自己的追捧？

  為什麽他就一點兒也不喜歡呢？

  他更喜歡平等的感覺，那樣才能做朋友，麵對莊閔，他覺得自己都不像個凡人了，自然對他也就無話可說。

  裴青延上完廁所在門口洗手，裏頭哐當一聲，有人出來，像是喝多了。

  他往旁邊讓了讓。

  沒一會兒，那人站到了他旁邊，正要洗手，但那身影卻忽然不動了。

  裴青延奇怪，扭頭去看，結果一下對上一雙將要噴火的眼。

  原麓！

  他怎麽在這兒？

  “你在這兒做什麽。”原麓擰眉問他。

  “跟戲迷吃飯？”

  裴青延點點頭，但點完頭之後，一股不可名狀的心虛湧了出來。

  他為什麽要心虛！

  “跟誰吃飯？”原麓眸光定定。

  “關你什麽事。”裴青延嗆他。

  原麓微眯雙眸，也不說話。

  裴青延洗完手，連忙腳底抹油跑了，他總感到不妙。

  結果他回到包間，正要反手關門，後麵擠進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