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梨園，看了那麽多戲本子，怎麽可能什麽都不懂，眾人眼中，一心隻聞戲劇書的裴青延不知多早的時候就明白男男女女那檔子事了。

  在他眼中，隻要是兩個人相愛，管他是男男還是男女，戲本子裏那麽多悲劇都是因為世俗之見才被分開，所以他覺得人生在世更不能留遺憾，相愛便是萬歲。

  裴青延隻是有些納悶，為何師傅對幾個師兄的感情都不管，怎麽偏偏管他，非得他娶妻生子？

  雖然他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喜歡女人還是喜歡男人，因為他還從沒喜歡過誰，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

  莫非，他是師傅的私生子，師傅指望他傳宗接代？

  裴青延被自己的想法嚇到，連忙去找師兄師姐們排練晚上的大戲好轉移注意力。

  今日唱的是一出群戲，元旦嘛，就圖個闔家團圓，今日他們戲班子所有的人都會登台，所以他會輕鬆很多。

  去排練室的時候，大家正在進行最後一次彩排，見他進來，忙招呼他也開始。

  “青延，師傅到底是怎麽了生那麽大的氣。”師姐一問。

  “可能是覺得我耽誤了今晚的排練吧。”裴青延不想說原麓的不好，因為在他眼裏，他覺得那都是師傅的偏見，跟個老人家也說不好，隻能點頭表麵同意，但他心裏是極其不同意的。

  “怎麽會，你就是不排練，咱們這出戲也能閉著眼睛演完呀，這戲咱們每年逢年過節就要拿出來演一演，每個人的戲份也少，唱完就走，給你安排的也不是主角，這有什麽好耽誤的。”師姐二說。

  “我也不知道。”裴青延歎了口氣，他也不知道師傅為什麽對原麓意見那麽大。

  “沒事兒，可能就是師傅對青延嚴格吧，趕緊排戲了，弄完去吃點兒東西，你從醒來一到現在都沒吃吧。”師姐一說。

  裴青延重重點頭，不提還好，一提他就覺得肚子餓得不行。

  一場戲大致排演了一遍，師兄就放大家去吃飯了，不能吃飽，吃飽了在台上的樣子會很難看，隻能半分飽。

  裴青延去食堂領了份饅頭自己回了房，省的大家都來問他師傅怎麽處罰他了。

  梨園很大，分演出區

  和生活區，百年前就是如此，百年後還是如此，這院子裏每根柱子，每棵樹都是曆史沉澱的痕跡。

  裴青延住二樓，他打空中長廊走過，底下一人忽然叫他。

  “裴青延。”聲音低沉，似乎又帶著些輕揚的高興。

  裴青延心中一個激靈，連忙跑到欄杆邊往下頭看。

  “原麓！”

  原麓在底下淡淡一笑。

  裴青延一下就高興的不行，可心中還是惦記著師傅的責罵，他緊張的左顧右盼，連忙衝他招手。

  “別站那裏，快上來，從這頭走樓梯。”

  趁這會兒大家都在食堂，這邊一個人都沒有，原麓堂而皇之地上了樓。

  裴青延早在樓梯那兒接應他，一看見，他就拉住他的手把他往房裏帶，生怕被師傅看見。

  原麓在後頭看著裴青延匆匆忙忙的身影，不覺想笑。

  這怎麽讓他有一種偷情的感覺呢。

  進了屋子，裴青延才算大大的鬆了口氣。

  原麓掃了一眼他這房子，心中不由稱奇。

  這屋子也太古色古香了些，看這裏頭的雕梁畫棟，各個不俗，想必一百年前，也是一片好風光。

  隻是放到現在這二十一世紀，這些東西失去了光澤，看著有些淒涼感。

  裴青延跑了一路，上氣不接下氣，他喝了一口水，讓原麓自己坐。

  原麓微微挑眉。

  “怎麽，我見不得人？”

  裴青延一噎，被水嗆得咳嗽。

  原麓拍了拍他的後背，大掌隔著一層薄薄的練功服，傳來溫熱。

  裴青延一下覺得全身上下都好像暖和了。

  他咳嗽了好幾嗓子，才緩過來，一張臉咳的通紅。

  “看你這樣子，我好像還真見不得人。”原麓靠在八仙桌邊，唇角帶笑，一點也不介意。

  想也知道昨晚那老東西回去跟裴青延叨擾了什麽。

  對了，他突然想起來，昨天他師傅說要懲罰他，原麓皺眉。

  “你師傅罰你了？”

  “你怎麽知道？”裴青延一下睜大雙眼。

  “打你哪兒了？”原麓當即擰眉，拉著他胳膊到處看。

  裴青延有些害臊，把胳膊從他手裏拉出來。

  “沒事兒，他就是罰我去舞台上做檢討，沒打我。”

  原麓鬆一口氣，問。

  “你都檢討什麽了？”

  裴青延瞅了他一眼，有些不太好意思說。

  “嘖，跟我有關？”原麓一眼就看了出來。

  “我師傅他是個老古董，也不了解你，所以你別跟他一般見識。”裴青延有些著急，生怕他不高興。

  “這是說我壞話了啊。”原麓慢悠悠道，他見裴青延的耳垂慢吞吞變紅，心裏很癢。

  “也沒有，誇你呢。”裴青延心虛，他想，師傅確實也沒說什麽，隻說原麓這種大人物他們惹不起，讓他不要再跟原麓出去，還說原麓喜歡男人，千萬別跟著他學壞了。

  “怎麽誇的？”原麓笑問。

  “說你厲害。”裴青延越發心虛，眼睛也不敢看他。

  原麓嗤笑一聲，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還騙人？”

  裴青延本來覺得他這動作不太妥當，但謊言一下被拆穿，他的注意力都在後頭，他揉了揉鼻子，歎了口氣。

  “我師傅讓我以後別跟你玩兒了。”

  “為什麽。”原麓問的平靜，心中暗罵老東西不識好歹，竟敢斷他情路。

  “他說——”裴青延仰頭，一下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

  要實話實說嗎？

  其實他也挺想知道原麓到底是不是喜歡男人，又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說什麽。”原麓目光如炬。

  裴青延覺得難以抵擋，不自覺說了真話。

  “他說你喜歡男人。”

  一說完，他就後悔，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這種事應該是很隱秘的，他才跟原麓認識多久，就敢這麽冒犯人家。

  原麓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漆黑的瞳孔仿佛看不見光。

  “是。”

  “啊？”裴青延見他說的如此幹脆，自己反倒結巴了。

  “你反對同性戀？”原麓問。

  “不不不。”裴青延連連擺手。

  原麓眸中閃過一絲光亮。

  “你也喜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