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皇帝陛下
作者:快樂的高山      更新:2020-03-03 03:03      字數:4397
  “夫人,請恕我明言。”沈英羅走到窗前,向外張望了幾眼,這才說,“這些賊子隻怕和南山土匪有關。”

  “南山土匪?”柳子衿莫名其妙地問,“我是頭一次聽見他們的名頭,也從沒聽說平鄉侯和他們有什麽齟齬?”

  沈英羅回到座位上,笑了笑,說:“他們不是單衝著你來的,也有我的份。他們是想將我們逐個滅口!”

  柳子衿更糊塗了,這可真是飛來橫禍。不過現在她最想問的不是這個,而是...

  “蘇黛雲她們是不是在你們手上?”這才是柳子衿最想知道的。

  “不錯!”沈英羅回答的非常幹脆。

  “為什麽?”

  “當然是為了讓平鄉侯放出我的朋友,禮部侍郎李元。”

  “你是說,你們要將黛雲和四夫人作為人質和侯爺講條件?”

  “對!”這一次沈英羅的回答更加幹脆。

  “可你剛才說,想要放了蘇黛雲,這是怎麽回事?”

  “因為抓她之後我們就有些後悔,畢竟她是郭軍門的夫人。我們對郭軍門敬若天神,對他的家眷也不能有半點不利。”

  “那為什麽不立即釋放?”

  “我們怕一放掉她,她就會去找郭軍門。廣平太危險了,她去不得!正好五夫人來尋,我們正好將她交給你。”

  柳子衿訝異非常:“你是說,郭韜真的反了?”

  沈英羅冷笑一聲:“就算是天順朝的將軍全都造了反,郭軍門也不可能!這是牛忠武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在血口噴人!”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契陵族的五萬人馬正在圍攻廣平。這是牛忠武捅的簍子,他怕郭軍門向朝廷稟報真相,一麵派重兵在交通要道堵截郭軍門的後路,一麵派人往京師送信,誣陷郭軍門造反。”

  “哦!”柳子衿恍然大悟,難怪牛忠武要安排副將牛進一路嚷嚷著進京,是想把造反的罪名提前安在郭韜的身上。

  沈英羅見柳子衿沉吟不語,又進一步解釋道:“五夫人,我之所以不讓蘇黛雲去廣平,第一是怕她去了之後讓郭軍門分心,她和郭軍門的關係其實我也知道一二;第二是怕她在廣平的戰事中有什麽閃失,這樣對不起郭軍門。郭軍門是天底下少有的忠勇之士,我等不能為他分憂也就罷了,更不能給他添亂了。”

  柳子衿看他說得動情,道:“看來郭軍門對你們不薄啊!”

  沈英羅抹了抹眼睛道:“五夫人,蘇黛雲我們是肯定要放的。不過既然你提到了李元李侍郎,我還是想請五夫人回去向平鄉侯美言幾句,李侍郎的確是為國舉賢,別無私心,萬望能夠對李侍郎從輕發落。”

  柳子衿道:“你所做的一切我回去定會向侯爺稟告,心意也一並轉達。至於侯爺怎麽做,他自會決定,我就無從置喙了。”

  沈英羅聽她說的含糊,心中涼了半截。但既然已經答應放掉蘇黛雲,再不好改口。而且據說這柳子衿對平鄉侯的影響非常大,她回去如能如實稟報,說不定平鄉侯也有回心轉意的可能。

  想到這裏,沈英羅歎息了一聲:“唉!那就懇請夫人費心了。隻是白鹿台那種地方就算是一個壯漢關上一年也得脫掉層皮,更何況像李侍郎這樣的白麵書生。他已經被關押大半年了,再遲延時日的話,就算是碰上天下大赦,隻怕也是無濟於事了。”

  柳子衿在一旁沒有接過這個話頭。她深知,李元的案子屬於朝廷重案,要不然也不會被送到白鹿台的重犯牢獄關押。當年蘇白塵權傾朝野的時候都不敢觸犯眾怒,從輕發落李元。現在被元慶帝削掉了部分權力之後,就更沒有把握了。

  沈英羅見她沉默不語,心中更是黯然,忍不住脫口而出:“李大哥,不知你我何年何月才能見麵?”

  話剛說完,有人一推門進來了,口中說道:“沈英羅,你放心,李元的事情,自有朕給你做主。”

  一句“自有朕給你們做主”聽得屋裏的兩個人心驚膽戰。隻見進來三個人。

  為首一人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中等身材,方臉闊額,雙目有神,穿一身杏黃緞子的長衫,頭上束著一條杏黃色的包巾,正是元慶皇帝尚淳。

  柳子衿沒見過皇上,沈英羅卻是見過元慶帝真容的,當下站起身趨步向前,跪倒在地便要山呼萬歲。元慶帝將手一擺,示意他不要聲張。柳子衿也趕忙過來跪倒,元慶帝做了個手勢,讓他們都站起來,自己走到中間一張桌子旁坐下,他身後兩人隨著在兩旁一站。柳子衿偷眼一看,其中一人卻是剛才阻擊刺客的仇五,看來此人是禦前的侍衛了。

  元慶帝環顧了一下屋子,說:“沈英羅,這些時你做的好大事啊!”

  嚇得沈英羅重又跪倒,聲音也有些顫抖:“啟奏陛下,草民自知身犯國法,畏罪潛逃,但實在隻是為能有朝一日,給李元和自己找個機會辯白,絕對沒有再次做出觸犯國法的事情。

  再則,草民雖然在遐齡山落草,但是一向隻是自耕自種,自食其力,並未下山騷擾百姓,也不曾搶劫財務,還望陛下明察。”

  元慶帝點點頭:“你所說的倒是實話,否則我今天見你也就不是在這裏了。”

  柳子衿聽著卻心中納悶。那天聽華武的描述,北山的強人就是打家劫舍,無惡不作的巨匪,怎麽皇帝卻認可了沈英羅的陳述。

  隻聽元慶帝續道:“李元一案,朕已經密令刑部、大理寺和監察院三方有關人員重審,直接向朕稟報,不日就有結果。至於你嘛,不是要為此案洗清辯白嗎?等朕在此間事物一了,你便隨朕回京,完結此案。此案拖延日久,朕希望在一月之內全部厘清,屆時必然還你一個公道。”

  沈英羅隻聽得涕淚橫流,說道:“聖天子如此英明,草民粉身碎骨,不能報效朝廷的恩德。”

  元慶帝擺擺手,道:“行了,這些話,你還是留到重審定案之後再說吧。沈英羅,你和李元都是難得的人才,他日如能昭雪,朕還要重用你們。站起來,咱們還是先趕緊要的事情一件件辦理。”

  沈英羅站起身,立在一旁。元慶帝繼續說:“蘇黛雲等人是不是在你們手中,現在可以放人嗎?”

  沈英羅連忙道:“當然放人。她們現在就在山上,我立刻派人護送她們下山。”

  “這樣,仇五會和你的人一起上山接她們。接到人後具體安置在哪裏由仇五安排。”他又一轉頭,對柳子衿說,“五夫人,久聞你幹練過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凡。你也要替朕做點事情。你讓小紅去銀亭館驛通知驛丞,讓他再去知會縣令和守備,就說平鄉侯在這個木屋內,讓他們即刻來見。”

  柳子衿不解,卻又不敢多問,遲疑著答應了一聲。小紅已經進門,領受了命令,自去館驛了。

  元慶帝看了她一眼,臉上浮出一絲笑容:“五夫人,你可能會疑惑朕為什麽讓你這麽做。好吧,朕現在就為你解解惑。”

  他轉向沈英羅,說:“沈英羅,說說你對南山土匪的看法吧。”

  沈英羅一怔,道:“陛下真是明察秋毫,連對遐齡山南山土匪的異常都了如指掌!”

  元慶帝沒做聲,示意讓他繼續說下去。

  沈英羅道:“這南山土匪的來曆頗為奇特。南山本來是個荒無人煙的所在,百年來沒有人跡。半年前,來了一群土匪。他們嚴禁旁人上山,也極少看他們出來騷擾百姓,搶劫財物。南山是個荒僻的所在,不像北山地勢開闊,可以耕種養殖,所以真不知道這批人靠什麽過活。”

  元慶帝點點頭:“說下去!”

  “可是從三個月以前開始,遐齡山就接連出了不少大案。什麽搶劫官運糧草,搶劫官運商隊,甚至連一批從海外進口準備運往邊州的武器也被搶了。”

  元慶帝插話道:“這批武器後來出現在荊州的黑市上,據說倒賣的人賺了大錢。真是豈有此理!這些人敢在京畿做下這樣的大案,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沈英羅待皇帝說完,繼續說:“最要命的是,這些大案都算在了我們北山的頭上。以至於朝廷多次派重

  兵前來圍剿.”

  這邊元慶帝又冷笑道:“可是每次都是無功而返。量你們小小的一千多號人馬,經得起官軍數千人馬來回折騰?

  沈英羅說:“這一點我們山上也非常奇怪。官軍每次圍剿,聲勢浩大,可是無論是攻山的次數還是進攻的人數都少得可憐,顯然是一副應付差事的架勢。”

  柳子衿道:“每次圍剿的指揮是誰?”

  沈英羅道:“自然是縣裏的守備華武。雖然每次都有從外地調集人馬,不過統一歸華武管轄。”

  “這個華武我見過,看起來一副貪生怕死的樣子,讓他領軍,怎麽會大勝仗?”柳子衿想起了今天上午華武那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沈英羅搖搖頭:“這不像是主將貪生怕死造成的。我派過探子去窺探過山下官軍的虛實,他們紀律嚴明,裝備齊全,還有幾門紅夷大炮,這說明從裝備到訓練上他們絕不是一群烏合之眾。”

  元慶帝道:“這就是說,有人在敷衍朝廷!”

  柳子衿疑惑道:“會是華武嗎?他為什麽要敷衍呢?”

  沈英羅道:“這是明擺著的事情。有人不想把我們北山消滅掉。要不然,以後搶劫官運財務的案子還能讓誰來背黑鍋呢?”

  柳子衿略略想了一想,頓時恍然大悟:“這麽說,是南山的土匪冒充你們去做得這些大案?而這些官軍又不願意剿滅你們,這說明官府中有人和這群土匪有聯係!”

  沈英羅道:“夫人高見。為了查清南山土匪的底細,我特地安排細作去打探過。有一次他們正在山下搶劫一批官鹽,大寨主和二寨主接到細作的稟報,也順勢下山,給這幫人來了一次反包圍。我們本想著抓幾個活口問問,但是這批賊人不但狡猾而且相當勇悍,和我們做了拚死抵抗。最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抓住了他們的頭目,至於其他人則全軍覆沒了。”

  “那麽問出什麽沒有?”

  “很可惜,這個頭目也受了重傷,上山的時候可能受了顛簸,拉到山寨一看,也死了。”

  柳子衿眨眨眼,似乎有所頓悟:“但是對方不知道他死了,誤認為你知道了他們的底細,而你我見麵,又很有可能將這個底細說給我聽。這就是今天下午我們被追殺的原因。”

  她又沉吟了一會兒:“這麽說來,這個幕後已經呼之欲出了。誰最不願意攻打北山強人呢?誰在剿匪的時候出工不出力呢?”她看了看沈英羅。

  沈英羅卻不作聲,眼睛瞧著皇帝。

  元慶帝一直在凝神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此時才緩緩說道:“朕經常聽蔣南平的經宴。他這人說話有時候喜歡使用一些不太容易理解的詞句,但經過解釋之後,你又覺得無比正確。有一次他說過,每一個貌似合理的推測後麵都隱藏著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什麽“合理的推測”,什麽“精心設計”,聽得柳、沈兩人如墜雲霧之中。

  此時,元慶帝身旁的另一人說話了:“陛下剛才那句話的意思諸位可能不太了解。待我來解釋解釋,說白了就是,越是容易猜中的事情越不可靠。”

  元慶帝回頭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點頭。

  柳子衿這才注意到那人。那人四十歲年紀,中等身材,看穿著不像是和仇五一類的侍衛,說不定是皇帝身邊的一個謀臣之類。

  她又想起小紅曾經說過,城裏的衙役裝扮成土匪搶劫難民,而城樓上的士兵卻置若罔聞。莫非城裏的衙役和官兵沆瀣一氣?這麽說來,那麽金陽縣令...

  她邊想邊說:“官軍通匪一案,涉及重大,必然和金陽縣的主官有關,否則他們不可能存在這麽長的時間。金陽縣最高軍事官員是華武,最高行政官員就是趙文了。陛下,難道您想說...”

  元慶帝道:“到底是誰,暫時不好確定。所以朕讓你安排小紅去召趙文和華武同時前來。等會兒他們一來,就什麽都清楚了。”

  他又一轉頭,對身後的那個中年人說:“高先生,到時一切全按事先準備的進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