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後發製人
作者:快樂的高山      更新:2020-03-03 03:03      字數:3727
  何畏任他吃了一巡,這才端起酒杯:“林先生,本侯是個愛才之人。雖然先生不願為我所用,但我也絕不為難先生。人各有誌,希望你我今後還有機會共事。”

  林建淳也端起杯子說:“侯爺抬愛,建淳愧不可當。如今在下無所依靠,隻能四處漂泊,何敢說什麽與侯爺共事。吃過這一席,建淳就先行告退了。”何畏心說待會兒就算是我讓你走恐怕你也不願走了。他話題一轉,又問:“林先生,這桌菜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林建淳知道他在明知故問,索性挑明了:“虧得侯爺費心,這些都是小人自小所好,不知侯爺是從哪裏得知?”何畏說:“古人雲緣從天降。我也是偶然從林先生的一位故人那裏知道的。”

  林建淳故作驚訝地問:“哦,侯爺竟然還認得在下的故人,這倒是奇聞。不知這位故人何在,能否出來一見?”他暗下決心,要是出來的是建義,他立刻就一掌劈死這個畜生。

  何畏道:“他鄉遇故知,乃人生四大喜之一。這等美事,本侯怎能不為先生玉成。”說完拍拍手,門外進來一個侍衛。何畏說帶她進來吧。那侍衛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不多時帶進一個綠衣女子,站在房門處等候何畏的吩咐。

  那女子一進門林建淳就仔細打量一番。這女子一副鄉村打扮,荊釵布裙,低垂螓首,卻看不清麵目。林建淳飛快在腦子裏搜索著有關這個女子的記憶,卻沒有絲毫結果。初步判定,這是個自己從未見過的人。那麽何畏口中的“故人”從何說起呢?他用疑惑的眼光看著何畏。何畏卻視若無睹,隻是招手讓那個女子上前道:“你過來,見過這位先生。”

  那女子緊趨幾步走到林建淳跟前,盈盈拜倒說:“民婦見過大人。”林建淳示意她起身。兩人相距不過一尺,麵目看得一清二楚。這下林建淳覺著有些眼熟,但到底像誰,一時也沒有印象。

  他眼光偶然掃到那盤碧螺蝦仁,心中陡然一震,再抬頭看那女子的眉眼,越來越覺的熟悉。他開口問道:“這位婦人,冒昧請問您的姓氏?”那婦人道:“民婦楊田氏,常州人士。”

  “敢問您出閨之前的芳名?”那女子兩頰微赤,卻不知如何回答。看起來她不是一般的村婦,頗有家教,不然的話問起閨名來也不會這麽扭捏。

  何畏說:“這一女子,既然林先生問起,你就照實回答。”

  那村婦這才說道:“民婦娘家姓林,出閨前小名貝兒!”

  林建淳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有一瞬間仿佛失去了意識一樣。他死死盯著對麵的貝兒,仿佛對方勾住了自己的魂魄一樣。不錯,細細的眉毛,微翹的鼻尖,雙頰上若隱若現的淺淺酒渦,這些都在明白告訴他,對麵的女子應該是十五年前那個貝兒。

  精明如林建淳,此刻腦子裏也出現了空白。他不知道何畏如何對自己的底細了解的如此清楚,而且竟然能夠神通廣大地找到失散十餘年的妹妹。他曾經利用公平道的資源苦尋了一年多,都沒有貝兒的消息。莫非何畏的勢力竟比主公還要深不可測?

  隻聽何畏說道:“林先生,關於你的身世本侯也有所知。令妹常年漂泊在外,不知所蹤,本侯聽聞也非常同情,這才命手下四處打探。也是天憫其孤,終於讓本侯找到了。我想這也是林先生樂見的吧。”

  林建淳問道:“侯爺,您何以肯定她就是小人失散的妹妹呢?”何畏從袖

  中又取出一件繡包。這正是當年自己的母親送給貝兒的貼身之物。這已經確定無疑了!林建淳一把拉住貝兒的手:“貝兒!你還記得大哥嗎?”

  貝兒卻是一臉的茫然,縮回手去躲閃著林建淳:“這位大人,民婦和您素不相識。不知您在說什麽!“林建淳轉臉問何畏:“侯爺,我妹妹怎麽啦?”何畏道:“我的屬下當日在令妹所在的村落打聽過。五年前,令妹被人從外地拐賣而來。人販子說她姓田,是蘇州人,因為腦子有毛病,除了知道自己有兩個哥哥叫大虎、二虎之外,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林建淳牙齒咬得蹦的一聲,雙拳不由自主地捏得鐵硬。他問:“人海茫茫,我妹妹又失去了記憶,但不知侯爺卻是如何找到的?”

  何畏拈須微笑道:“我知道林先生是蘇州人,所以特地差人前去詢問。了解到先生家中狀況之後,根據令妹的相貌差人四處探聽,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林建淳叉手躬身,聲音中帶著感激:“多謝侯爺盛情,建淳萬死不敢報萬一。”

  何畏上前兩步扶住林建淳道:“林先生,些許小事,何足掛齒。我何畏本就是個愛才之人。先生這樣的大才何某迎之不及,隻盼先生能夠首肯。”

  林建淳道:“既然侯爺如此抬愛,建淳敢不遵命。從今後建淳願意投奔侯爺麾下,聽憑調遣。”

  何畏大喜,托著林建淳的雙臂送到座位上:“林先生願意屈尊,本侯不勝之喜。還望先生今後多多賜教。好了,如今先生和令妹團聚,想必還有許多話要聊,本侯也就不打擾了。“說完一揮手帶著隨從退出房間。

  林建淳看眾人都走了,這才招呼貝兒道:“貝兒,過來陪著大哥坐下。大哥有話要問你。”貝兒怯生生地挨著林建淳坐下。林建淳給她麵前夾了些菜,就問:“這些菜都是你做的?”

  “回大人,是民婦做的。山野人家,粗手笨腳的。如果不好吃,大人千萬不要見怪。”

  林建淳細細地看著貝兒的表情,又問:“貝兒,過去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

  “回大人,民婦隻記得五年前嫁給了本村的楊大柱,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哦。林建淳若有所思地夾起一顆蝦仁,“貝兒,這蝦仁你剝的很辛苦吧。怎麽,沒給自己的蝦仁做個記號?”

  貝兒一愣,問:“大人,你說什麽?”

  林建淳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寒光。他冷笑一聲,驀地回頭對著門口大喝一聲:“林建義,你給我滾出來!”

  屋子裏大概靜默了有半柱香的功夫,房門打開了,林建淳的弟弟林建義出現在門口。他低著腦袋,麵色通紅,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林建淳看著自己的弟弟,冷笑一聲:“我就知道是你幹的。老實說吧,這女子真是貝兒嗎?”

  “不是!“

  “那繡包是怎麽回事?”

  “那是我找人仿造的。”

  “為什麽要這麽做?”

  林建義抬起頭來,聲音中多了幾分勇氣:“大哥,蘇侯爺完了。像我們這樣的人現在就是長在地裏的雜草,人人都想把我們割掉。隻有忠勇侯願意收留我們。不投奔他,難道等著像過街老鼠一樣被踩死?”

  “你是說,侯爺已經被害了?”

  “沒錯。在地道口就被一群黑衣人殺害了。要不是忠勇侯的人來得及時,我也差點遭了毒手。”

  “知不知道是什麽人做的?”

  “十有八九是王璨。侯爺殺了他全家,他能不想辦法報仇?隻有他知道侯爺換車的地方,不是他又是誰?”

  林建義說話的時候,林建淳死死盯著他的雙眼。他和弟弟十五年來相依為命,“知子莫如父”完全可以套用成“知弟莫如兄”。林建義任何一個表情所代表的心理活動都不可能瞞過他。等弟弟說完,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林建淳年紀雖輕,卻是個極果決的人,一旦拿定主意,就絕對不會回頭。他向林建義招招手,口氣出奇地舒緩:“建義,你過來吧。”

  林建義看哥哥的眼神明顯柔和下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了一半。他又怕哥哥突然發作,於是磨磨蹭蹭地挨到林建淳的麵前。

  林建淳對身邊的貝兒說:“姑娘,你可以跟我說實話了。你叫什麽名字?”

  那姑娘低著頭,說:“我叫楊希真。”

  “希真姑娘,你到門外等一會兒。一會兒我再叫你。”

  楊希真出去之後,林建淳在桌麵上擺好兩個酒杯,倒上酒,遞給弟弟一杯。建義接過杯子,疑惑地看著大哥。林建淳道:“建義,喝了這杯,大哥有話說。”

  林建義戰戰兢兢地喝了兩口,輕輕將酒杯放下,隻聽大哥說道:“建義,自從父母去世,我們兄弟二人相依為命已經十五年了。憑大哥的本事,能讓你過上好日子。你也應該過好日子!隻是,有一點,那就是你不該騙大哥!”

  林建義大聲道:“大哥,我是為你好。良禽擇木而棲啊!”

  林建淳嘴邊泛起一絲苦笑:“好個擇木而棲。隻是還有句話你忘了,忠臣不事二主。蘇侯爺待我們怎樣你知道。母親從小也告訴我們,受人之恩,忠人之事。這些你都忘了嗎?”

  林建義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支支吾吾不知怎麽說才好。

  林建淳歎一口氣道:“大哥沒用,訓弟無方。母親這麽多年的教誨都是白費了。”

  林建義心裏砰砰亂跳,張口道:“大哥,你這是怎麽啦?”

  林建淳給自己倒上一杯酒,一飲而盡。霍地騰起一掌,啪,打在林建義的脖子上。他是公平道內的好手,功夫了得,又是打在要害上,所以一擊斃命。林建義撲通一聲死屍栽倒在地。

  隔間裏的何畏等人一直在探聽著動靜,聽得屋內響聲不對,趕忙蜂擁進來。隻見林建淳揮掌呆立,腳下躺著自己親弟弟的屍體。何畏大喝一聲:“林建淳,你瘋了!你殺了自己的弟弟!”

  林建淳麵色慘白,許久爆發出一陣大笑:“那又怎樣!建義是我殺的,我殺了自己的弟弟!何畏,到頭來你還是什麽都得不到!哈哈…”一時間,整個刑天大獄裏都充斥著他那絕望而恐怖的笑聲!

  林建淳的確是瘋了!何畏當日就請來朝廷的五位一等禦醫給此人診脈,結果均是“心脈紊亂,神智迷失。”況且林建淳打死了林建義,林氏兄弟知曉的所有關於公平道的秘密就此全部湮滅。這麽一塊即將到手的大肥肉就這樣掉進水裏,何畏無論如何是不甘心的。他在京城南郊的橋林鎮裏置下一個院子,林建淳就在那裏養病。對於這個手握公平道最高層組織機密的人,何畏不會放棄任何一絲的希望。更何況,從內心深處來說,他不相信蘇白塵最得力的助手真的會瘋,因此他派去伺候林建淳的人就是那個假冒的“貝兒”楊希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