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遠盯著她的劍，眼睛逐漸眯起，那劍越是璀璨，他眼睛眯成一道縫，他不曾見識如此鋒利的劍。

  “剃度嗎？是超度吧。”

  但這種東西，送得進西天麽？

  來了！近了！

  韓遠的劍不安地動了起來，

  霧氣蕩開，成群的活屍蜂擁而至，韓遠在它們灰白的眼神中看見了無盡的殘忍以及嗜血的渴望，還有……迸發出的灰漿。

  正動念間，他們已經被斬斷。

  一根銳利無比的線平推出去，將攔路的牛鬼蛇神統統處決，沒有一絲餘地。

  千百步伐同時站定，千百聲響同時停住，好像是木偶身後牽著的繩兒斷了，它們齊齊癱軟在地。

  “看來更像是斬首？”

  韓遠感受到傳至蟬鳴末端的劍氣共鳴，還是被那股鋒利勁嚇了一跳，他一直覺得，劍這玩意，最能照見魂魄的顏色。

  北坐的佛，出世之前，也是如此銳利的性子嗎？

  她能兼容這樣近乎蠻橫無禮的一劍，是不是也映射了什麽？

  葉菱紗歸劍入鞘，卻意外插了個空，她身子一個趔趄，倒在迎上來的韓遠的臂上，撞了個滿懷。

  “非要耍帥嘛，我們逃走不就行了？”韓遠帶著些責備的口吻，“今天算是第二次讓你破費了，早知道我就不這麽隨便喊同意了。”

  葉菱紗昂首看著他分明是擔憂，又試圖極力掩飾的神情，輕聲笑了笑。

  他似乎很不會隱藏情緒，隻是不知道是向來如此呢，還是隻對她這樣？

  葉菱紗臉上微微有些泛紅，情知已經思量了太多不該，便不再多想，輕聲應了句：“好。”

  遙遠處雷聲轟鳴，兩人朝著標誌著鄧家所在的塔尖一路奔行不停，路上偶爾碰上的三兩行屍都被兩人輕易解決。

  這些死物紮堆在一起，形成的威勢好似洋洋大觀，讓人心生對不可名狀事物的恐懼，但此時有鄧秋在城南為他們援護引敵，這些行屍就很難成群結隊出現，也就無法阻攔他們的步伐。

  韓遠挺劍揮砍，淒冷卓絕的劍光撩起一抹衝天血柱，又是一記狠辣的刺劍，將突襲向他左肩的行屍戳了個通透，拔出劍來的時候，他的腳

  下落了不少血汙。

  就是如此，他在前麵迎敵，為身後元氣大傷的葉菱紗開路，兩柄蟬鳴揮舞如風，一路披荊斬棘而行。

  “餓了嗎？”他不失風趣地開了個不合時宜的玩笑。

  “滾。”她回敬了一個冰冷冷的字眼。

  前麵是一道高牆，紅磚上密密麻麻讓人心驚的抓痕，它兩側分別是兩道岔路。

  牆下有個好像是人的東西背對著他們，那些猙獰的行屍向是沒看見這個人似的，直勾勾向他們走來。

  韓遠停住了步子，隨手激起劍氣將行屍的腦殼開了花，紛紛倒下。

  同時他眼神有些恍惚，有些分辨不清牆下沉默的，是什麽東西。

  雖然都是衣衫襤褸，行為反常，模樣古怪，但他好像沒有什麽襲人的欲望，似乎隻是寂寞了，就來尋一麵牆來搭話。

  韓遠試探：“嘿？”

  那人竟真的聽聞，緩緩扭過頭來，以十分驚恐的表情看著他。

  “你……看得見我？”

  韓遠的背後同時傳來葉菱紗的聲音：“你怎麽不走了？”

  兩句邏輯上不矛盾的話在韓遠入耳聽來卻覺得荒誕極了。

  “我為什麽看不見你？”

  “好啊，好啊，你竟是個沒瞎掉的人。”那人的表情逐漸露出狂喜的神色，又瞬間陰冷下去，仔細打量著韓遠。

  他瞳孔放大：“哦，哦，我識破你啦，原來是你的雙眼中住著鬼嗎，才能看見同屬地府的我！哈哈哈哈，活著的鬼，把自己當成了人的鬼！”

  韓遠劍生寒氣：“你是誰？”

  “我是個什麽都沒有，連存在都要沒了的尋常人！你來用你的眼睛看看，再告訴我，我是誰！”

  韓遠見他反複說著莫名奇妙的話，心生不耐，彈出一抹劍氣掃向他滿頭的散發，卻沒能削下哪怕一縷發絲，硬生生從中穿透過去。

  “哈哈哈哈！叛臣的血裔果然殘忍無度，你偏偏殺不了我！”

  韓遠捏著指節，他看出來了，這個古怪的人定是受了極大刺激之後患上了類似失心瘋的病。

  “皇帝哀落的時代，判臣使江山盡塗炭！”他厲聲嗬罵

  ，聲音卻斷斷續續，好像他連口舌都生得不完全。

  “你仍是不該看見我！”他指著韓遠的鼻子，“除非你就是那個聖君！教天下沉入地下的聖君！是也不是！”

  “我不是。”

  那人的眼神突然變得熾熱起來，抓著韓遠的肩膀，死死盯著他的眼睛：“有新人晉入那個境界啦！你是誰！金佛，還是逍遙！”

  韓遠更加一頭霧水，心中卻已經不敢小覷，隻是緘口不言，照這情況，這人定然還會有驚世駭俗的言論。

  “聖人的第二步的景色，對於各人都不一樣啊！極權者稱作聖君，虔誠者稱作金佛，超脫者稱作大逍遙，好鬥者稱為太上拳。你是哪個！快說！”

  “你說的是當世的四大散仙和從前的天殺道人無疑，與我何幹？”

  他扯著嘴角冷笑道：“散仙？哼哼！天殺？嗯……倒是有點厲害。”

  “我想我知道你是誰了，對吧，話事人？”

  那人的麵色突然變得極其古怪，急促道：“放你的屁！不是啊，我真的不是啊！”

  “那為何你獨獨不提自己？”

  “癡迷者稱作天尊，嗬，我配麽，嗬！”

  “你果然是本尊，將魂魄撕成三千份的家夥。”

  話事人捂著嘴，瞳孔已放大到了極限，顯然是又一次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韓遠接著道：“你難道說已經放棄了那條路？”

  話事人吮著食指，向看怪物一樣看著韓遠：“造訪空城，遇到你這麽個混蛋，我倒黴透了。”

  他又道：“當三千合一，便是這個大陸再次傾斜的時候，你到那時候，也會走上戲台吧！”

  “或許呢，但我不懂。”

  “為什麽不懂，不懂什麽？”

  “為什麽偏偏是四大散仙最為接近，他們不過眾人評議而出的四位。”

  “這還不夠嗎？”

  “怎麽就夠了？”

  “這可是大勢所趨啊，可夠得不能再夠了！”

  （本章完）